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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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李玄慈立刻護(hù)住十六,又將大公主拉了一把,就要帶著二人往外。 被拉住的大公主,臉色沉了下來,仔細(xì)看,竟有些憤怒之意,被奴婢們簇?fù)碇馓?,正?dāng)此時,她那原本裝著黃嘴赤色鸚的金絲籠子被震蕩波及,掉了下來。 旁邊侍女知道這鸚鵡向來是大公主最寶貝的東西,輕易不假人手,都是自己喂食照料,于是急急問道:“殿下,那鸚鵡砸下來了,奴婢去救?!?/br> 可一向與鸚鵡從不離身的李環(huán),眼中閃過一絲厲色,說道:“不聽話的畜生,不要了便是。”接著又和緩下來,“畜生哪比得上人命,先出去,別折在這里面?!?/br> 這話說得倒頗有幾分真心。 眾人逃了出來,發(fā)現(xiàn)目之所望,皆有波及。 京城大震了。 李玄慈往宮城正中的大殿方向望了一眼,李環(huán)強(qiáng)自鎮(zhèn)定,對李玄慈說:“四哥放心,這里有我,定不會讓宮中亂了的?!?/br> 李玄慈點了點頭,最后還是選擇與十六先行出宮,察看京中傷亡如何。 等出了宮,李玄慈登了城中高塔,四下望去,才發(fā)現(xiàn)這地震頗為古怪。 京中大震,地表原本四通八達(dá)、平整順達(dá)的長安城,貫穿南北的不同主道間,幾個最熱鬧的坊陷落下去,生生成了吃人的空洞,無數(shù)人不防跌落進(jìn)洞中,不少人還在扒著陷落的邊緣,可最終還是吃不住力掉落下去,留下凄慘的叫聲。 簡直是人間煉獄。 李玄慈直覺這其中有異,然而卻一時想不起這詭異的情狀究竟為何,十六著急地問到底怎樣了,李玄慈略一沉思,就將看到的異向,悉數(shù)告訴十六,因為她眼睛瞧不見,還大致在她掌心將京城陷落之處一一點出。 十六認(rèn)真感受著掌心走劃,可李玄慈越劃,她越是心驚,最后一筆落下時,十六驚詫地說道:“這是……這是乾卦變坤卦!” 接著急急解釋道:“京城數(shù)代相傳,最早建造之時,便有高人于風(fēng)水堪輿上花過無數(shù)心力,這京城大道是沿著城中起勢而建,六道橫貫而過,是為乾卦,屬陽,稱九,為顯卦,乾為天,正象征著真龍?zhí)熳??!?/br> “如今從中陷落攔斷,變?yōu)槔へ?,主客顛倒,顯隱交替,由陽轉(zhuǎn)陰,這是……這是要出大亂子啊。” 李玄慈迅速掃視著京城全貌,果然如十六所說,忽然,他眼眸一利,說道:“以地勢為陣,借陰陽風(fēng)水之氣來布局,這招式,與老叁府里如出一轍,難道,是同一人所為?” 十六聞言更加心驚,喊道:“走,去找我?guī)煾?!?/br> 然而二人還未動身,塔樓之下突然坍陷,一個巨洞就這樣無端出現(xiàn)在二人腳下,李玄慈雖立刻施力起身欲離,兩人卻被一股巨大的吸力給吸了進(jìn)去。 電光火石之間,李玄慈仍將十六緊緊護(hù)在懷中,二人一路隨著沙泥碎石往下落,飛沙遮蔽了視線,叫人睜不開眼。 然而落下之勢停止之時,卻沒有劇痛傳來,原來兩人落在了由無數(shù)老鼠組成的鼠群隊伍之上。 李玄慈立刻斬劍劈開一條路,然而伴隨著無數(shù)凄厲的鼠叫聲,只不過空開一瞬,接著那空隙就又被無數(shù)填上來的黑鼠給補(bǔ)上了,奔馳著往未知的黑暗前去。 李玄慈抱著十六,足尖在壁上輕點,一個折身,將劍插入土中,手抓著劍柄,將二人都吊在半空。 更糟的是,他們掉落的空洞,在此時迅速在上方合攏,隨著簌簌泥土落下,一線天日也被吞噬殆盡,變成了全然的黑暗。 “別怕?!崩钚鹊皖^安慰十六,然而她臉上并無懼色,反倒平靜地問:“我們是不是出不去了?” “總能有辦法出去的。”李玄慈聲音沉穩(wěn),暗含保證。 “你可知道我們身處的方位?”十六不愿坐以待斃,“往上闖不出去,那便往前走,乾坤顛倒,坤卦所指,正為西南,人家都算計到咱們頭上了,難道還要做縮頭烏龜嗎?” “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何況有我這個嫡傳道士,加你這個純陽之血在,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就算萬一.......” 