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年離sao_分節(jié)閱讀_46
“我需不需要他的擔(dān)心是我的事。說吧,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是,”方晉刻意放緩了語氣,鄭重說道,“我想要王爺?shù)男湃?,跟洛慕?quán)平起平坐的信任?!?/br> “……”周棠愣了,“跟他一樣的信任?你還真是獅子大開口。” “這一點(diǎn),在下是絕對不會讓步的。” 周棠輕點(diǎn)著桌面,思忖良久道:“好,我給你?!?/br> “若是我與慕權(quán)兄的意見相左,王爺能做到不偏袒他么?” “公事上我不會偏袒你們中的任何一方,我會用自己的判斷來下決定,這也是小夫子一直在教我的東西?!?/br> “既如此,在下愿為王爺效力,絕不叛離?!?/br> 方晉那一揖起來之時,訝然發(fā)現(xiàn)周棠為他斟了一杯新茶,并躬身雙手奉上。 如此大禮,嚇了他一跳:“王爺這是……” “小夫子要我拜你為師,我向來很聽他的話?!敝芴牡溃拔以趯m中只學(xué)了一點(diǎn)武功皮毛,難登大雅之堂。要清匪患、要爭皇位,我必須有可以殺敵自保的能力。方先生,請你傳授我武藝,我愿尊你為師長。” 方晉苦笑道:“師父要是知道我收了個王爺做徒弟,肯定要把我的皮給扒了。不過……這個徒弟我還是要收的?!苯舆^茶盞,他飲了一口,“那么從今往后,你就是我燭山門下的弟子了?!?/br> “多謝方先生?!?/br> “王爺,我還有最后一個問題?!?/br> “請說?!?/br> “聽聞你發(fā)了招勇榜,如今正是求才若渴的時候,可你只因?yàn)槟綑?quán)兄病了就閉門謝客,我瞧慕權(quán)兄的病癥也不是很重,你不覺得這樣有些小題大作了嗎。我有疑慮,若是今后遇上需要你取舍的大事,你最優(yōu)先考慮的還會是他嗎?” “是。” “即使我向你諫言放棄他嗎?” “是?!?/br> “王爺,你答應(yīng)過我,不會偏袒任何一方?!?/br> “那是說公事,這是我和他之間的私事,輪不到外人來插手?!?/br> “……”方晉皺眉,“王爺,我對這個答案不滿意。欲為君者,不可被私情所絆?!?/br> “我知道?!敝芴恼f,“我知道這是錯誤的答案,但是對我而言,這世上沒有比他更重要的事了,一件也沒有?!?/br> 方晉不由嘆息。世上總沒有完人,洛平不是,越王不是,他自己亦不是。 落花鋪滿了那只藥碗的碗底,浸著殘留的藥液,苦澀又柔軟。 這便是后來的一代名臣與承宣帝之間的首次會面,史書中記載為“亭中對”。當(dāng)然,流傳于世的版本與當(dāng)時真正的內(nèi)容完全不同,但有一點(diǎn)算是說對了。 洛丞相和方太尉之間的嫌隙就是從這次的對答開始埋下了根源。 兩人政見相悖,時常對薄于朝堂,而宣帝從不勸阻,也從不偏袒任何一方。 他們爭執(zhí)了那么多年,爭出了大承的太平盛世,直到那一年的大雪之后。 那時的滿朝文武看見方太尉手執(zhí)酒盞,在真央殿前敬雪三杯。 他說,他這一生最痛快的事,便是在城郊的一家酒肆中賒了老板那么多酒錢。 這一賒,就賒了大半輩子。 有友如斯,此生足矣。 ———— 越王以師禮相待,方晉落宿了王府。 是夜,洛平披衣來到方晉房前,叩響房門。 方晉開門相迎:“本以為你明日才會來找我,這么晚了,你還沒睡嗎?” 