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個問題，你們是怎么把我接回來的?！?/br>
    “不是我們，是森先生。”

    看著幼馴染驚愕的神情，太宰治平淡地陳述道。

    “他從你回到東京時就猜到了會發(fā)生這種事，事情發(fā)生的時候剛好帶著愛麗絲逛商場?！?/br>
    話雖如此，在那幾個警察的眼皮底下，將鹿野又秘密地轉移回來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巴不得鹿野又明川離警視廳遠點，種田山頭火在接到電話后樂得幫忙。

    “要回去嗎。”

    太宰治問他。

    “除了那位姓岸谷的警官以外，別人大概都以為你已經(jīng)死了，這是森先生的決定。”

    鹿野又明川沒說話，他盯著自己手腕上的紅繩看，有些難堪地捏了捏手指。

    “等會議結束后再說吧?！甭挂坝置鞔ǖ?，“我沒有想要假死，只是想受了傷就不用在開會時在警察和黑手黨之間跑來跑去而已?！?/br>
    “那樣不公平。”

    “我想了下，要是你假死騙我，我肯定就一蹶不振了。”

    青年的唇瓣沒什么血色，見太宰治保持沉默，片刻又自嘲般地笑了下。

    “當然，我對陣平他們來說可能沒有你對我重要?！?/br>
    太宰治的睫羽輕顫，氣莫名其妙消了一半。

    被人cao縱著情感對太宰治來說并不是件愉快的事，可鹿野又明川不同，太宰治也說不上確切是哪里不同，可對方無聲地占據(jù)了他大半的人生，想要剝離也已經(jīng)束手無策。

    太宰治怕痛。

    那樣太痛了。

    “黑衣組織那邊呢?！彼尖馄?，太宰治分析道，“資料還沒拿到吧，看你的通話記錄，應該是在爆/炸之前切斷了通訊?！?/br>
    “我是以警察的身份中槍的?！甭挂坝置鞔ɑ貞?，“只要景光不說，琴酒就不會知道?！?/br>
    “你怎么知道他不會說?！?/br>
    太宰治挑眉。

    “拿你以警察的身份潛伏在組織里為籌碼，按那邊的規(guī)矩，他可以從新人連升兩級吧?！?/br>
    “……直覺？”

    鹿野又明川歪頭，想起自己中槍時諸伏景光的表情。

    “胸口好痛，真的不能把抑制器拆掉嗎?！?/br>
    “是你自己要隨便中槍?！?/br>
    太宰治不緊不慢地削著蘋果，暫時沒有同情他的打算。

    “小鹿野，要怪就怪你自己。”

    鹿野又明川躺回床上，慢吞吞地往下挪了挪，冷哼著用被子蒙住半張臉。

    “呵，不理你。”

    他說完細密的眼睫就合上，呼吸均勻，一副睡著了的樣子。

    太宰治輕笑，將削好的蘋果放到末廣鐵腸的保溫桶邊。

    只不過是稍一俯身，鹿野又明川就睜開了眼。

    “我要吃蘋果?！甭挂坝终f。

    “不是給你吃的。”

    “……你故意放在我拿不到的地方，不就是讓我吃的嗎?！?/br>
    鹿野又明川理直氣壯，他被太宰落下來的發(fā)絲蹭得又往里面縮了縮，裝模作樣地從被子里騰出一只手。

    “我要吃。”

    太宰治若有所思，倒也不介意地起身遞給了他。

    “說是通過了訓練，但實際上也沒聰明多少嘛?！?/br>
    悠閑地啃著蘋果，鹿野又明川突然聽見太宰治這樣說了一句。

    “……什么？”

    “放了藥哦。”太宰治無辜，“森先生那里拿的，可以讓你安靜地在床上待到明天的藥?！?/br>
    話音剛落，鹿野又明川已經(jīng)動不了了。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咬過一口的蘋果掉回地上，變成了灰撲撲的一個。

    “你死定了。”這是鹿野又明川悲憤地說出的第一句。

    “你要是敢把我當櫥窗里的玩具玩我明天就打爆你的腦袋?！边@是鹿野又明川悲憤地說出的第二句。

    嗯……他想過干這種事嗎。

    “小鹿野?！?/br>
    注視著床上的幼馴染，太宰治遺憾地搖了搖頭。

    “你這樣一直給我提供思路，我會很苦惱的。還是說你的愛好就是這樣？雖說我是很樂意，但那種事情不可以在醫(yī)院里做哦?！?/br>
    垃圾話！都是垃圾話！

    鹿野又明川的肌rou麻痹，他現(xiàn)在既開不了口，又心如死灰。

    后悔了。

    早知道還不如把鐵腸做的蟾蜍皮蛋湯喝了自殺。

    死了。

    這是諸伏景光從警視廳那里得到的結論。

    鹿野又明川被送到醫(yī)院是傍晚五點四十，停止搶救是六點二十，短短的四十分鐘，決定了一個人的死亡。

    可他怎么會死呢。

    從諸伏景光的角度，很輕易地就發(fā)現(xiàn)了另一個狙擊手的存在。他知道鹿野又發(fā)現(xiàn)了，也知道鹿野又能躲開，甚至知道鹿野又很早就察覺到了自己的存在。

    看著淌過掌心的水流，諸伏景光總覺得上面有洗不干凈的血。

    他被迫殺死一位無辜的母親，被迫對不到八歲的孩子開槍的時候都沒感受過這種絕望，諸伏景光站在鏡子前，不斷地思考那個問題——

    鹿野又是他害死的嗎？

    要是他不那么篤定鹿野又能躲開子彈，提前開槍的話，鹿野又是不是就不會死了？

    當然，那樣是諸伏景光作為臥底的失職。一旦他提前開槍，游樂園里匯聚的警官就會發(fā)現(xiàn)他的存在，蘇格蘭的身份一旦暴露，琴酒就會起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