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霍用一條白綾,從后面勒住了他的脖頸
板上釘釘?shù)谋撑?,她對此無話可說,只是想死一個明白。裴玉照開始掘地三尺地找阿霍,打算把事情從頭到尾地捋清楚,結(jié)果卻不盡如人意。 阿霍就同人間蒸發(fā)了一樣,消失在長安城。 她問遍了包括秋娘在內(nèi)的所有人,最后一次見到他的時候,竟是約定好接走月奴的那一日。 未免讓人膽戰(zhàn)心驚。 她不安起來,恨不能拆了鄭國公家的門樓,指著世子的鼻子要人。可沒憑沒據(jù)的不說,要真遇上買兇作惡的事情,阿霍還有命嗎? 若真出了事,他的阿娘阿姐又怎么能承受? 她又急又氣,想到乳媽,想到秋娘,簡直愧對她們。她當(dāng)然不甘心,把阿霍可能去的地方找了個遍,眼見是無望了,背在一面墻下偷偷掉眼淚。 這時墻根下出來一個小廝打扮的男人,她嚇了一跳,就要張口訓(xùn)斥。 那人卻撲通一聲跪了下去,朝著她連磕兩個響頭:“三娘子罰我吧——是我該千刀殺的,那日早上忘了喂馬,下山的時候馬就不肯走了。我原只是想牽著馬到山腳下吃兩口草,誰知一轉(zhuǎn)頭的功夫,那畜牲的人立即將月奴帶走了?!?/br> 這灰頭土臉的小廝竟是阿霍。 裴玉照不可置信地抬起頭:“你說什么?他不是給月奴抬妾到府里了?” “這畜牲幾時有這個好心?”阿霍搖了搖頭,“月奴一直關(guān)在莊子里,我這些日子沒回來,就是在那兒偷偷瞧是何一回事。三娘子不知道世子有多畜牲,每夜叫人畫了鬼符兒貼月奴臉上,說是鎮(zhèn)住月奴的命,他就能長命百歲了?!?/br> “什,什么!”這事的惡劣程度超出她的想象,“你仔細(xì)花了眼,那日我都見到了,月奴就坐那花轎上,柳花一樣的小細(xì)唇,笑得輕快,我還能認(rèn)錯了不是?” 阿霍恍然大悟:“那可不是月奴!世子的爺娘嫌她是個瘸腿的,擔(dān)心過了晦氣到府里,又舍不得他們老崔家的香火,特意找了個模樣身量類似的姑娘坐花轎,說是蓋頭一蓋,老天也認(rèn)不出來?!?/br> 待他講清原委,裴玉照的臉色已經(jīng)難看透了。 她揮了揮手,示意阿霍起身,貼著他的耳朵說了一番。 說得又輕又細(xì),卻把阿霍嚇了一跳:“三娘子,犯得著嗎?” 她怒火中燒,立即來了氣,狠狠拽了一把阿霍外衣下的玉:“犯不著?仔細(xì)想想給你這塊玉的人,就他們家這個要兒子不要臉皮的下作樣。我竟不知她到底是發(fā)瘟疫病死了,還是根本沒人給她治!” 阿霍登時僵在了原地,錯愕的神情里流出幾分傷情:“三娘的意思是——” 炙烤著大地的太陽漸漸落了山,到了晚間,她同沉見徴吃過飯,便借著到許娘老家祭祖的名義,單獨(dú)同阿霍出去一趟:“mama給我奶大了,奉養(yǎng)她終老是必然的,我也合該盡盡孝心?!?/br> 沉見徴沖沖站起身,心虛道:“我跟著主人去好了,夜深三更的,鄉(xiāng)下小路不太平,我怕你們兩個出點(diǎn)什么事來?!?/br> “聽話?!迸嵊裾諊樆K?,“你不聽話我可就不要你了。” 沉見徴沒再強(qiáng)求,依依不舍地看著他們離開,照常把整個府邸料理得井井有條,一聲不吭地睡下。