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張軒，張楚有沒有解釋，這件事情跟李秀壓根就沒關(guān)系，都是我的錯，可是張軒朝我吼道，“解釋有什么用？我mama認定的事實是不會改變的，她肯定會帶我哥哥去我爺爺那里的！”

    我咬咬牙，一把拉住張軒，就將他往外扯，“走，我要去你家，我必須跟你mama解釋，張軒今天你必須帶我去！”我一邊走一邊死死地說道，張軒一直試圖扭開我的手，他語氣低迷，“你真的可以跟我mama解釋嗎？我真的不想再看到那樣的哥哥了，李優(yōu)，你真的可以嗎？”

    我咽哽著嗓音，死死地大聲地說，“可以，一定可以的?！?/br>
    說著我扯著他已經(jīng)走到學校門口了，我頓了一下，那門衛(wèi)叔叔老實地坐在門邊上，一眼就看到我們，這次我沒辦法直接從小門偷溜出去，我停住腳步，轉(zhuǎn)頭看著張軒，說道，“你去跟你老師請個假，我去拿放行條，十分鐘后我們在這里集合?！?/br>
    張軒看著我，點點頭，隨后他拔腿就朝老師辦公室跑去，我也朝李騰老師的辦公室跑去，我跟李騰老師大概說了張楚的情況后，李騰老師嘆了口氣，邊幫我開放行條邊說，“李優(yōu)啊你真是一時糊涂啊?！?/br>
    我愣愣地接過放行條，朝李騰老師說了謝謝，便轉(zhuǎn)身跑到校門口，張軒拎著書包已經(jīng)站在門口等我了，我趕過去把放行條遞給門衛(wèi)叔叔，他瞄了眼，打開小門就讓我們出去。

    現(xiàn)在沒有車，那個時候的的士也不廣泛，我跟張軒確認了地址，就攔了輛三輪車，張楚家其實離郭晶家不遠，只不過郭晶家在東門，張楚家在北門，東門那邊的地大多數(shù)都屬于常青鎮(zhèn)本地的，但是北門那邊的地幾乎都被買斷的，也就是說北門屬于私人地皮。

    三輪車搖搖晃晃地朝北門去，張軒沒坐過三輪車，也是一臉慘白，到后面就還好，還能坐穩(wěn)，我跟他一路都沒怎么講話，只是盯著三輪車碾過的路，眼看著越來越近了。

    車子也靠近北門，我跟張軒跳下車，張軒伸手就去掏錢，我快速地把錢遞給那司機，叫他不用找了，他收了錢一遛彎就掉轉(zhuǎn)車頭，張軒愣了愣，說道，“你一個女孩子家搶埋單讓我們男孩子很沒面子啊?！?/br>
    我瞪了他一眼，他笑道，“這是我哥說的，他說男孩出門得有紳士風度，不能讓女孩子掏錢?！?/br>
    剛說完他神色就黯淡了下來，我也不太好，推著他的肩膀，說道，“走吧，你家在哪?！?/br>
    張軒嗯了一聲，帶著我拐進北門的大門，隨后走了進去，這里的房子跟郭晶家那邊的房子有點相似，但可能由于是自己的地起的房子，所以在外表上的加工做得更好，有些甚至建得跟上海凱旋酒店那樣的西洋款式，十分好看，而張楚家在靠南邊的最大的一棟，是那棟我們一進北門就可以看到高高立起的西洋鐘的那座，但是他家大門卻是那種古典的雕花大門，棕色的那種，光是那顏色就讓人感到威嚴望而卻步。

    即使是張軒來到那門口，神色也變得有點緊張，他深呼吸一口氣，隨后看了看我，我跟在他身后，一步一步跨上高高的階梯，張軒掏出鑰匙，把門打開，寬大明亮的客廳一下子印入眼底。

    張軒先進門，我也跟著進，他拿了室內(nèi)的鞋子讓我換上，我剛站穩(wěn)，就聽到一個女人的聲音從屋里走了出來，來到客廳，“你怎么這個時候回來了？”說著她的眼神轉(zhuǎn)到我的身上，她穿著一身紫色的旗袍，跟蘇媛mama的那種款式差不多，但是她卻顯得更加優(yōu)雅氣質(zhì)，她的眼神帶著探視，張軒低低地喊了聲，“mama，我……”

    他的話沒說完，張楚的mama又說話了，“那個女孩是誰？你帶她回來干什么？”

    她每問一句都極具目的性，也很銳利，開口都是直奔主題，張軒動了動嘴，這個時候他好像不知道該說什么似的。

    我往前一步，整個人從鞋柜暴露到客廳，直視張楚的mama，“阿姨你好，我是李優(yōu)。”

    張楚的mama愣了一下，隨即瞇著眼看我，那雙眼眸里閃過不滿，“李秀是你什么人？”她直接就問道。

    “我jiejie。”我也直接地回答，她下一秒那眼神就變得特別難看，“你來我家做什么？找張楚嗎？從這里滾出去?！彼钢箝T，語氣平和，卻讓人膽寒。

    張軒朝前走了一步，想說什么，可是又不敢，為難地看著我跟她mama，我挺直腰部，沒有應(yīng)她的話滾出去，反而朝前又走了兩步，離她僅有兩米遠，“阿姨，請你不要怪張楚，我?guī)退a習，他欠我一個人情，現(xiàn)在他幫我家里，就是還了我的人情，他沒有對李秀余情未了，他也沒有談戀愛?！?/br>
    她瞇了下眼睛，問道，“你說什么？你幫張楚補習？”

