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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修真小說 - 皇帝們的死后生活在線閱讀 - 第524節(jié)

第524節(jié)

    “去教他們約束自己,不是逼別人約束自己。”

    “以穩(wěn)定為主。”

    走到翰林院外,遠遠的就看到附近幾條街上擠的水泄不通,要不是鬼魂可以互相穿過軀體,他都擠不進去。在圍觀群眾的抱怨中擠了進去。

    爭論的人變多了,爭論的焦點從婦女身上,轉移到‘孔子和朱子能否決定是非標準’、‘人們的三觀是否應該統一到和兩千年的古人、五百年前的古人一致的程度’、‘理學從各個層面告訴你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隨著周圍客觀環(huán)境的變化——理學能否全部涵蓋’。

    朱科一方的論點則很明確‘文學作品捏造危險教人學壞’、‘你們的主角犯法了’、‘學了理學的人變好了,讀你們的書的人沒有變好’、‘法律的下限,道德是上限,不用孔孟之道有誰做道德標準?’。

    雙方都認可文以載道這件事,那么就尷尬了。

    宋慈無計可施,又沒有鬧出事來,強行拉開還得湊在一起,矛盾正在逐步激化,就帶人在這里盯著。

    朱熹問:“壓住的這四個人是怎么回事?”

    鬼差:“這四個人啊,有仨是要打朱科的,還有一個要打翰林院的?!爆F在雙方都盼著趕緊再出來一個人,打自己這邊的人,這才顯得對面那邊把人教壞了。

    朱熹直接上前:“你們翰林院學士呢?”

    李弘已經看了一下午的笑話,并再三制止他們寫一個姓朱的衣冠禽獸的人設,認出了這位老者:“大學士出去探親訪友,若非如此,這些人怎么敢找上門來?”倒不是我娘比別人更能言善辯,只是她的氣勢能壓制住一些人,吵還是吵,但沒這么瘋狂。

    明朝的文人能在朝堂上直接打死政敵一方的官員,現在全靠鬼差手拿紅漆大棍,給他們保持了理智。

    吳瑜看到朱熹來到近前,上前去,一把抓住他:“朱夫子,你可來了。請您來說一句公道話。此地是不是罔稱翰林院?文集詩集演義是不是應該遵循倫理綱常?”

    演義里至多能遵守忠孝節(jié)烈,必然冒犯倫理綱常。

    朱熹毫不猶豫的點頭:“你話說的沒錯,是該如此。你們筆下的主角練武,讀了書的人就跟著練武,你們筆下的人愛吃酥油卷,酥油卷的價格都水漲船高。你們?yōu)槭裁磳韺W心存偏頗?”

    吳瑜:“他們幾十本書中,理學士人若不是壞人,便是冥頑不靈自尋死路的人?!?/br>
    楊慎剛剛出去和王陽明一起吃了頓飯,酒足飯飽,緩步歸來,朗聲道:“因為你們正在自尋死路。”

    人們都看了過去,見他生的相貌俊朗,就聽他說話。

    楊慎:“當今陰間言路不蔽塞,你們自己不寫,逼著寫書的人寫你們看得順眼的書,頤指氣使。既然理學這般好,你們自己寫理學士大夫執(zhí)掌朝廷,東征西討,豈不美哉?你寫得好,天下鬼魂都愛讀,自然對理學趨之若鶩。”

    嘿,理學士大夫和東征西討是反義詞,這幫人在戰(zhàn)爭方面永遠沒用。他們寫書會寫的非常非常迂腐無趣。

    庶士:“對呀!對呀!你家有筆,你自己寫?!?/br>
    朱熹問:“那他們寫出書來,把你們寫成壞人?”好像本來就是這么想的。

    現在正經書賣的越來越少,蘭陵笑笑生一類的書,卻如火如荼。風氣這樣敗壞!

    李弘見他們的氣勢頓消了一半,繼續(xù)抓緊meimei,不讓她沖出去罵人。

    朱熹問這些人:“你們會嗎?”

    “我們生來不會編故事誆騙他人?!?/br>
    “我們從來不看演義,一心只讀圣賢書?!?/br>
    “夫子,他們對孔孟出言不遜,屢屢中傷。”

    “您沒看過他們的書里寫的內容,簡直不堪入目,看了一本我都得去洗眼睛?!?/br>
    人群中忽然又有人大喊:“講道理是講不通的!”

    “這烏煙瘴氣之地,也敢稱為翰林院!”

    “執(zhí)掌翰林院這婦人和閻君的關系曖昧!”

    被長期壓迫的理學門人在這里越聚越多,他們中有些人按照地府的風俗佩劍——人間的儒生現在不佩劍了。

    翰林院中的文人們感覺情況不對,紛紛回去拿了佩劍,又把大學士的兒子扯回來,讓他往里些,比較安全。這邊一動,理學士大夫們也有了舉動,紛紛懷疑他們要傷人。

    李弘:“都不要動手!”

