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離sao_分節(jié)閱讀_41
“……啊?”周棠看了躲在洛平身后用力瞪自己的小少年,半點也沒理解小夫子說的什么意思。 折騰了一晚,大家都沒睡好。 清晨時回到越王府,火已經(jīng)熄滅了,只是正殿全塌了,周棠和洛平的房間也都給燒沒了,整個王府里盡是斷壁殘垣,慘不忍睹。 不過當下誰也沒工夫感慨,各自到偏殿掃出一塊地方,倒頭就睡。 受了一夜驚嚇,再加上救火、搶救重要物資、救人,誰也沒那精神去照看別人了。 蕓香給周棠掃出一塊干凈地面,然后不知從哪兒找了些舊褥子鋪在上面,侍候著他睡了。自己在一旁的桌上趴著,很快也睡得不省人事。 洛平守在周堂身邊,一開始怎么也睡不著,就拿出那塊紅巾包著的恐嚇書仔細看起來。 寥寥幾句話,被他看了數(shù)十遍,倒真是看出一點門道來—— 寫這封恐嚇信的人,絕不是尋常的山野莽夫。 他字跡工整干凈,力透紙背,措辭顯然也是斟酌過的,甚至有些大家風范,不知那究竟是個怎樣的人物。 做著不著邊際的猜想,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睡著的。這一覺睡得天昏地暗,想要睜眼時,是肚子叫得太響,把自己給吵醒了。 剛醒來洛平就聽見外面吵吵嚷嚷的,還有大伙兒吃東西的呼啦呼啦聲。周棠、蕓香和廷廷大概都在外面。 洛平正要起來,房門就被推開了,不過沒人進來,他看見兩個少年在門口掐起架來。 周棠手上捧著一碗粥,而廷廷正在跟他搶。 “你干什么啊,快放手,放手!小夫子肯定餓壞了,我去端給他吃,你滾一邊去!”這是周棠。 “憑什么我煮的粥要讓你端去啊,你不要搶我功勞,你這個又傲慢又臭屁又討人厭的混蛋!”這是廷廷。 兩人拐著對方誰也不肯讓步,像兩只齜牙咧嘴的小豹子。 洛平走過去接過飯碗:“行了,別吵了,我自己端。” 兩個少年齊齊扭過頭去,后腦勺沖著對方重重哼了一聲。 蕓香在旁邊憋了半天實在憋不住了,捂著肚子笑倒在地上。 洛平也覺得挺有意思的:周棠從小到大都沒有一個可以互相扯皮互相挖苦互相掐架的朋友,有廷廷陪著他鬧,才顯出一點年少氣盛的模樣。而廷廷原本很陰沉話也很少,這下終于放開來打鬧了,很有點陽光少年的樣子。 這碗粥煮得很到位,清香軟糯,配著用鹽漬過的細碎小菜,讓人吃得相當舒坦。還能邊吃邊欣賞兩個少年斗嘴,洛平覺得,收下廷廷這個小廝真是太值得了。 之后的幾天,王府里做了大幅度的修繕和清掃,變得像樣很多。牌匾重新讓人裱過,雕梁畫棟什么的也讓人重新上過色,整個門臉看上去頗為氣派。 可一旦跨進門里…… 照壁斷了一半,上面還都是黑灰,正前方的大殿亂七八糟地攤在那兒,有一半偏殿跟毀容了似的歪歪扭扭地立在那兒,都是周棠故意讓人不要清理的。另一半偏殿和后院倒是修繕一新,還加上了亭臺樓閣,煞是好看。 于是在一圈整潔大氣、美侖美奐的建筑中,那幾處特別丑陋的房屋就顯得格外扎眼。 與此同時,洛平為周棠擬寫了請?zhí)?,用上“共沐皇恩、祈福大承”之類的讓人無法拒絕的話,以及皇上敕封越王時說的幾句厚望,一并送到了越州各個官員的手中。 在宴會舉行的前一天晚上,洛平不大放心,過來找周棠長嘆了一番。 他問周棠:“明日你要做些什么?” 周棠笑著把他拉坐下來:“小夫子,我就知道你今天要來考我,我早就想好了?!?/br> “說來聽聽?!?/br> “我明日要做的只有一件事——立威?!?/br> “如何立威呢?” “那要看針對什么人了。”周棠的眼里發(fā)著光,“對那些暗地里要跟我作對的,恐嚇;對那些光明正大觸我霉頭的,施恩;對那些油腔滑調(diào)的墻頭草,還有壓根就沒膽子過來赴宴的,放一些有利于我們的消息,他們自然就會倒過來。” 洛平點頭:“那么……你想過怎么對付知州大人嗎?” 周棠斂了神色:“就是這個楊知州我還沒想好怎么對付,他這兩日都派人來問候我了,不過人都被我擋在了外面,他這樣若即若離的態(tài)度,很難辦啊?!?/br> 洛平替他解惑:“對這個楊旗云,你暫時什么也不用做?!?/br> “哎?怎么說?” “他不是在集結(jié)自己的勢力嗎?我們作為外力,想要攻陷他們的聯(lián)盟很難,但是如果來一場反間,用他自己的勢力對付他,就會容易得多。