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那段時間簡直是地獄，行人在街上走著走著突然倒地而亡；待在家里的人孤獨地死去，在尸臭被人聞到前，無人知曉；每天、每小時大批尸體被運到城外；奶牛在城里的大街上亂逛，卻見不到人的蹤影……

    “ringaroundtherosy（編玫瑰花環(huán)）”的歌聲在城中回蕩，路過的運尸車上蓋滿了鮮花，人永遠(yuǎn)燒不完，天空中一直飄著殘留余溫的灰燼。

    人們惶惶不可終日，唯恐自己也變成那滿身黑色腫塊的怪物。

    各種藥水都供不應(yīng)求，可沒有哪一種藥能夠醫(yī)治這場瘟疫，教會更加瘋狂，甚至鞭笞患者祈求上帝開恩。

    死活都找不出元兇來，謠言越傳越廣，人們開始尋找替罪羊。

    越是躁動的時代，越需要發(fā)泄些什么。

    起初有人造謠是巫師在水井中下毒，ling看見那個作為藥劑師的男人被抓走，等再次見到他的時候，已經(jīng)上了絞刑架。渾身都是烙鐵燒壞的印記、軀體遍布膿皰，雙手是血，指甲都被完全剝下。

    這對年幼的她來說實在太血腥太可怕，她圓圓的眼睛透過人群看向那個奄奄一息的人，難過怎么會有人被折磨得這么慘，她只匆匆看了一眼就不再忍心，快步回家。

    這樣的狩獵沒有結(jié)束，疾病沒有散盡之前，不斷有人被抓走，ling看見爸爸mama也天天愁容滿面。

    怕她被傳染，那陣子父母不讓她出門，ling每天只透過窄窄的窗戶看往叔叔和jiejie住的地方，希望他們沒有事。

    人人自危，甚至連黑貓都被當(dāng)作異端盡數(shù)處死的癲狂日子來臨。

    終于在那一天，有人敲響了ling家的門。

    ling被爸爸慌張地抱到后門，爸爸對mama還有她說：“你們快走，有多遠(yuǎn)走多遠(yuǎn)，別回來?！?/br>
    mama攥著爸爸的衣服：“我不想走，我們一起留下吧，讓孩子走吧……”想看更多好書就到：2haitang.

    “不行，她那么小，你不在她身邊怎么能行，別說了，快走吧。”爸爸抹去mama的淚水，把她們推出門外，趕緊悄悄關(guān)上門。

    ling跟著mama：“mama，我們要去哪??？爸爸不走嗎？”

    mama蹲下來，眉頭蹙著，眼眶通紅對她說：“寶寶，你前一陣不是說想朋友嗎？mama帶你去好不好？然后mama要回來找爸爸?！?/br>
    ling心里也難過，覺得有什么壞事要發(fā)生，她答應(yīng)mama：“好?！?/br>
    mama將她送到城堡前，thronos出來接她，吻過她的額頭后，母親不舍地摸著她的小臉：“要乖乖的，爸爸mama會想辦法盡快來找你，要是我們沒來，你千萬不要回去，知道嗎？”

    ling不想放開mama的手，有點想哭：“……知道了mama?！?/br>
    起初的叁天，她看上去都沒什么事，第四天開始，她會躲在房間里一個人哭。

    thronos能聽見她的哭聲，出現(xiàn)在她的房間里，把她抱在腿上替她揩眼淚：“這是怎么了？想爸爸mama了嗎？”

    ling抓著他襯衫的系帶：“嗯，我想爸爸mama了，叔叔你知道他們什么時候會來接我嗎？”

    thronos在她發(fā)問的此刻意識到，即使孩子和他再親，也不是他的孩子。

    她是人類的孩子，她有人類的父母，她的生命長于人類的土地之上，這種關(guān)系是斬不斷的。

    ling沒有把她當(dāng)作父母那樣不可分割的生命看待，她只是沒有辦法回去。

    他不能一直這樣占有她。

    原本第一次保下人類就算是越界管閑事，但到這份上，再管第二次似乎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他答應(yīng)她：“這兩天我會去看看，回來告訴你?！?/br>
    既然答應(yīng)她，那么thronos勢必會去做，第二天他就和貝拉喬裝去了人類的城鎮(zhèn)上。

