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云飛渡_分節(jié)閱讀_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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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堂尊越一徑強自進去之下,直沒入頂,只覺身下的畢丹喘息粗重,胸膛也劇烈起伏,兩道眉毛微微痙攣地擰著,口中溢出若有若無的呻吟,雖是聽不分明,卻也知道青年似乎正受到極大的痛楚,一時低頭看去,只見這金發(fā)的王子咬緊牙關(guān),滿面忍耐情欲與忍受痛楚的矛盾交織之色,北堂尊越見了,倒也沒完全只顧自己快活,使出手段,也做出幾分溫存撫慰。 事情既然已經(jīng)到了這個地步,自是水到渠成,亭子四周雖然有紗幔遮擋,但里面卻開始斷斷續(xù)續(xù)地有聲音傳出,畢丹痛得面上微微發(fā)白,他雖然不是那等自幼嬌生慣養(yǎng)的人,但也到底沒有受過這方面的苦頭,心中又是懊惱又是難堪,一時簡直有些后悔起來,恨不得北堂尊越草草胡亂地抽插幾下便趕緊了結(jié)此事,但任他如何想,偏偏卻不是他想停就能夠停下來的,不一時,畢丹忽然間就驚覺有汗水已順著面頰流下,但身上的北堂尊越卻仿佛不受多少影響一般,神態(tài)自若,連汗也沒見一滴,反而動作更是迅速有力,一深一淺,過程極有規(guī)律。 漸漸的,畢丹發(fā)現(xiàn)北堂尊越的欲望似乎無休無止,悍猛異常,而床笫之間的手段也高明得讓人吃驚,竟讓自己逐漸有了些異樣之感,仿佛不僅僅只有痛苦,依稀還攙雜了些許快樂,甚至偶爾有一絲呻吟從喉中低抑而出,漸漸有些沉醉其中,不由得伸手摟抱住北堂尊越,與他交纏在一起,輾轉(zhuǎn)欲海,在顛倒的狂亂之中,兩人不知纏綿了幾次,到最后,畢丹筋疲力盡,全身大汗淋漓,早已經(jīng)開始虛脫,但身上北堂尊越卻沒有停住的意思,仍舊馳騁不已。 終于,當這場云雨久得讓畢丹幾乎以為連時間也靜止的時候,北堂尊越才終于停了下來,此時風中燥熱,遠處有水鳥鳴鳴,已近黃昏,畢丹身上的熱汗出了一遍又一遍,不知道被蒸干了幾回,金發(fā)黏膩地粘在身上,整個人都在虛弱脫力地微微呼吸著,快要喘不過氣一般,只覺得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是又酸又疼,骨架子也好象讓人給拆散了一樣,連一動都不想動。 一時云收雨散,風平浪靜,只聽得四周頗為寧寂,北堂尊越從那火熱處抽身而出,頓時身下的金發(fā)男子身體微微一顫,之后便再無聲息,北堂尊越坐起身來,情欲很快就漸漸褪去,心中慢慢地平靜了下來,呼吸仍然悠遠而綿長,他坐了片刻,忽然轉(zhuǎn)首向剛剛還在一起共赴巫山的人看去,只見畢丹一頭金發(fā)汗?jié)窳鑱y,躺在水晶簟上,身下一灘血跡,幾絲混白的液體正從股間緩緩溢出,雖然整個人狼狽了些,但明顯傷得并不重,場面十分香艷,北堂尊越眼見如此,忽然想到北堂戎渡與自己僅有的那兩次交歡,都是奄奄一息,委頓如死,只因自己愛其過甚,控制不住,而眼下與畢丹云雨許久,卻完全進退從容,施展得當,其實這并非是刻意地去小心溫柔,而僅僅只是因為不曾深愛而已……想到這里,多少有幾分意興闌珊。 