所以,把他放在最后吧,只要收服了他手下的幾個心腹,他自然會倒臺?!?/br> 周棠聽后恍然大悟的樣子,殷勤地洛平斟了杯茶:“小夫子說得對!就這樣辦!” 洛平抿了口茶,緩緩說道:“小棠,其實你自己早就想好了吧?!?/br> 周棠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嗯?小夫子你在說什么啊。我要是想到了才不會請教你,肯定要顯擺給你聽的?!?/br> 洛平搖了搖頭,沒說什么,只余清茶的苦澀慢慢滑入喉中。 不得不說,周棠已經(jīng)能夠獨當一面了?,F(xiàn)在不是他離不開他,而是他習慣于這種依賴,在假裝離不開他。 洛平想,這一世不能像當年那樣自以為是了,當?shù)弁跬耆恍枰约悍龀值臅r候,一定要及時抽身,再不貪戀那最后一點溫情,和最后一點虛權(quán)。 ———— 宴會是在后院布置的,要到后院,必須要經(jīng)過那一堆燒成灰的正殿。 周棠一想到那些官員看見越王府正殿時的模樣就笑得腸子打結(jié)——所有官員都是一副極度震驚的表情,尤其是被冠上“多謝知州大人贈與晚輩的豪宅”這句話的楊旗云,臉色黑得跟鍋底似的。 在蕓香的特意裝扮下,周棠著銀白云紋廣袖袍,配灑金古樸垂絲帶,將秣城與越州的服飾融合在一起。衣服十分合身,襯得他面如冠玉,如出塵的仙林童子,一身少年身形盡顯,猶帶一絲天真無邪。 周棠自己不甚滿意這套裝束,事實上他更喜歡千歲綠的衣服,只是那套衣服是小夫子建議的,小夫子說,初次登場,不要給他們留下成熟深沉的印象,這樣單純?nèi)鮿莸难b束,可以瓦解他們的一部分戒心。于是他就老老實實聽話了。 開席時,周棠端起酒杯敬所有官員:“今日本王誠邀越州各位官員,一來是想與大家一起感念皇上福澤,二來是想向大家請教一下關(guān)于越州的風俗人情,三來是想和大家共同祈愿,望天地眷顧我越州河山與百姓,佑越州興盛,大承萬昌!” “佑越州興盛,大承萬昌!” 他這幾句話說得謙遜,給足了越州官員面子,同時也很有深意:本王既然來了此處,便是身負皇命天命,誰要與我過不去,就是和皇上過不去。因此即使有些人不大情愿附和他,也不得不張嘴飲一口酒。 洛平身無官職,只是平頭百姓一名,自然無法坐于席上。他偏安一隅,在角落里靜靜注視著高處的周棠,眼中映著他自信傲然的豐姿,心里頗為欣慰——自己教導的孩子,終于長成了這樣優(yōu)秀有擔當?shù)娜恕?/br> 菜過五味,周棠緩步走下高階,蕓香在他身旁捧著酒壺跟隨,看樣子是要敬酒。 先敬知州,他說了一堆客套話,卻只字未提火燒正殿之事。 再敬通方知府,他慰勞他治理通方費心費力,那知府正滿面紅光道謝時,他卻又冷不丁說了句,“就是治安似乎有些疏忽啊?!?/br> 知府愣了愣,在眾人目光的注視下不得不硬著頭皮問:“王爺何出此言?” 周棠飲罷杯中酒,故作悵然地望了眼正殿的方向:“數(shù)日前本王初來此地,還沒在自家宅邸睡上一宿,便遇上了縱火之事,當晚火勢很大,小半個城的人都驚動了,卻未見知府大人派一人前來營救,本王不由猜測,那場火莫不是通方歡迎本王的某種儀式?此乃越州風俗?是本王少見多怪了嗎?” 他話里藏刀,把這個怯懦的知府說得手中酒杯直抖,半天說不出一句話。倒是一旁的知州插話了:“王爺誤會了,這幾日我與知府大人對此事展開了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縱火之人與紅巾寨匪有關(guān),和我們并無瓜葛?!?/br> 周棠轉(zhuǎn)而一笑:“那真是多謝楊知州了。” 他要的就是這句“并無瓜葛”,當著這么多人的面這樣說,若是真無瓜葛,到時就該兩相合作共同剿匪,若是被查出有個什么瓜葛,他便可以借此治他官匪暗結(jié)的罪,看那時還有誰敢護他。 眾人原以為他只會敬知州知府兩人,誰知周棠居然一個個敬了下來。大到守城大將軍,小到九品縣令,他一個也沒落下。 而且他當真貫徹了自己所說的第二件事:詳細詢問越州的基本情況,風俗人情,時不時面露訝異,誠懇請教。 “哎?西昭有些商人是持有免查的通關(guān)令嗎?” “東邊的樹林常有沼氣?那么那邊的居民如何生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