洛平苦笑:“藥里加了凝神的草藥,白天睡多了,這會兒反而睡不著。見你房里也還亮著燈,就想找你聊聊。” “好是好,不過你不擔(dān)心你家小棠又來攪局嗎?看得出來,他很不待見我們倆敘舊?!?/br> “那孩子跟我賭氣呢,早早就睡了,沒事的?!?/br> 方晉不動聲色地瞟了眼窗下:早早睡了?那外面那個聽墻角的是誰?他心中暗嘆,這個越王還真是一分一秒也不放松對他家小夫子的看護(hù),不,這已經(jīng)不止是看護(hù)了吧…… “你肯留下,看來小棠的答案已經(jīng)說服你了?!甭迤降脑挻驍嗔怂乃季w。 “是的,你教出的學(xué)生,果然不是那么好對付的。我還是頭一回被人剝削得這么慘,就差沒簽賣身契了?!?/br> “哪有那么夸張,再怎么說他也還是個孩子,很多事情他的看法還不成熟,你多讓著他一點(diǎn),以后再慢慢矯正?!?/br> “……”方晉一時無語。 他覺得,洛平可以說是最了解周棠的人,也可以說是最不了解他的人了。離得太近,反而看不到他的全貌—— 那個越王,哪里還有孩子的模樣?分明已經(jīng)是個乖張狡猾的小狐貍了! 洛平攏了攏衣裳:“仲離,既然你來了,我心里的擔(dān)子也可以卸掉不少,今后清剿山匪的事宜就全權(quán)交給你了,我相信小棠會認(rèn)真聽取你的諫言的?!?/br> “那你呢?” “我么……”洛平唇角漾起一個莫測的笑意,“我就專心清剿越州的官場吧。小棠要在這片土地上培植自己的第一批勢力,我要讓他可以大膽施為,沒有任何后顧之憂。” “越州大小官員五百余人,你要憑一己之力擺平嗎?” “有何不可?”洛平挑眉,“除卻幾個黨派之首,剩下的都是烏合之眾,不出三年,我便可讓他們俯首稱臣,到時小棠軍權(quán)在握,起兵剿匪也可無所顧忌了?!?/br> 此時他眸中光華流轉(zhuǎn),那樣的自負(fù)與凜然,讓方晉都為之眩目。 “我也可以在一年內(nèi)清剿山匪,那么按照洛兄的說法,最多四年,越王便可載譽(yù)而歸了。到時奏稟圣上回京領(lǐng)賞,風(fēng)光無限,也可以借機(jī)在京中安插勢力。” 洛平搖頭:“四年?不,四年不夠。仲離莫?dú)?,我不是不信任你的能力,我知道那時你定然可以蕩平山匪,但是四年不行,未到時機(jī)?!?/br> 方晉微微蹙眉:“慕權(quán),你總說未到時機(jī),四年后的事情,你怎能料定?即使是我那個號稱天機(jī)子的師父,也只能掐算吉兇大勢,未能推定確切的命理運(yùn)程,正所謂世事無常,為何你就敢斷言呢?” 洛平沉默了一會兒才說:“很多事情我也無法預(yù)料,命理運(yùn)程時刻在變,我也不是什么通天曉地的神仙,但在這件事情上……你信我就好。還有,我想請你再聽我一個請求。” “你說?!?/br> “待周棠為君之后,若有一日我離開朝野,請你一定要扶持他到最后?!?/br> 周棠聽完了墻角,心中很是震驚。 他不知道小夫子為什么要說出那樣的話。 什么叫離開朝野?小夫子不是最愛權(quán)勢了嗎?既然堅信他可以成為君王,為什么要做離開他的準(zhǔn)備? 他忽然有點(diǎn)膽戰(zhàn)心驚——如果有一天,自己能給那人大官做的那一天,他卻不稀罕了,那么他要用什么來留下小夫子呢? 不會的,他想,自己絕對不會給小夫子離開的理由的。 那一定是小夫子在癡人說夢…… 不知是何時睡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