    我點點頭，說道，“是的，如果沒有我，他今天到不了a班，從他回到學校的那天起，我給他補習，幫助他回到我們現(xiàn)在這個班里，阿姨我不是跟你討功勞，我只是想告訴你，張楚沒有對李秀余情未了，他只是還我這個人情而已，不信你問張軒。”

    張軒重重地點頭，“李優(yōu)說得沒錯，那也是我求李優(yōu)幫哥哥補習的，mama你不要再錯怪哥哥了，他……他……”他說著說著眼眶一紅，張楚的mama瞇了瞇眼，看著我，那眼眸有幾分復雜，“你說你叫什么？”

    我愣了一下，本以為她會再說什么沒想到她又問我的名字，我捏著手心，看著她說，“李優(yōu)?！?/br>
    隨后她的手伸直，指著左手邊，問道，“那幾副畫都是你畫的？”我轉(zhuǎn)過臉，一眼就看到靠近二樓樓梯的墻壁上掛著三幅畫，有兩幅是法國的景色，有一副是第一副被標走的畫，叫《救贖》。

    我點點頭，說道，“是的?！?/br>
    她又問道，“那么孟宴是你師傅？你是揚小調(diào)的繼承人？”我又點點頭，說道，“是，孟宴老師是我?guī)煾?，但我還不是揚小調(diào)的繼承人，揚小調(diào)現(xiàn)在是我?guī)煾档摹！?/br>
    她沒再說什么，只是頗具深意地看了我一眼，隨后轉(zhuǎn)身朝屋里走去，邊走邊說，“張楚下午會回去上課，李優(yōu)你要在這里吃飯就呆這里，不想就離開，張軒，你給我回學校去?！?/br>
    我奇怪地看了那三幅畫，第一幅畫標的人我見過，是個矮矮的中年男人，那兩副法國景色的則不是我在的時候在電話里糖糖老師幫我出手的，現(xiàn)在這三副畫卻都在這里出現(xiàn)。

    我看著張軒，張軒愣了一下，也朝那畫走去，他撓撓頭，有點疑惑，“奇怪了，這畫是剛掛上去的吧，我怎么今天才發(fā)現(xiàn)?！蔽覇査澳阒朗钦l買的嗎？”

    他搖搖頭，說不知道。

    后來我知道了，第一幅畫是張楚托人去買的，另外兩幅畫是張楚的mama跟爸爸各自買的，買了以后他們還奇怪了一下夫妻兩個人居然同時買了一個地方一個畫家畫的畫。

    知道的時候張楚就在我身邊，當時我差點哭起來。

    那時張楚的爸爸笑著說，“我們跟這個叫李優(yōu)的畫家有緣，下次請她跟孟宴吃飯?！?/br>
    后來，我又知道了，孟宴老師跟張楚的爸爸在去年的時候認識，他們成了朋友，也讓張楚家對張軒畫畫的事情開始沒有了之前那么抵觸，不了解之前以為這個世界會毀了自己的孩子，了解之后才發(fā)現(xiàn)原來這個世界也可以帶給孩子那么多的榮譽以及名望。

    張楚的mama后來也想明白了，如果家里一定有一個繼承人是張楚，那又何苦讓張軒也跟在張楚的身后，不如讓他在世界上有自己另外的名氣。

    張軒問我要不要留下來吃飯，我看了眼那墻壁上的掛畫，搖搖頭，張軒嘆口氣說道，“那好吧，我也回學校了，我都以為要被mama臭罵一頓了，沒想到這么好解決?！闭f著我跟他就低下頭換鞋子，接著一前一后走出張楚家，張軒一邊走一邊嘀咕，“我mama很少留人在家里吃飯的，剛剛她說的時候我都嚇一跳，李優(yōu)，你說我mama是不是喜歡你的畫所以就不生你的氣？還留你吃飯？她從來都沒說過我的畫漂亮呢，真是的?！闭f到最后他有點抱怨，扁扁嘴不太樂意的神情。

    我有些好笑，剛剛看張軒跟他mama似乎不親近的樣子，但現(xiàn)在又覺得哪有母子沒感情的，只是深淺而已。

    想到張楚下午就會回學校，我的心情突然好了很多很多，這兩天感覺就像在深淵里度過似的，太可怕也太難忘了。

    我們剛出北門，張楚家的小車就緩緩開了過來，停在我們的腳邊，那司機恭敬的下車，說道，“張軒，我送你們?nèi)W校?！?/br>
    張軒說了聲謝謝林叔，就拉著我上車。

    ☆、第一百一十八章

    回到學校，我們各自回班里上課，到了中午吃飯的時候，張軒捧著打好的飯坐到我身邊，笑瞇瞇地看著我，我看著他這么快就恢復心情了有點訝異，不過我也跟著他笑了，心情也舒暢了許多。