    哭喪聲、驚懼聲、竊竊私語揉成一片，火光和死尸到處都是，刑場更是鮮血直流，沒有停過。

    尸臭味甚至蓋過了血液對他們的吸引，thronos和貝拉摸到人類的大牢，猜想教會每天處死那么多人，會不會ling的父母已經(jīng)被處決。

    他們在里面一間一間地看過去，沒有找到人。

    聽見刑房傳來連連的慘叫聲，thronos和貝拉對視一眼，一起走過去。

    里面有不少人，ling的父母也正在里面受刑。

    最里面的就是她的父母，正在被人吊著浸入水桶中，過一會兒又被拉起來。

    這是水刑，旁邊還有正在被烙鐵烙印、被鞭撻等等手段審問的其他囚犯。

    “說！你們的女兒在哪？”穿著長袍，戴著烏鴉面具的審訊者厲聲發(fā)問。

    ling的父母皆不言語，一直僵持著。

    天將晚，審訊者問不出來也不能一直留著耽誤時間，離開了大牢。

    thronos和貝拉趁機(jī)將他們救了下來，把人帶走。

    等到把人帶回去，ling已經(jīng)在城堡里走了一圈又一圈。

    看著叔叔和jiejie把正在昏迷中的爸爸mama帶了回來，她高興得跳了起來，隨后捂住嘴，又開始心疼。

    ling看著爸爸mama被叔叔讓人帶著去換身衣服，帶到房間去休息。她守在父母身邊，寸步未離，眼睛都舍不得閉上。

    直到半夜，ling的父母才醒過來。她睡在父母中間，感受到被褥有輕微的聲響，醒了過來。

    沒想到一家人還能再次團(tuán)聚，以為此次分離必當(dāng)再難相見，ling被父母緊緊抱著，聽見他們說要去好好感謝公爵閣下。

    不知道怎么眨眼間公爵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房間里：“你們身體怎么樣？”

    現(xiàn)在全城的人都在擔(dān)心瘟疫的問題，他不希望他們將病傳染給ling。

    “公爵閣下，”ling的父母向他點頭致意，“托您的福，已經(jīng)沒什么事了?！?/br>
    “嗯，那就行，”他看了看緊緊拉著父母不放的ling，“你們好好休息，不用回城鎮(zhèn)了。你們房子的隔壁有人死了，那家被燒了也燒到了你們家，直接去別的地方生活吧。我知道一個小村落，在這座城堡的另一頭，那里人很少，不受教會管控，你們明天可以一起搬過去。”

    簡直是天上掉餡餅一般的好消息，不用搬到另一個國家可以替他們省去很多麻煩和一大筆錢：“真的？！感謝感謝，實在感謝您！”

    不過不能回去，財產(chǎn)就沒辦法收拾了，搬家總得需要錢。

    thronos看出了他們在想什么，揮揮手：“沒事，地方我已經(jīng)讓人安排好了，你們直接先過去住就行。”

    “可是，這怎么能……”

    被施以援手得到救助已經(jīng)是添了大麻煩，還白住肯定是不行的。

    “就當(dāng)我們租的吧，會給您按時支付房租?！眑ing的父親說道。

    thronos隨意地?fù)P揚下巴：“無所謂，你們看著辦就行?！?/br>
    第二天，ling和父母要告別thronos他們，ling給了thronos和貝拉各一個親親：“謝謝叔叔和jiejie，謝謝你們。”

    貝拉倒是經(jīng)常會被ling親臉頰，不算驚訝，thronos愣了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捏了捏小女孩的臉：“這回好好和爸爸mama待在一起?！?/br>
    “好，我會來找你玩的?！眑ing拍拍胸脯，信誓旦旦。

    thronos笑笑：“好?！?/br>
    他們一家去了thronos所說的村莊，開始新的生活。

    剛回去那幾天，thronos并未等到她的身影，他猜想這是正常的事，畢竟適應(yīng)新生活需要一定的時間。

    又等了幾天，他想會不會是小女孩在新地方交了新朋友，所以不來。

    這也能理解。

    直到他實在忍不住在一周后去了村落上，尋找ling。

    他到了那，發(fā)現(xiàn)竟然連這個小村子都已經(jīng)被瘟疫侵染，民眾紛紛穿著白布，帶著鴉嘴面具。

    到了ling他們的那一棟房子，卻被鄰居告知，他們一家因為帶來傳染病被檢舉，早就離開了。

    “這一家也都生病了？”他問。

    “沒有，但是有人檢舉他們投毒，誰知道是不是真的，反正人已經(jīng)被帶走了?！?/br>
    “被送走了？都送走了？去哪了？”thronos問得有些著急。