此時畢丹躺了一陣,漸漸有了些力氣,伸手摸過一件外袍,胡亂蓋在身上,北堂尊越見他行動之間似乎頗為艱難,便淡淡道:“朕方才倒是做得久了一些……你可要在這里休息片刻?”說著,取了衣物,慢慢往身上穿,畢丹笑了笑,皺著眉頭緩緩坐起身來,只覺得下體疼痛中又帶著些麻木,聲音沙啞地自嘲道: “陛下的體力,丹終究還是比不上的……直至今日才知道,男子之間這等事,竟是這般消耗氣力?!北碧米鹪铰勓?,倒是‘嗤’地低笑一聲,慢條斯理地系上腰帶,道:“剛才的事,你很不錯……另外,可要朕傳太醫(yī)給你看一看?” 畢丹面上略微有些尷尬之色,慢慢地將衣物穿起來,苦笑道:“陛下好意,丹這里心領(lǐng)了,只是太醫(yī)還是免了罷,丹總要留些顏面才好?!北碧米鹪铰犃?,不以為意,也自然不會堅持—— 八月的天氣,驕陽如炙,烤得連樹上的綠葉也有些打卷,在夏日的蟬鳴聲聲中,數(shù)十名青衣人簇擁著兩輛馬車,徐徐停在一處大宅前,門內(nèi)早有人候著,見狀,十來個仆從撐著遮陽的翠羽傘,忙奔上前去,就見車中下來一名身穿錦袍的年輕男子,黑發(fā)如氤,身段修長筆直。 幾柄翠羽陽傘遮出一方陰涼的天地,北堂戎渡手持折扇,一面朝前走,一面對近旁一名中年人道:“……外祖母可好?”那人微微斂了神色,賠笑道:“王爺請放心,教主一向身體安適?!北碧萌侄牲c點頭,又道:“后面那馬車里,放的是本王給外祖母帶的幾樣禮物,讓人收拾一下?!敝心耆寺勓裕κ諗z心神,垂手應(yīng)下,既而吩咐一眾老成麻利的仆人去卸下東西。 一時進到大宅內(nèi),北堂戎渡被請入一間布置雅致的房中,有使女送上香茶來,北堂戎渡剛剛坐下喝了半盞茶,就聽有人道:“教主沐浴已畢,請王爺前去相見。”北堂戎渡放下茶杯出了房間,前面十余個美貌女子引路,一路穿花度柳,來到正居,外面便有人忙傳道:“……王爺?shù)搅??!睅讉€丫鬟迎上前來,其中一個捧了一盞消暑的飲品奉上,北堂戎渡抿了一口,然后便穿廊進到里面,門外幾個小侍忙掀了簾子,將他讓進去,北堂戎渡進了屋,抬眼就見上首許昔嵋一身玫瑰色衣裳,眉目淡淡,正自顧自地比量著一件嬰兒所穿的小衣服,整個人絲毫也不見老態(tài),就如同青春女子一般,北堂戎渡見此情景,上前微微屈膝一禮,笑道:“……孩兒見過外祖母?!痹S昔嵋嫣然一笑,卻是招手示意北堂戎渡來自己身邊,撫摩著他的臉龐,細細端詳了好一會兒,良久,才疼惜道:“好孩子,怎么竟瘦成這樣了?”北堂戎渡展顏而笑,頰邊露出兩只淺淺的酒窩,哪里會跟她說實話,只道:“孩兒都很好,可能是天氣太熱,近來都不怎么有胃口的緣故,這才瘦了些,不礙事的?!痹S昔嵋欣慰一笑,拉著北堂戎渡的雙手,笑道:“你呀,怎么跟你爺爺當年一個樣,不光模樣像,別的地方也是,一到夏天就沒胃口……先吃飯罷,下午別走了,好好睡一覺,咱們娘兒倆說話。”北堂戎渡笑著答應(yīng)了。 