至于后來的事,他就不能夠知道了。 不知道他們在宵禁前,到了長安城郊的長生觀。 更不知道阿霍提早找來了那位自詡半仙的方術(shù)士。 這時的天已經(jīng)黑了,地上掛著一口冰涼的井,臨水照出她的臉。一摸手全是漆黑的夜,只有帶著寒氣的月牙兒泛著光亮,與空空蕩蕩的井水對照,七月的天氣里映出瘆人的寒意。 那方術(shù)士卻笑得眼沒了縫走過去,朝她拜了一拜:“草民給郡主娘娘請安?!?/br> “噯?!迸嵊裾招α诵Γ矶畏诺玫偷偷?,“您是通著天上的神仙的,我這樣的凡胎俗子怎敢叫您拜,何況我還有求與您。半仙放心了,事成之后,無有不給的!” “阿霍兄弟才還同我說明白?!狈叫g(shù)士故作胸有成竹,“郡主娘娘不用多慮,您是有福之相,將來定是穩(wěn)坐中宮生太子的命。” 裴玉照故作憂慮:“唉,便是要嫁人的年紀(jì)了,我不好生養(yǎng),以后嫁到宮里可如何是好啊!” “郡主娘娘大可放心,我都給你請示過子孫婆婆了。以后只管叫太子爺?shù)逆蚁纫徊缴?,生下來是兒子,便是她借了你的肚皮生的。若是女兒,便是她給郡主娘娘的兒子開了路,清一清便是?!?/br> 裴玉照忍著惡心套話:“這法子能成?” “怎么不能?”他此時是王婆賣瓜,“郡主娘娘又不是沒聽過我的名聲。” “我也是慕名而來。”裴玉照抿著唇,笑意藏在一片幽深的黑暗里,莫名有點(diǎn)生冷,“就那鄭國公家,一連生了三個女兒,好不容易才見著兒子呢,聽說都是托了您的鴻福。只是那三個女兒就這樣病死了,會不會給世子爺?shù)母馔侠蹓???/br> 裴玉照這話說得嗔怪,頗有質(zhì)疑他的意思。 方術(shù)士生怕到手的鴨子飛了,忙道:“噯,這里面可有門道著,三個女兒一座山,便是她們給世子這個弟弟壓得死死的,人一死,山塌了,世子爺這才能松口氣?!?/br> 裴玉照還是用那種揣測的語氣問:“天底下幾時還有這么巧的事,也不是誰家的孩子都同她們一樣身子不好呀?” 方術(shù)士笑了,諂媚道:“郡主有所不知了,前頭這兩姐兒確實(shí)是身子不好,沒幾歲就病死了。后來呢,這三姐兒身子好得不得了,只是偏不巧,世子爺當(dāng)時發(fā)了瘟,被她克得死死的?!?/br> “她不也是發(fā)瘟死的嗎?” 方術(shù)士擺擺手:“她快把世子爺克死了,也沒法,我就出了這么個主意,叫國公爺和國公夫人用私刑給她打死了,噯,這還不成事呢,必須得給她眼睛砸爛了,頭骨砸碎了,不然冤魂一個,記得回家的路就不好了?!?/br> 他話音才落,不遠(yuǎn)處的阿霍突然攥緊了拳頭,骨節(jié)咔嚓一聲,響得真夠嚇人。 方術(shù)士嚇了一跳,忙回頭張望,裴玉照見了,淡淡笑道:“阿霍,過來,先給半仙散點(diǎn)錢,這樣好的法子,過了這村我去何處再找?” 阿霍果然捧著銀盒子上前來,方術(shù)士這才覺得自己多慮,忙笑嘻嘻地應(yīng)和:“郡主娘娘謬——” 他突然厲聲尖叫了一聲,可很快,再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阿霍用一條白綾,從后頭勒住了他的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