    宋慈:“誰想動武直接就地打死,再拉走?!?/br>
    吳瑜暗暗奇怪,旁邊這些叫喊的人不是自己安排的呀,自己是準備一個人做完這些事,也不是宋朝其他皇帝的安排。有心挑唆,卻又不想把自己裝進去,她是為了異軍突起,不是魚死網破。含蓄的提醒道:“你是楊慎?”

    人群中又有人大喊:“我們也去伏闕諫諍!”

    “對!走!”

    “讓君王知道,到底是理學,還是禮崩樂壞!”

    第378章 理學之亂(中下)

    人生喧囂,群情激奮。

    要理學, 不要禮崩樂壞的自由。

    要理學, 不要倫理綱常付之一炬。

    要伏闕諫諍, 上達天聽,不要讓jian佞小人蒙蔽圣聽!

    分散在全地府各處的、那些最堅貞不二, 真的那么做的理學門人不約而同的參與了這次抗議。他們站在一起,敵視著看著翰林院,頭一次感覺自己如此強大。

    心中的心情有些悲壯, 想著可能會被庭杖, 被押解去投胎, 但雖九死而尤未悔。

    朱熹:“站?。∧銈円墒裁??”我說我自己的見解,是否聽我的學好, 這在于別人自己的選擇。人們都應該管理好自己的道德言行, 你們自己管好了嗎?

    只可惜浪潮一旦形成, 有了一種以群體思維為基礎的沖動, 即便是奉為圭臬的人也攔不住。

    李弘看時間差不過了,放了meimei:“去, 告訴母親, 一切都和她老人家預計的差不多?!?/br>
    他不是這翰林院中人, 雖然備受尊重, 但那是因為母子關系。本職是在招賢閣中, 看起來溫溫吞吞的談話,實際上與人積怨很深。敢踏入招賢閣中毛遂自薦的人,就覺得自己很有本事, 被他篩選掉之后,憤懣憎恨在所難免,時間長也就處之淡然了。曾經被曾祖母和祖母翹著蘭花指戳腦袋的體弱多病賢孝美少年,現在也成了一個看什么都很淡定的美少年。武后叫他在這里等,等理學被激怒,準備聚眾鬧事時,派人回去告訴她。

    伏闕諫諍是文臣慣用的手段,他們必然會這么做,但這么做能激怒任何一個皇帝。這不算是料事如神,武后已經等了兩年多了,還在穩(wěn)坐釣魚臺。

    李妙兒先對著門外啐了一口,要不是哥哥抓得緊,她都想出去打人了。掏小鏡子照了照自己的唇脂,果然花了一些,扯著哥哥的紅袍袖口擦了擦嘴角暈開的一點紅色,省得洗手帕:“這就去!”

    李弘趕忙掙脫:“去!我怎么和你嫂嫂解釋?!?/br>
    “曖昧的在領口嘛。”李妙兒是沒法騎馬騎牛的,魂魄會被風吹的不穩(wěn),跳到船上叫船夫撐船到神秘區(qū)。

    船到了目的地就不能再近前,鬼魂們都知道地府中有一片區(qū)域比宮殿更神秘,誰都進不去。

    楊慎一把揪住了吳瑜:“我只聽說過摔杯為號。你可倒好,呼名為號?”他吃飯前,吃飯后,都發(fā)現這雌雄難辨的家伙雖然話不多,卻屢屢是點睛之筆。就要離題萬里時,被這人扯回來,并不斷的放大性質,牽連進更多的人,包括本來是來勸架的朱熹。等到最后,提起楊慎,叫大家去伏闕諫諍?

    吳瑜嘆了口氣,猛地一縮手,把手抽了出來:“人們自然知道與你無關?!蹦懔R他們,他們也沒少罵你。如果有誰認為楊慎和理學是一家,那他準沒讀過書。

    王陽明反手扣住她,挺高興:“秀才造反三年不成?!?/br>
    不僅朝廷內外嚴肅敏銳,也沒有瞎胡鬧的皇帝搗亂,妙哉。連亂都算不上,就是有點吵鬧。

    “哦?你是女子?”

    吳瑜臉都紅了:“不錯,你還不松手?!?/br>
    王陽明當然不松手,雖然他只擅長射箭不善于rou搏,但臂力可想而知,那弓就等同于拉力器?!霸趺戳??我是心學啊,小姑娘,我可不是理學。不過你也知道,號為理學的人,有些是為了沽名釣譽,不是遵照而行?!彼亲猿梢慌桑膶W是從理學的基礎上發(fā)展改良而來的,他不希望有人借此機會,通過一些沖動無謀的人毀掉整個理學。

    吳瑜:……我忘了。

    奮力掙脫開。

    王陽明看著她跑遠,問楊慎:“你不做些什么?”