一時下人擺上飯來,兩人用罷,便一道坐下喝茶,許昔嵋只笑著打量北堂戎渡,道:“雖說公事固然重要,可身子才是頂頂要緊的,你如今雖然年輕,也一樣要好生保養(yǎng)。”北堂戎渡隨口答應(yīng)著,卻是看著許昔嵋剛才放在一旁的嬰兒衣衫,微笑道:“您前天才到京中,怎么現(xiàn)在忽然做起這種東西來了?”許昔嵋聽他問起,便拿過那件已經(jīng)做得差不多的嬰兒小衣服,笑道:“你宮中謝妃不是再有些日子,就要生產(chǎn)了么,我閑來有空暇時,就做兩件衣裳給曾外孫外孫女,又算得什么?!闭f話間,一旁侍女端了水盆過來,里面淘澄凈了的玉蘭汁散發(fā)出淡淡的香氣,溫度適宜,許昔嵋將雙手浸在里面,眼神帶笑,道:“你正年輕,多有幾個孩子,才熱鬧些?!北碧萌侄蓮氖膛种心眠^梳子,蘸了茉莉水,替許昔嵋將微松的鬢角抿了抿,淡淡笑道:“孩子若是太多了,只怕也是煩惱,畢竟做人父母,也不是輕松之事。” “你這小子,卻說這些,你們男人家又不用生養(yǎng)孩子,只需婦人自己照顧就是了,做爹的時不時來看上一眼,也就罷了,倒拿這個來說嘴?!痹S昔嵋笑啐了一句,接過毛巾把手擦了,想到北堂戎渡說起胃口不好,便順手將指頭搭在外孫的左腕上,給他看一看,北堂戎渡見狀,頓時心中一滯,不自覺地就想縮回手來,剛想說些什么,許昔嵋卻突然臉色一變,面上已沒有了方才祥和雍容的模樣,轉(zhuǎn)為一副冷利之色,眉眼之間籠罩出三分凜冽,目光緊緊盯住北堂戎渡,沒說話,卻揮手示意其他人都退下,等到室中只剩了祖孫二人,這才沉聲道:“方才還說沒有什么,眼下這又是怎么回事?什么胃口不好,竟全是哄我的,我如今還沒糊涂呢!” 北堂戎渡見她發(fā)怒,一時也不知道說什么好,只能低聲勸慰著,許昔嵋回轉(zhuǎn)心神,纖細的玉手不覺攥在酸枝木的椅子扶手上,緩緩說道:“我平生只有你母親一個孩兒,如今她早去了,我就只有你,你但凡略有一星半點的不好,就是在剜我的rou,叫我日后如何向你母親交代?還不快跟我說了實話來!”一面絮絮說著,一面忍不住抬手去拭眼角,北堂戎渡見她傷心如此,只得一撩下擺,雙膝一矮,在許昔嵋面前跪下,扶了她膝頭勸道:“都是孩兒不好,您快不必這樣,不然豈不是我不肖了。”許昔嵋目光灼灼,緊盯著北堂戎渡的臉,道:“你從前有宿疾,這是我都知道的,只是那咳癥一向也沒什么大礙,但我方才一探你脈相,分明是前段時間心火驟生,憂思過甚,這才損了身子……你如今身份不同,乃是大慶親王,湟貴無比,有什么事情能讓你這樣?你也不必想瞞了我,我執(zhí)掌一教多年,又豈是隨便就能哄住的!” 二百八.生情易,忘情難 “……你也不必想瞞了我,我執(zhí)掌一教多年,又豈是隨便就能哄住的!”許昔嵋說著,目光灼灼,言語之間,犀利迫人,她一生位高權(quán)重,豈是尋常女子,又哪里是什么謊話就能夠隨便瞞得過去的?北堂戎渡見此,苦笑一下,也知道搪塞不了她,因此嘆了一口氣,道:“您不必生氣,我說了就是了……前時我與父親生了齟齬,兩個人大吵一架,不可開交,幾乎鬧得決裂,后來雖然慢慢和解了,但到底還是有了嫌隙?!北碧萌侄烧f到這里,聲音漸漸小了下去,垂了眼皮,淡淡繼續(xù)道:“也就是那個時候,引得我這個病加重……事情就是這樣了?!?