李玄慈一手掛在劍上,一手還摟著十六,實在抽不出空來,干脆低下頭來,用額頭狠撞了下十六,趁她呼痛之時,說道:“不會不一定。” “有我在,必?zé)o萬一。” 這番話,讓身處這幽冥之地的十六,也不禁笑了出來。 “少說大話,到時候說不定還得我十六小爺保你一命呢?!?/br> 兩人既做了決定,李玄慈將十六牢牢護(hù)好,松手落下,起了火折子,順著老鼠的方向往前找。 在黑暗中行了許久,始終不見光亮,忽然聽見不遠(yuǎn)處傳來人聲嘈雜,均警惕起來,李玄慈橫劍于前,隨時準(zhǔn)備出劍。 然而,還未轉(zhuǎn)過洞口,傳來的卻是一聲“十六”。 十六反應(yīng)過來,連忙招呼,“師父,我們在這,你怎么也進(jìn)來了?” 只聽腳步聲急促起來,由遠(yuǎn)及近,原來是唐元,他獨身一人在地洞中,聲音中也帶了些喘。 十六擔(dān)心師父的傷口未愈,又陷進(jìn)這種地方,不知吃了什么苦頭,因此牽著李玄慈有些急地往那邊走。 待轉(zhuǎn)過去,果然,正是唐元,只是形容頗為狼狽,頭上肩上都帶了土,渾身也有不少擦傷。 李玄慈不是十六那樣知冷知熱的徒弟,只打量著唐元,并沒有攙扶幫助之意,好在唐元也不矯情,只匆匆檢查著二人是否無恙,接著便問:“你們怎么也掉到這地方了?” “地動時我們正在宮中,匆匆出宮想回來找?guī)煾负蛶熜?,可卻發(fā)現(xiàn)京城地勢有大變,原來的乾卦,這么一震,變成了坤卦,剛想來找?guī)煾附饣螅覀兯幹鼐拖萋淞?,我們出不去,就干脆順著坤位一路到了這里。” “師父呢,師父怎么到這來的,師兄和金展可好?”十六竹筒倒豆子一般全吐了個干凈,還不忘很有良心地問起師兄他們。 “我同你們大差不差,地落之時太亂,與你師兄他們被沖散了,不過想來他們應(yīng)該無大事?!?/br> “我方才還瞧見,有許多人也落了下來,他們沒什么反抗之力,落下來便被鼠群裹挾走了?!?/br> “如今當(dāng)務(wù)之急,就是去救人,我們是道門出身,尚且有力自保,普通百姓陷進(jìn)這地方,怕是兇多吉少?!?/br> “師父說的是?!笔嫔?,隨即問道:“師父可記得他們都去了哪個方向,可也是西南方?” “正是。”唐元摸出一掌心大小的羅盤,明了方向,指著一邊說:“走這里?!?/br> 十六聽著動靜,知道是師父拿了羅盤,有些慚愧地說道:“是弟子不中用,這般吃飯的家伙都不帶在身邊,還要師父來救場?!?/br> 唐元淡淡一笑,說道:“無事,有為師在,以后多加注意便是。” 十六愣了一下,接著點點頭,牽著李玄慈跟了上去。 叁人在地道中艱難走了好一段,終于看見了些亮光,唐元讓李玄慈在原地守著十六,他先去勘探一番。 過了一會兒,唐元回來了,小聲說道:“里面關(guān)了許多人,無人看守,但有陣法相護(hù),不好輕易驚動?!?/br> 隨即又看了一眼李玄慈,說道:“像這種邪法,定王這種純陽血的體質(zhì)最是克制,不妨一試,還得要定王到陣眼定上一定,最為有效。” 十六又愣了下,面上浮現(xiàn)些為難,李玄慈自始至終都未作聲,一副全憑十六做主的樣子,唐元也不愿為難,剛要作罷,就聽見十六說了句“但憑師父做主?!?/br> 于是叁人接近亮光處,唐元掐訣畫符,圈地為界,口中念“破”,接著對李玄慈示意,讓他到陣眼來,一同破除原來的守陣。 然而李玄慈卻并不動作,不僅如此,反而一搭一和同十六唱起戲來。 “你記得,今日你師父穿的可是一身青衣嗎?” 十六還未答復(fù),唐元先說話了,“今日出門匆忙就拿了平時常穿的衣服,怎么,有什么怪的嗎?” 十六被搶白了也不著急,反而游刃有余地將身上的土都給抖干凈了,才接著說:“我如今是個瞎子,師父的黑衣,白衣,紅衣,我一概不知。” “可有一樣,我知道,如今的師父,是不會再穿青衣的了?!?/br> “阿青姑娘死了,他就把自己青色的衣裳,和阿青的一起埋了,立了衣冠冢,那日起,他便再也不著青色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