    他把雞腿塞我碗里，一臉笑瞇瞇地說，“給你吃，現(xiàn)在沒有人跟你搶了?！蔽毅读艘幌拢S即想到他說的人是郭晶，我的心情頓時又有些難受，低著頭啃著雞腿，像是在回溫著郭晶當時吃這個雞腿的感覺。

    我從來沒想過她會離開我，一直都沒有，后來的很長一段時間，直到上了大學，我還是不習慣身邊沒有她，那種不習慣非?？膳?，它夾雜著孤獨以及形單影只，讓我整個人變得更加沉靜。

    陪伴一旦無形了，抽離了就痛苦了。

    郭晶于我就是那種走了才知道你珍貴的感覺，回家后，我畫了一副畫，那幅畫里有個少女特別可愛精靈，調(diào)皮，我給那副畫起的名字叫《無可替代》，那是郭晶，誰也替代不了她。

    吃過午飯后，我跟張軒一邊聊著天一邊回各自的班里，我一踏進班里，看到那個淡然的男孩坐在窗邊，心口的洞仿佛一瞬間被填滿，他轉(zhuǎn)過頭，正好看到我，他安靜地看著我。

    我朝他走過去，坐他對面，看著他，卻發(fā)現(xiàn)他的眼睛下有一圈黑眼圈，我想跟他說，我今天去過他家了，可是沒看到他，還想問他你去哪里了，他卻先開口了，他說，“家里的事情都解決了嗎？”我楞了一下，隨后重重地點頭，說道，“謝謝你?！?/br>
    他笑了一下，那雙眼睛滿帶笑意，“不用謝，現(xiàn)在就剩我們兩個了，一起加油?！彼徽f我還真的沒發(fā)現(xiàn)，走到今天，這個班里，就剩我跟他了，小學時候那次去海邊咋咋呼呼的一群人當中，就剩我們兩個了，我眼眶有些發(fā)熱，撐著頭，就是不讓那淚水掉下來，濕潤潤地融在眼睛里。

    隨即他伸出手，揉了揉我額頭的頭發(fā)，我楞了一下，他低低地說道，“李優(yōu)，我知道你今天去我家了，謝謝你替我跟我mama說，她有時比較偏執(zhí)，認定的事情就不會改變，但是她是個好mama。”

    我恩了一聲，他則把手收了回去，我們兩個相視一笑。

    家里的超市又開起來了，日子又照常過了，爸爸對張耀天這個名字感到很熟，但是他一時想不起來，只是捏著那份地契，讓超市重新開業(yè)，經(jīng)過這樣一折騰，超市的熟客跑了一大半，都到對面那家店去了，爸爸mama兩個人神色都不好，卻沒有再吵架，只是認命似的，日子過一天是一天。

    我從來不cao心家里的超市，我一直認為那跟我沒關(guān)系，由于錢都給了唐君，我基本是兩袖清風了。

    郭晶到了深圳給我打了兩次電話，一次是報平安，一次是留下她在那頭的聯(lián)系方式，她在電話那頭說，“我昨天也給mama打電話了，她氣消了很多，我mama有沒有為難你？”

    我卷著電話線，低低地說，“沒有?！惫χf，“那一定是李優(yōu)說服了mama，李優(yōu)真棒，對了唐君說暫時不知道做什么生意，你有什么好建議嗎？”

    我瞇了瞇眼，腦袋里胡亂地閃過很多東西，那時我也不太懂，我隨意地說道，“不知道，這個我不太懂，你自己覺得呢？”

    郭晶啊了一聲，隨即想了一下說道，“房地產(chǎn)這個吧，貌似不錯，雖然我mama也類似這種，不過她把地租了又租給別人，很多人都說我mama是土地主。”我撇了撇嘴，那也是跟地有關(guān)。

    知道郭晶在深圳很好，我也放松了心情，只是身邊少了一個她，去櫻花飛情再也見不到唐君而已，那時我每晚都做夢，夢里有兩個人，那是郭晶跟唐君，他們填滿了我白天的孤獨。

    很快的，1999年年底到了，2000年千禧年的鐘聲敲響了，張楚以全班第一全校第一的成績讓所有同學跌破眼鏡，那時喜歡他的女孩基本可以繞學校一圈了，就連我們班也有幾個，如今張楚身高跟上來了，帥氣勁十足，他身上又被別人貼上別的標簽，由于他不愛理人，平時除了我他會主動跟我說話，其他人問他話許久才蹦出來一句回答，所以很多人說他酷。

    我都暈了，一想到酷字就想起穿著一身黑衣戴著墨鏡的黑衣人，我盯著張楚，他一張俊秀的臉哪里來的酷。

    現(xiàn)在沒有郭晶在身邊八卦了，我只能自己問他，“你知道別人怎么說你嗎？他們說你很酷！”

    張楚一臉茫然地看著我，我頓時覺得他壓根就不知道這個字的意思，我說，“他們說你不愛理人，所以你很酷?！?/br>
    他楞了一下，隨即笑著反問我，“那他們有沒有說你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