/br> 北堂戎渡的話里技巧性地隱去了他與北堂尊越之間真正的問題所在,但其他的都是沒有什么差錯的,因此饒是許昔嵋精明干練,也聽不出有假,但見她一面認真聽著北堂戎渡的訴說,一面秀眉漸漸蹙起,到了最后,忽然雙眼緊盯住北堂戎渡的眼睛,沉聲道:“……那么,渡兒,你告訴我,你和北堂尊越到底是為什么起了齟齬?我要知道原因?!痹S昔嵋這一句話立刻就抓住了重點,北堂戎渡一時間也編不出什么經(jīng)得起推敲的謊話來糊弄過去,只得沉默不語,許昔嵋見了,心下自然不免起疑,但饒是她再機敏精細,也還是正常的思維,萬萬不會想到北堂戎渡與北堂尊越父子兩人竟會有私情這種事情上,因此心念一轉(zhuǎn),卻是往最有可能的方面想過去了,忽然間眼中神色一凜,問北堂戎渡道:“渡兒,你跟外祖母老實說,那北堂尊越之所以跟你起了齟齬,是不是與后宮的事情有關(guān)?……比如說,要立哪個女人為皇后,或者,是因為那個懷了身孕的于氏?再或者,是跟立你為太子的事有關(guān)系?你跟我說實話!” 北堂戎渡聽了,微微一愣,倒是一時之間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才算妥當,但許昔嵋見了,卻只以為他是默認了,因此眼中便漸漸有了幾分凌厲之色露出,那廂北堂戎渡則是頓了頓,這才含糊地模棱兩可道:“差不多就是這些事……”許昔嵋纖長的柳眉慢慢豎起,紅唇亦且緊抿,忽然間一掌拍在椅子扶手上,面色冷冷,嘿然道:“說來說去,在皇家里面,也不過就是為了這種事情罷了,不會有別的……當初你母親生了你,為北堂家延續(xù)了血脈,之后又被無恥賤人所害,他北堂尊越原本就對她不起,如今不追封你母親也就罷了,若是立了其他女人為后,這么一來,你我祖孫怎能咽得下這口氣?我只有這么一個骨rou,豈能叫她這樣委屈!”說著,神色越發(fā)地凌厲,冷然道:“至于那個于氏,既是懷了身孕的人,倒也不可不防?!?/br> 北堂戎渡見她如此,也不好說些什么,只面上微帶一絲幾不可察的異樣之色,口中含混地輕聲勸道:“您且耐性些,也不必如此,哪怕是為了孫兒,也要保重自己,畢竟只有身子才是最最要緊的……其實不管怎么說,父親即便再有兒女無數(shù),但心里也畢竟是有我的,旁人誰也搶不去我這頭一份兒的寵愛,我從小長到這么大,都是受盡愛護,小時候只因有一回不小心落了水,父親他當即就說護主不周,讓人把當時在場的奴才都給杖斃了……”許昔嵋打斷北堂戎渡的話,冷笑道:“他?對你寵愛?……那北堂尊越若真的能指望得上,你母親當年又豈會被一個賤人害死,叫你小小年紀就沒有了親娘?他若真能指望得上,你現(xiàn)在又豈會只是一個親王?他北堂尊越若真能指望得上,你好好的身子,又豈會被損到這種地步?!” 這一連串的反問讓北堂戎渡啞口無言,應(yīng)對不上,他下意識地張了張嘴,卻到底說不出什么來,過了一會兒,才道:“父親他,終究還是疼愛我的……”許昔嵋長長吐出一口氣,嘆息道:“渡兒,你應(yīng)該聽過,很多女人都說這世上最靠不住的就是男人,但你可知道其實比男人更靠不住的是什么?