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卻示威般說,瑟瑟,我們還日久天長呢。
“你如何照顧好她?”裴容寧覺得好笑,話里話外透著譏諷,“錢、本事、地位……總得有一樣在身吧?別因為瑟瑟心好夸了你幾句,就不知道自己是誰了——你吃的、用的、住的有一樣是自己的嗎?” 他氣短:“我——” 裴容寧更把刀往他心窩子上插:“你原是我伯父的兒子,大伯走后,你便是崔家大宗的族長,合該比我還高一截??赡氵B族產(chǎn)都護不住,連姓氏都護不住,我又怎么信你能照顧好瑟瑟?” 裴容寧其實知道自己是無理辯三分。 伯父去世的時候沉見徴尚且是一個襁褓里的嬰孩,豈有叫他護著族產(chǎn)的道理。 可他無法不為meimei的事慪氣,更無法把氣撒到meimei頭上。他們畢竟是兄妹,不是爭得你死我活的仇敵,他只要meimei高興就好,贏家輸家,別無所求。 至于沉見徴,送上來挨罵,承受話里話外的尖酸刻薄,是他活該。 這一番罵下來,沉見徴已是無法抬頭。 他們都同樣改去了崔姓,偏偏一個叫人罵作野種,轟轟烈烈地逐出了家門。一個只是為了哄自己的新阿爺高興,隨口就改去了,輕飄飄的不當(dāng)一回事。 沒人敢說裴容寧不是崔家人,也沒人會這么說。 同樣的事,不同的命。 沉見徴知道自己身世不如他,又不如他年少有為,處處自卑,處處羞慚。但他想到裴玉照,想到她是如何捧著他的臉夸贊他的,又生出沒由來的勇氣。 他大著膽子表衷心:“何副率說,來年把我調(diào)到幽州去駐邊,只兩年就回來了,也算博個功名。我知道自己卑賤配不上瑟瑟,可是我是真心想謀一個——” 裴容寧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仿佛看一個笑話:“何副率是誰的人?” “太子的人。” 裴容寧淡淡地回應(yīng):“你以為你能活著回來?” 他后脊生寒,無力回應(yīng),裴容寧卻幽幽地說了下去:“我們家也不指望你什么,老老實實在瑟瑟身邊做一個逗她開心的小寵就是了,不要憑空生出叫她傷心的事來?!?/br> 裴容寧最后留下一句警告:“還有,你稱我一句堂兄已是給你臉面,哥哥也是你叫的?可笑——別以為你待在瑟瑟身邊就是她的什么人了?!?/br> 他心事重重地望著裴容寧走遠(yuǎn),幽暗的夜色里雨凄凄下了一夜,他不得安枕,因此聽了一夜,直到早起裴玉照梳妝的時候,仍在回想。 沉見徴頗不放心:“這些日子,太子殿下有刁難過主人嗎?” “他有什么可刁難我的?” 不曾想一語中的,李卻的刁難來得就是這般出人意料。 原只是她困了,打算在弘文館的廂房里午歇,小黃門同她說廂房正在修葺,沒法住人,引她到顯德殿歇息。她心有余悸,便說今天不歇息了,立即就有三個宮娥跪下來,哭得梨花帶雨,說照料不好她,必是要挨一頓狠罰的。 她一心軟,滿口答應(yīng)了。 可到了顯德殿,李卻居然正在里頭等著。 她反應(yīng)過來,覺得準(zhǔn)沒有好事,轉(zhuǎn)頭要走,卻發(fā)現(xiàn)殿門早就被人關(guān)上了。而且任她怎么敲打,怎么叫喊,都沒有人理會,顯然是計劃好的。 李卻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她不關(guān)心,只想馬上離開。 她站在門前,看見他步步逼近過來,更心生畏懼,摸索著抓住身后的瓷瓶子,隨時準(zhǔn)備抄起來打人。 李卻慢悠悠地看著她的動作,嗤了一聲:“你這是打算干什么,行兇?還是行刺?” 裴玉照氣不打一出來:“我倒要問太子殿下是什么意思!” 李卻抬眼,學(xué)著她說話的語氣,慢條斯理地說了一句:“我倒要問表妹是什么意思?‘哥哥,我們這是在偷情嗎?還是說,我們這是兄妹相jian?’,這話,你記得吧?還是說,你不記得了,你那混賬哥哥記得?” 裴玉照像是被蒙頭打了一棍,徹底懵了,不敢相信地看著他。 李卻見了她這模樣,只是沉著氣,晃了晃掛在指尖的鑰匙。 裴玉照后知后覺,幾乎是惱羞成怒地罵了一句:“你,你,你這是擅闖民宅?!?/br> “那你呢,你呢?你難道不知道大魏律里兄妹相jian是什么罪嗎?就算你不知道,你那混賬哥哥也總該知道?嗯?我當(dāng)你們兄妹只是要好,不曾想竟這么臟!” “臟?”她心碎掉一般抬起眼來,“那也不干我哥哥的事,是我情愿的?!?/br> “你情愿?”李卻真的動了氣,突然攥著她的手臂,怒火騰騰地說道,“他大了你幾歲?嗯?他二十六你十六,更別提他是陛下一手教出來的老狐貍,又陰又毒,縱是我比你大了兩歲,遇著他還要脫層皮呢!你情愿?我看你是腦子叫人吃了?!?/br> 裴玉照奮力甩開他的手,冷冷道:“殿下別再假惺惺的了,你要什么直說就是。” “這是你說的。”李卻陰沉著臉,別開頭不去看她,“我要你陪著我?!?/br> 不過是說得好聽,陪著他,實際就是與他做那檔子事的意思。他雖然年輕,相貌也不羈,但做事總是古板,裴玉照滿眼震驚:“你,你怎么能——” 李卻感覺有刀在剜自己的臉,卻還是繼續(xù)說了下去:“現(xiàn)在,親我一口?!?/br> 她又后悔又難受,低著自己的頭,無能為力地啞聲出口:“殿下可以自便?!?/br> “自便?”李卻頂著火燒一樣灼痛的臉,忍著自己隱隱作痛的心,張揚地笑了一聲,只是看著她,“我自便的話,就不是親一下臉頰那么簡單的事情了?!?/br> 她心知肚明這事被揭穿的后果,不得不向他妥協(xié),怔怔地踮起腳,僵持半天,才在他臉頰上落了一個吻。這般已經(jīng)很難堪了,李卻偏偏還把她拽進懷里。 她忍著心底的壓抑:“不是說親一下就好了……” 李卻攬著她,根本不理會她的問題。 過了好久,他自顧自地去撫摸她的左手,撫摸過了,深深地握緊她的手心,嗤笑一聲,示威般呢喃起來:“瑟瑟,我們還日久天長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