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對這些彎彎繞繞有些昏，干脆跳過了這些叫她厘不清的亂麻，直接抓住頭尾，挑破了問道：“那依你看，這事究竟是誰做的？”

    “無論是誰做的，到底得他點頭，就算拿著刀架到馬上，揮鞭子踢馬肚的那個人也是他。”

    李玄慈并不在意這是誰設(shè)下的陷阱，左右不過是為了那點子蠅營狗茍的心思打算，他并不打算摻和進這趟渾水里去。

    誰做皇帝，他李玄慈還是李玄慈。

    十六聽這話的意思，知道他是不打算管那便宜叁哥，因此也就把這茬撇了下去，畢竟，這些事與她一個小道士實在沒什么相關(guān)。

    不對，除了那筆銀子。

    想到這十六就又有些心疼，不過錢已經(jīng)欠了，再想也不過是徒增煩惱，不如想想怎么叫李玄慈也明白這個道理，借出去的錢就借出去了，不要來找她來催債，她兜比臉干凈，再催也不過一樣徒增煩惱。

    不過，十六的煩惱沒持續(xù)多久，一場意外就先來了。

    秋社前一日，二皇子要沿著明日規(guī)制的所有事宜全部走上一遍，當(dāng)日大皇子曾穿過的龍紋玄衣，如今又穿在了二皇子身上。

    倒不是皇帝此刻就已下定決心，只是按祖制，這樣的場合本就該穿這樣的袍服。?ūsнūωūм.??(yushuwum.)

    那日，天和氣清，太陽在赤朗朗的晴空下將一切照得分毫畢現(xiàn)，二皇子著重錦緞袍，因是代天子行事，頂了十二旒貫玉的冕旒，踏在青玉板，眼望最高樓，儼然一副潛龍之姿。

    可就當(dāng)二皇子剛剛踏入祭壇上，轉(zhuǎn)瞬間就變了天氣，濃沉的烏云翻滾著吞噬著晴空，將天際撕裂晦暗與清明的兩半。

    如此異象，不禁惹起了些微非議，司天臺的監(jiān)正忍不住上前同二皇子商議，是否要停一停，瞧瞧天氣再說。

    二皇子抬頭看了看天際的烏云，那從來完美無缺的春風(fēng)和煦的面容，仿佛被一只手?jǐn)Q揉皺了，露出波折下的真容。

    這是他離至高之地最近的一次。

    前面沒有自小擋住他身影的大哥，沒有喜怒揣測不透、從來拉拔又打壓的父親，沒有從來吵吵嚷嚷的麻煩弟弟，沒有眼色里永遠存不下旁人、又被先帝獨寵的堂弟。

    他就站在最高處。

    從天際刮來的烈烈寒風(fēng)，反而將他此刻在太陽xue里汩汩跳動的血，吹得更加熱了，一下一下沖著天靈蓋。

    他抬起頭，眼前搖晃的珠玉打在臉上，傳來一點冰冷的感覺。

    他等太久了，實在太久了。

    “一切如常，不過是這下子變天了而已，你們不是觀天象說明天一定是好日頭嗎，別誤了事?！?/br>
    這話透露出幾分二皇子從未有過的強硬，他的面容透過珠簾，即便就在眼前，也顯得如此遙遠而冷硬。

    這就是權(quán)力，一旦嘗過，哪怕只是隱隱綽綽飲上一口，也足以叫人沉溺在這毒酒的滋味中。

    監(jiān)正瞧了瞧二皇子的眼色，目光移到他玄衣龍紋上繡的黃澄澄的瞳孔，低下頭去，道了聲是，便退了下去。

    二皇子一步步走上了祭壇中心，在香案前定了下來，最后跪在蒲團上，叩首跪拜天地神明，伏下了頭，看似恭敬地貼著地面。

    一叩首。

    二叩首。

    叁叩首。

    他姿態(tài)謙卑，可唯有額頭扣地、誰也看不見之時，那沉浸在權(quán)力里的欲望才肆意流淌在他的面容上。

    然而，正當(dāng)最后一下，他剛剛伏下身子，頭上沉重的冠冕墜下的貫玉剛剛觸到地面之時，忽然一道極亮的光從遙遠的烏云中劈下。

    瞬間，所有的色彩都被這極致的光明吸干了，叫人睜不開眼，連尖叫都未來得及發(fā)出。

    再睜眼時，所有人眼前都是一片叫人暈眩的斑斕，花了一會兒才終于得見清明。

    而祭壇的正中央，赫然躺著一具焦尸，早已面目全非，只剩下肩上燒了半截的龍紋，瞠著半目。

    這個消息傳來時，十六錯愕了許久，只覺得造化弄人，皇子們爭成了烏眼雞，結(jié)果好容易取勝那個，還死在了登高的前一日。

    可沒等她感慨多久，何沖就一臉興奮地闖了進來。

    “十六，發(fā)了！發(fā)了！”

    發(fā)什么了？

    十六懷疑師兄是想錢想出毛病了。

    可隨即一個念頭闖進她的腦海，二皇子死了，叁皇子腿也還殘著呢，那、那、那賭局，是不是就算她贏了？

    十六狠狠一拍大腿，吃奶的勁兒都使出來了，拍得自己很疼，卻也顧不上齜牙咧嘴。

    祖師爺爺?shù)?，她發(fā)了！

    *冕旒是古代朝代禮冠之一種。相傳，冕制起于黃帝，至周代時始完備。古時帝王、諸侯、卿大夫參加盛大祭祀所服，冕旒為禮冠中最貴重者。十二旒貫玉的冕旒，為天子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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