那就是帝王……自古天心難測,君王無情,哪一天若是翻臉不認人,管你什么血緣親情,骨rou恩義,統(tǒng)統(tǒng)都不在話下,你眼下還是北堂尊越的獨子,但日后他再有兒子出生,將來的事情,誰也保不住,更何況以北堂尊越的修為,起碼還有數(shù)十年可活,這期間足以讓無數(shù)皇子出生,并且長大成人,到時候,這些就全都是你的敵人……現(xiàn)在咱們不說遠的,只講眼下那個于氏身懷龍裔,一旦那是個兒子,將來長大,就必然要與你為敵?!?/br> “若真是這樣,那些人的主意打得也未免太順坦了些?!北碧萌侄梢呀?jīng)恢復(fù)了平日里的模樣,站起身來,從一旁的桌上取了茶,吹了吹尚且溫熱的茶水,淡淡說道,然后就將茶盞遞到了許昔嵋的手上:“這大慶朝乃是我輔助父親一刀一劍拼出來的,我為了走到今天這一步,吃了多少苦,費了多少力氣,如今總算有了回報,又豈能容他人染指?更何況當初逐鹿天下之際,借助了您多少力量,起到了多大作用,這些都是一筆筆記著的,到如今,我北堂戎渡又怎能容得下誰來覬覦我應(yīng)該得到的東西?!”許昔嵋聞言點了點頭,一時間卻又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猛地凌厲迫人起來,一字一句地道:“若非當年有我傾全教之力,鼎力相助,他北堂尊越又怎會這般順利就坐穩(wěn)了天下?如果日后他對你不起,我許昔嵋誓不與他甘休!” 許昔嵋說到這里,卻忽然咽語不提,神色也從最初的凌厲轉(zhuǎn)變成了凄然,北堂戎渡似乎也知道她想到了什么,不免微微垂了眼簾,心中嘆息,許昔嵋壓下失落難過之意,抬手撫摩著北堂戎渡的臉,柔聲道:“你母親她一生命苦,剛生下來就被人從親娘身邊抱走,等到大了,又被那個北堂尊越……后來遭賤人相害,年紀輕輕就沒了,走得太委屈,叫我這個親娘連最后一面也見不得,好在還留下一個你,讓我許昔嵋不至于一生連個后人也沒有……我這后半輩子,到底為的是什么?無非就是你而已,只要我還在一天,就不許有人搶了你的東西,決不允許。”說著,伸手攬北堂戎渡在懷,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她的這個外孫啊,這么孝順懂事,好得都叫人心痛了,若他沒生在北堂氏這樣的人家,只怕日子會無憂無慮,快活得多罷? 一時間許昔嵋想到這里,心中更是難過,而對于北堂尊越的不滿,也越發(fā)地平添了幾分,忽而又想起北堂晉臣來,心下頓時隱隱作痛,暗道自己母女二人,怎么一輩子全都是毀在了北堂家的男人手里?實在是前世不知道作了多少孽,才在這輩子遇見這父子兩代人……北堂戎渡伏在許昔嵋懷中,安靜地聽著對方的這一番言語,蔚藍若海的一雙眼睛逐漸微微斂起,他如今很清楚自己眼下的處境,而這今后的日子,也絕對不會是從前那么風平浪靜的了……思及至此,心中不免暗暗一嘆,只可惜事已至此,那么除了面對,自己已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祖孫兩人安靜了一會兒,未幾,許昔嵋飲下一口香茶,漸漸平復(fù)了情緒,待再看向北堂戎渡時,神情已變得柔和了下來,伸手摟一摟北堂戎渡的肩頭,將粉頰貼在北堂戎渡的臉龐上,唏噓道:“我的渡兒,即便是為了你可憐的母親,外祖母也必護得你周全……”北堂戎渡見此,心中有些不忍,因此開口勸道:“您實在不必如此,我如今已經(jīng)大了,并不懼誰給我使手段?!