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宮裙繁復(fù)，梳飛仙髻，指尖的護(hù)甲雕有細(xì)密的花紋，即使在暗淡的陰雨下，亦透出沉靜光澤。

    整個人珠圍翠繞。

    常淑和常鳶向她請安。

    惠翼不與她們客套，說：“你們收拾收拾，隨我去香昀殿，突厥公主遠(yuǎn)道而來，你們年紀(jì)相仿，與之熟絡(luò)熟絡(luò)?！?/br>
    常鳶撅撅嘴：“我不去?！?/br>
    她向來討厭那些虛情假意的場合，不自在。

    一躍而下，落到最后一階臺階，故意拔高音色，掩蓋惠翼的苛責(zé)：“油紙都鋪好了嗎？那還漏了一角呢！哎呀，你們要?dú)馑辣緦m。”

    惠翼恨鐵不成鋼，想跺腳，又擔(dān)心顛壞發(fā)髻：“死丫頭，都成親五年了，還一點(diǎn)不本分。”

    她換了口氣，看向常淑，語氣不容置喙：“淑兒，你是長公主，必須去！”

    常淑推辭的話剛醞釀到嘴邊，被這理由給剝除了個干凈。

    面露為難之色。

    “另外叫上輕塵?！?/br>
    “……她去弘文館了?！?/br>
    “莫誆母妃，”惠翼沒好氣，“她純屬把校正當(dāng)虛職，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她是你駙馬，哪有不一道同去的道理。”

    慕輕塵現(xiàn)在正處于“傷心欲絕、萬念俱灰”的階段，若真去了，在突厥可汗面前胡言亂語該如何是好？

    “母妃，輕塵她……不大方便?！?/br>
    惠翼失了耐心：“有何不方便？又不是子珺懷孩子?！?/br>
    您別說，還真是，不光懷了，而且剛“滑胎”。

    母女倆你一言我一語的打太極，打得正起勁時，月門外的太監(jiān)用破鑼嗓子吼了一聲：“太后駕到！”

    院子里的人俱都停下活計，跪拜的跪拜，蹲福的蹲福。

    太后和藹可親的掃了眼常淑和常鳶，客套兩句后，切入正題：“本宮聽聞，呼蘭殿近來時常傳召太醫(yī)院？”

    常淑心里咯噔一下，解釋說：“鳶兒請了一次，淑兒請了三次?！?/br>
    常鳶不太會編謊話，擔(dān)心太后多問——問出亦小白在平康坊被刺客所傷，由此牽扯出慕輕塵抗旨不遵，偷溜出宮的丑事。

    她惶惑的接話：“天太熱，小白整日在御膳房和尚食局里頭泡著……那晚像是中暑急癥，鳶兒特地為她請林淵來?；首婺?，您怎的問這話？”

    “沒，”太后的語速還如往常那般，慢吞吞的，“你們啊，這兩日忙，本宮擔(dān)心忙出病來?！?/br>
    “多謝皇祖母關(guān)懷，”常淑借常鳶的話頭往下，“輕塵也是中暑，比小白病得重些?！?/br>
    太后再不提心吊膽，認(rèn)同道：“也對，天太熱會熱死人的。那她們可好些了？”

    “好多了?！背ｘS搶先常淑一步回答。

    “既然如此，”惠翼就坡下驢，“便支會輕塵一聲，咱們同太后一起，拜謁突厥可汗，皇上已在去香昀殿的路上了。”

    言罷，身后的門開了。

    慕輕塵身姿挺拔的立在門楣下。

    氣度沉穩(wěn)，面色滿是蒼白。

    太后何時見過她這幅模樣，對她的怨氣消了七七八八，眉頭心疼的一擰：“塵兒，身子可還撐的?。俊?/br>
    慕輕塵嘴唇翕動，掛在眼睫上的淚珠落了下去，眾人的視線也跟隨這滴淚往下，發(fā)現(xiàn)慕輕塵竟然穿了一身黑。

    黑色的鏤空璞頭，黑色的中衣，黑色的圓領(lǐng)衫子，黑色的烏皮靴，映得她的臉越發(fā)蒼白。

    “塵兒撐得住，”慕輕塵咽喉發(fā)顫，哭腔濃重，“話我都聽到了，突厥可汗遠(yuǎn)道而來，塵兒理應(yīng)相迎?！?/br>
    她回到屋內(nèi)，取了件黑斗篷披上。

    眾人用“大夏天的披斗篷做甚”的眼神看著她

    慕輕塵讀懂她們眼里的意思，上前一步，憂郁地仰望天空

    “雨涼，風(fēng)大，我……”她雙手交疊撫上小腹，念想起滑胎的危害，“我大病初愈，氣血雙虧，怕受寒?！?/br>
    氣血雙虧？

    太后和惠翼面面相覷。

    不就中個暑嗎？

    咋還中出一種子珺滑胎的儀式感來了……

    第21章 傻白甜駙馬

    這說的是什么混賬話，虧慕輕塵說的出口。

    常淑真想捂住臉，躲回寢殿誰也不見。

    “事不宜遲，這便走吧。”惠翼再次催促，她如愿以償，眉眼處凝著的焦灼散得不見蹤影。

    像個孝順的兒媳，走到太后身側(cè)，同桂嬤嬤一起，扶著她老人家往香昀殿去。

    常鳶機(jī)靈的眼睛閃了閃，側(cè)身微蹲，說：“恭送皇祖母。”

    她是打定主意不去的。

    “你呀，”太后拿她沒轍，轉(zhuǎn)身點(diǎn)點(diǎn)她鼻子，“滑頭?！?/br>
    香昀殿在太極宮西側(cè)，臨近掖庭，從呼蘭殿出發(fā)要斜貫御花園，需要費(fèi)些時間。

    路上，常淑故意放慢腳步，等拉開與太后和惠翼的距離后，湊到慕輕塵耳邊小聲道：“一會到了香昀殿，你千萬別說話。”

    一張口定是些胡言亂語。

    慕·氣血雙虧·輕塵還沉浸在悲傷中，訥訥的轉(zhuǎn)過臉，眼神空洞：“……若突厥可汗主動與我說話呢？我也不理會他們嗎？”

    初次見面無非是些互相吹捧的場面話。常淑心想。

    “你答個‘嗯’字就成，”她惴惴不安，再次開口，“明白了嗎？”

    “嗯。”慕輕塵神情懨懨的。

    很好，現(xiàn)學(xué)現(xiàn)賣。

    常淑稍稍安心，分開她的五指，與她十指緊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