    吸血鬼的避世原則在消息上太過閉塞，吸血鬼這種夜行生物，也不利于構(gòu)成消息遞進(jìn)快的情報網(wǎng)。

    “前天就被帶走了，不知道去哪里了，可能是被送去集中處死了吧。”鄰居的話一下子讓thronos的心沉到谷底。

    吸血鬼不能在白天行動，沒幾個吸血鬼不怕太陽，thronos晚上回去吩咐役使們開始大范圍地毯式搜索，務(wù)必以最快的速度把人找到。

    那天晚上，一輪新月之下，大批吸血鬼傾巢而出，像是一群蝙蝠，在人類的房頂上不斷越過，只為尋找一個小女孩。

    thronos和貝拉亦在不斷尋找，找了很久才收到役使的消息，說在待火化的尸群里看見了那兩個大人，但沒看見孩子。

    聽到人已經(jīng)等著火化，thronos的表情就已經(jīng)穩(wěn)不住了。

    貝拉安慰他：“l(fā)ing還沒找到，說不定孩子沒事，我們還是先把她找到再說?！?/br>
    他們翻找了整座城市，一個晚上就差把這座城翻個底朝天，都沒有找到人。

    黎明到來，除了thronos和貝拉，其他吸血鬼已經(jīng)盡數(shù)返回巢xue。

    貝拉看著thronos的雙目緊閉，揉了揉額頭：“我們還有哪是沒找過的嗎？”

    貝拉此刻也不太樂觀，眉頭緊蹙：“能找的都找了，地面之上，都翻過一遍了。”

    thronos還沒死心，突然想到：“……這座城，有哪幾個地方有地下室或者地窖嗎？”

    貝拉仔細(xì)回憶：“這個確實不多……不過，要說地下室，最大的那個教堂下面倒是有?！?/br>
    “去看看，以防萬一?！彼拓惱俅位沓缮窀浮⑿夼臉幼?，前往城市中心最大的天主教堂。

    到了教堂，一踏進(jìn)去，thronos就和貝拉默契地對上了眼神：這座教堂有鬼。

    thronos作為貴族、貝拉作為領(lǐng)主級別的吸血鬼，一下子就能感受到教堂里有其他吸血鬼的存在。

    這陣子因為人類的人口劇減，吸血鬼也開始缺乏進(jìn)食，不少吸血鬼作亂去人類中打破規(guī)則，胡亂吸血。役使們出去帶回來犯錯的吸血鬼不是少數(shù)，但都是小嘍啰，不及教堂里的這個來得強(qiáng)。

    這個至少是個領(lǐng)主級別。

    其他城市難不成已經(jīng)沒什么人了嗎？連領(lǐng)主級別的吸血鬼都開始忍不住混進(jìn)人群要胡作非為了？

    在貴族領(lǐng)地的所有吸血鬼都能被貴族感受到，只要出事，就會立刻派遣役使前去把事情解決。

    同樣的，其他不屬于這塊地盤的吸血鬼一旦踏入他們的領(lǐng)地，加上距離夠近，也能被當(dāng)?shù)氐馁F族和領(lǐng)主發(fā)現(xiàn)。

    貝拉和thronos決定不打草驚蛇，先看看到底是誰偽裝成了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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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一些黑死病的描繪參考于薄伽丘的《十日談》，其中第一段就是《十日談》中的原句。

    英國童謠《ringaroundtherosy》，大概起源于黑死?。骸皉ingaroundtherosy/rosey，pocketfullofposies，ashes，ashes，weallfalldown.……”

    “玫瑰做的花環(huán)，滿滿都是花束。灰燼！灰燼！我們都倒下……”

    黑死病發(fā)于鼠疫，有一種說法推測為細(xì)菌感染。當(dāng)時的人們以為污垢、不洗澡具有保護(hù)作用，殊不知這樣會加快疾病發(fā)作的進(jìn)程。而水刑（清洗）對于ling的父母這樣搞實際研究，身體好的，倒是剛好。

    黑死病的患者會出現(xiàn)大塊黑色而疼痛，并且會滲出血液和濃汁的腫瘤。受感染的人會高燒不退且精神錯亂。很多人在感染后的四十八小時內(nèi)就死掉，但亦有極少數(shù)人能夠抵抗傳染病，存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