闭f著,服侍著許昔嵋洗過臉,又重新勻了面,待一切都收拾妥當之后,許昔嵋坐在椅間吃茶,拿著青花的茶鐘蓋子慢慢地去抿著茶湯上面的浮沫兒,沉聲說道:“……總而言之,你日后須得步步謹慎,一言一行都要小心應(yīng)對?!北碧萌侄蓧旱土寺曇?,道:“這個您不必擔心,我都曉得的?!痹S昔嵋抿一抿唇,垂下眼來,道:“既是如此,我也就不多囑咐你了……” 北堂戎渡聽得許昔嵋語氣略顯疲憊,心里不覺隱隱有些難過,他看著許昔嵋有點倦怠的神色,忽然就覺得她好生可憐可嘆,哪怕許昔嵋再有權(quán)勢,但這也不代表她這么多年來掌管一大教派不會心力交瘁,畢竟不管怎么說,她終究還是一個女人,天生就應(yīng)該有一個男人來給她依靠……想到這里,北堂戎渡輕嘆一聲,靜靜沉默了一會兒,才低聲問道:“您這么些年以來,都是一個人,但祖父如今早就已經(jīng)不在世了,您又何苦還為難自己,不如,干脆再……” 北堂戎渡的話只說到這里,沒有繼續(xù)下去,但話中的意思也已經(jīng)表達得清清楚楚,許昔嵋先是一愣,仿佛有些愕然,既而忽然搖頭失笑,徐徐道:“早就沒什么了,一個人過著過著,也就逐漸習慣了……”說到這里,許昔嵋微微一頓,卻沒有再繼續(xù)說下去,只是將雙眼停在了腕間的一只玉鐲上,目光漸漸柔和起來,這是當年北堂晉臣送給她的東西。許昔嵋看著這玉鐲,聲音里就有了一絲悵然,低哂道:“渡兒,其實你對一個人起了情意,有時候只需要很短的時間,但是等你動心之后,卻往往用上一輩子的光陰,都忘不掉這個人……”許昔嵋說罷,摸了摸北堂戎渡刀裁般的鬢角,換上笑顏,神情溫柔,輕聲笑著說道:“好了,咱們不說這些沒要緊的事了,就像你說的那樣,北堂尊越從小到大都對你很好,縱使父子之間有了些磕磕碰碰,過后也未必就真的隔閡起來……總之,不論他怎樣,外祖母總是會幫著你的。” 北堂戎渡聽著她的話,一時間說不清楚有什么滋味從心底涌了上來,只覺得有些悶悶的,便道:“……您放心。”許昔嵋拍拍他的手,轉(zhuǎn)開話題,問起北堂戎渡的一雙兒女,祖孫兩個人暫時放下心事,坐在一起隨意拉些家常,等到將近黃昏時分,北堂戎渡才告辭,返回青宮—— 一方小小的花園中幽靜寂謐,蟬聲嘈嘈,園內(nèi)扎著一架秋千,一個女童身穿淺色衣裙,正玩得高興,未幾,一個綠衫人影已自遠處匆匆走來,一眼見了那女孩兒,頓時松了一口氣,既而揚聲喚道:“……郡主讓人好找,即便偷空溜出來玩,也總該帶幾個人才是,否則豈不叫人擔心?……快回去罷,少君那里已經(jīng)命人去尋了?!北碧眉哑诼劼暬剡^頭去,就見一張小臉皎白勝雪,頸間掛一副芙蓉石項圈,見那綠衫女子朝這邊走來,便起身跳下秋千,脆生生地問道:“……不是說殷叔叔來了嗎,阿爹他們大人要說話的,回去也不好玩?!贝淦列Φ溃骸拔业男∽孀?,還任性呢……殷大人今天帶了家里的大公子,年紀比你大一點兒,你們正可以一起玩的?!闭f著取了繡帕,給北堂佳期擦一擦臉,北堂佳期聽了,頓時有了興趣,她身份尊貴,平日里哪有什么差不多年紀的孩子在一起玩,眼下聽了翠屏的話,便道:“不騙我?” 翠屏笑道:“誰敢騙咱們郡主?”北堂佳期想了想,紅潤的小嘴一抿,道:“那我再玩一會兒,就回去?!