    楊慎淡淡道:“薄酒可與忘憂,丑婦可與白頭。匹夫懷璧死,百鬼瞰高明?!秉S庭堅的薄薄酒。意思不只是文字所表達的,更有一點,現在和古往今來的文豪大家交往,閉門和妻子閑居,盡力修繕自己的哲學,其實挺忙的。有人鬧事,這就是個機會,自己不需要。

    趕過來看熱鬧的智囊團來到這里時,現場就只剩下這兩位在淡淡的聊天,談這次事件中到底怎么回事。翰林院已經關了門,其他人都跟去看熱鬧了。

    “來晚了來晚了?!?/br>
    “走?!?/br>
    伏闕諫諍的必備條件——必須跪在宮門口嗷嗷大哭。地點清晰明確。

    周瑜奇道:“人間將黨爭如此視若等閑。”他當年做事時,也有反對者,但只要君王下定決心,反對者也得服從命令。不像現在這樣,反對者敢于明目張膽的反對。

    魯肅想了想:“似乎是從文武分科之后開始的。”

    他們倆當年都劍術出眾,必要時拿一把匕首就可以和虎豹拼命,就活的比較敞亮開放。宋朝開始,重文輕武,文人沒有佩劍的風氣,練劍又有礙仕途,雖然有岳飛辛棄疾等少量文武兼?zhèn)涞娜?,但主流風氣和他們的瓷器一樣,淡雅細膩柔弱,然后就開始矯情,在細微處下功夫,只有少量性情極佳的人才能擺脫這種氛圍。

    干寶(搜神記)打開翰林院的門走了出來。

    劉義慶才趕過來:“我錯過了什么?”

    “不是你喜歡記錄的那種妙事?!笔勒f新語記錄的是令人耳目一新的故事,有些好笑,有些高貴,蠢事不必記錄太多。

    吳瑜離開之后,沒有再和理學士人們混在一起,她是當了臥底,但要是帶頭去伏闋,那意義就不一樣了,真要開始庭杖時大概不會有人走出來指著她‘這是效忠閻君的人,是她讓閻君們看清楚了理學士人的本質,不可以打她’。

    閻君們今日閑來無事,人間沒什么大事,死的人保持了一個較低的平均狀態(tài),地府內外也沒什么事。就聊一聊當前人間的思想爭論。

    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是某些人非要規(guī)定人們的言行、飲食。

    “其實人能做到遵紀守法,就不容易了?!?/br>
    “倘若我所料不錯,你說的一定是土地兼并的問題?!?/br>
    “那些說一套做一套的人反倒好辦,真正麻煩的是有些人真能嚴以律己,他們指責起別人來,也格外的理直氣壯。就像海瑞那樣的人,不是一個兩個。怎么說整個明朝中也有十個八個的?!?/br>
    “于謙、楊繼盛沒有說什么,海瑞現在不是忙著清查官府欠款嗎?!?/br>
    海瑞:杜絕公款吃喝及打白條。

    宋慈派來通報的鬼差跑的比儒生們快得多,他是當年京兆府賽跑大賽的頭名,狂奔快要跑出幻影,找到正在朝房中喝茶下棋消磨時光的都尉:“都尉大人,府尹命我上報,朱熹未能壓制住文人氣焰,他們要伏闋,那個,那個”

    都尉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明白,你神魂不穩(wěn),去旁邊喝水。”

    他們私下里一商量,伏闋的徒眾來時,是抓,是禁言,亦或是聽之任之?

    直接逮捕不符合律法,也沒有理由問罪。目前為止,跑到閻君殿前大聲喊冤嚎哭都沒有入罪,平民百姓來拜見閻君也沒有什么阻礙,這在陰間都是合理合法的。畢竟屬于廣開言路的范圍內,也不能強行規(guī)定說幾個人以下喊冤合法,幾個人以上喊冤不合法,那樣又會被其他人利用。

    反正法律自從編撰出來,就有一大群人等著鉆空子,這幫人讀誦經史的目的就是為了避開法律。要對付也不難,只要自己也挑出法律的框架即可。

    吳瑜本要去找閻君稟報此事,講一講翰林院激化矛盾,挑起事端,屢次挑釁。別的唐朝皇帝都處于秩序當中,左右被人牽制,唯獨翰林院自成一體,也算是地府的半個喉舌,自由高端,信息通暢,招攬人才也沒有定數——閻君只批準了二十個人的俸祿,但賣書可以自負盈虧。怎不叫人眼紅。想把翰林院從武曌手中奪下的人,又何止她一個。

    在路上走到一半時,她漸漸覺得不對,今日的事情過于蹊蹺。

    不再前行,繞回去靜靜的看著。

    在群情激奮,志同道合的伏闋叩閣之中,總有些不見其人只聞其聲的聲音幾次三番的煽動情緒。過一會又有人悄悄溜走。

    悄悄溜走的幾個矮子,沒跑多遠就被遠遠盯梢的鬼卒一抖鐵索卷了起來,拎到京兆尹面前。

    宋慈吩咐文書:“記下人數和人名,慢慢點齊了這些逃之夭夭的人。先不急著審問。”那些半路沒跑,直接去伏闋的鬼是真蠢,但這些半路被抓住的,呵呵。

    劉邦剛從情人家中出來,正在考慮去哪家酒樓吃飯,就聽見遠處一片喧囂,喊的都是些冠冕堂皇的口號。小巷口的盡頭,在那一段,走過去一群穿著朱子深衣的人。“又他媽是球囊的儒生,青天白日給他爹媽穿孝呢。小娘子跟我去看熱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