贝淦林昙o雖小,一向卻極有主意,因此也不再多說,叮囑了幾句,便離開了,北堂佳期自己又坐上秋千玩了一陣,差不多盡興了,才下了秋千,往瓊?cè)A宮方向走去。 這周圍建筑之大之廣,不熟悉的人一旦進來,只怕就要迷失,北堂佳期走了一會兒,就有些乏了,當下在一旁的溪邊尋了一塊平整的石頭,坐在上面休息,彎腰揉了揉微酸的雙足,歇了一會兒,正站起身來,卻突然聽見身后有人道:“……你是誰?”北堂佳期猝不及防之間,頓時唬了一跳,腳下一個不穩(wěn),繡鞋踩著滑溜的溪石就往水中跌去,當即口中‘啊’地一聲,右手本能地朝后一抓,還真的抓住了什么東西,只聽‘哧拉’一聲布料裂開的聲音,但北堂佳期借此一扯,倒是穩(wěn)住了身子,當下站定腳跟,便抬頭瞧去,氣呼呼地說道:“誰?” 眼前是個陌生的男孩,大概有五歲的模樣,身穿水藍描花箭袖,頭戴一頂小小的赤金冠,眉如墨畫,眼瞳極黑,是個十分俊秀的男孩兒,身上外罩的一層軟紗在右手袖口上明顯被撕開了一道小小的口子,那紗料極薄,雖貴重,卻根本不結(jié)實,被北堂佳期重重一扯,便裂了開來,那男孩見狀,眉頭微微一皺,但面前的小女孩兒明顯比自己還小,且又生得可愛異常,怎么好意思與對方計較,于是就沒說什么,只問道:“……你是誰?知不知道瓊?cè)A宮怎么走?” 北堂佳期先是一愣,見這男孩自己從來不曾瞧過,就輕皺了皺小巧的鼻子,道:“你沒有禮貌,我不告訴你……要先說你自己的名字?!币笞愚縿倓偛荒蜔┞牬笕藗冋f話,便出來玩,此處有些偏僻,一向少有人來,他走了一陣,就忘了怎么回去,見了北堂佳期在溪邊,這才過來問路,倒不是故意要嚇她,眼下聽了北堂佳期的話,便道:“我叫殷子蘅,和我爹爹來這里的?!北碧眉哑谡A苏Q?,好象明白了,道:“你是殷叔叔的兒子么?我?guī)慊厝ゾ褪抢??!?/br> 殷子蘅見這女孩兒年紀小小,但說出話來,卻是言語得體,談吐分明,兼且聲音清靈,舉止合宜,不免多看了兩眼,卻瞧著對方雙辮垂身,真如異花初胎,雪裹瓊苞,叫自己爹爹作‘殷叔叔’,就一下知道她是誰了,倒是北堂佳期見殷子蘅袖子被自己扯壞,也不太好意思,況且還是個年紀相仿的小朋友,心有好感,便說道:“我把你的衣裳拉壞了,這就給你弄好?!?/br> 北堂佳期說著,從衣服后領(lǐng)上取下一枚帶線的銀針來,這是一項古老風俗,將繡針彩線插戴在孩童的外衣后領(lǐng)內(nèi),以壓不祥,沒想到今日倒派上了用場,北堂佳期拈了針,有點兒笨拙地開始動起手來,這銀針的尖頭雖已經(jīng)磨平,以防戳傷肌膚,但縫衣穿帛倒也還是可以的,北堂佳期如今快到四歲了,雖然女紅針黹一類還沒怎么開始學(xué),但沒吃過豬rou,也見過豬跑,此時歪歪扭扭地用針在衣服上胡亂弄了幾下,最后用細白的小牙將線頭咬斷,這才得意地道:“弄好啦?!眲傉f完,卻見那衣服上赫然一道丑陋之極的短短縫合痕跡,還不如不縫,頓時臉就紅了,倒是殷子蘅見眼前這小meimei秀美異常,十分可愛,也就沒在意自己的衣服,道:“你是露郡主是不是?我不認識路,你帶我回去罷?!北碧眉哑谡诡佉恍?,脆聲道:“好啊?!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