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離sao_分節(jié)閱讀_49
小棠又把書落在他這兒了,也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 說來也怪,當年的周棠是從不看這些兒女情長的小說的,倒是他自己,那時候書生情懷頗重,把許公子的小說看了個遍。 這些都是曾經(jīng)看過的書,所以他無需再看,便知道書里頭都說了些什么。只是不知道為何這一世周棠會迷上許公子的小說,還時常勸他一起看。洛平想,大概是自己總跟他嘮叨什么國策權謀,讓他覺得無聊了吧。 天階涼如水。 他還能記得,這是個高樓中的女子與仰望她的少年的故事。少年說,待他滿載軍功而歸,便踏上那層層天階接她下來,帶她游遍萬里河山。 只可惜在他征戰(zhàn)沙場之時,那女子已然纏綿病榻,不久就病死了。彌留之際女子讓侍女在窗前點上一盞燈,日日夜夜都不熄滅,等著那人的歸來。 少年功成名就,夜半看見高樓上的明燈,次日便帶著豐厚的聘禮拾級而上,卻不知那天階盡頭,已是空無一物。 洛平隨手翻了翻,便是那句—— 層樓儼然,百里天階涼如水;孤燈如夢,少年不識情滋味。 很是俗套的故事。他忽然笑了出來。 好好的,怎么自己也閨怨起來了。 放下書步入園中,夜風習習,頭腦清明了許多。 洛平知道周棠和方晉他們近來也十分忙碌,雖說上一世他沒有參與剿匪,但當年“南山軍”的名號在越州家喻戶曉,他也是聽說過的。 僅以千人,甚至都算不上正式編制的部隊,就蕩平了越州境內(nèi)大大小小三十多個山寨。這樣剛猛精銳的隊伍,定然是要吃很多苦頭才能練就的。 因而當他得知周棠和方晉正往南山招兵買馬時便猜到,他們已經(jīng)在為“南山軍”的建立做準備了。上次一時口誤,他把“南山軍”這個詞說了出來,還把周棠嚇了一跳,想來是他們那時還沒想好要給這支隊伍取什么名字吧。 這幾日查辦通方周邊幾個城鎮(zhèn)的事務時,洛平聽說那里常有流匪擾民,且有漸漸加重的態(tài)勢。在周棠的管轄范圍內(nèi),他不能不管,于是本想今日找周棠商量一下的,誰承想又沒尋到機會。 洛平無意間逛到廷廷所在的院落,見廷廷房中的燈還亮著,想到方才翻看的《天階涼如水》,不由笑出來,一時興起,便向著燭光行去,想去看看廷廷。 輕叩門扉,里面?zhèn)鱽韾瀽灥穆曇簦骸罢l啊?” “是我,洛平?!?/br> “洛先生!”廷廷顯得很高興,急急拉開房門,披頭散發(fā)的,還沒穿鞋,分明是剛從被窩里爬出來。 洛平一怔,歉然道:“看你這里亮著燈,以為你還沒睡,打擾你了吧?!?/br> “沒有沒有,我本來就沒睡?!蓖⑼⒗迤竭M屋,生怕他跑了,“我睡不著,洛先生你陪我說說話吧?!?/br> “好,正巧我也睡不著?!甭迤叫φf。 廷廷捏著洛平的手腕,皺眉道:“先生你是不是瘦了?” “是嗎?可能是最近太忙了點……” “是我不好,我應該好好照顧先生的?!蓖⑼M臉愧疚,“我明明是先生的小廝,可成天就知道玩鬧,實在太不像話了,先生你罰我吧?!?/br> 洛平故意板著臉說:“對,是該罰,怎么罰你呢?” 廷廷眨了眨眼:“那個……我這副小身板,本來就夠沒用了,要是挨了打就更沒用了。要不,您讓程管家不給我吃飯吧,反正我以前都餓習慣了,幾頓不吃也不要緊的?!?/br> “……”洛平忍俊不禁,“幾天不見,你倒是把小棠裝可憐的功力學了不少。” “哼,誰跟他學了!我再也不要跟在他后面學功夫了!我再也不去南山找他們了!”廷廷突然激動起來,臉上都紅了。 “怎么了?你們吵架了嗎?” “我才不會跟他那種人吵架!” 見他鬧脾氣,洛平覺得挺有意思的,就好像在看年幼的周棠一般。 廷廷在府里的身份是小廝,可實際上沒人把他當小廝看。 剛來時盡管落魄,但他的身上始終有種驕傲和韌性,不像尋常流浪兒那樣卑躬屈膝。他跟王爺又很“親近”,所以府里的粗重雜活很少讓他做,連程管家也不怎么支使他。 久而久之,甚至有些下人會喊他“廷少爺”,倒不是故意嘲諷他,這稱呼是越王默許的,理由是廷廷怎么著也算他的同門師弟。 洛平看見桌上是冷掉的食物,估摸著是程管家讓人給廷廷送來的,可是一點也沒動過,床鋪上凌亂不堪,一看就知道哪個小孩在上面翻來覆去地滾過。 真是好像呢,這兩個孩子。 “跟我說說吧,小棠怎么欺負你了?”洛平柔聲問。 “他,他們太過分了!他們居然……”廷廷戛然而止,有些慌張地瞥了眼洛平,語氣囁嚅起來,“……沒、沒什么,不過是我今日與他切磋,輸?shù)袅??!?/br> “哦,是么?”洛平瞇了瞇眼,廷廷縮了縮肩膀。 廷廷不是輸不起的孩子,要是輸了比武,他肯定是勤學苦練再去找小棠比過,不會躲在房間里生悶氣。 他在撒謊,洛平一眼就看出來了。只是看他這樣慌亂,他心里有種不好的預感,顯然,有什么事情在隱瞞著他。 “廷廷,是不是小棠又羞辱你了?他這樣欺負師弟,實在不像話,你要是覺得委屈,我現(xiàn)在就去南山訓誡他?!?/br> 洛平故意套話,作勢要走。廷廷果然慌了手腳,拽住他急道:“先生不能去!” “為何不能去?”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大。 “因為……因為那邊有山匪……”廷廷的聲音越來越小。 “山匪?通方境內(nèi),越王眼皮底下,怎么會有山匪?更何況那里不是有南山軍……”洛平突然頓住了,神情有些僵硬。 他想起通方周邊山匪擾民的傳言。 廷廷的肩膀顫抖著,似乎終于忍耐不住了,紅著眼睛控訴道: “沒有南山軍!根本就沒有什么南山軍!周棠他騙你的!” “他們就是山匪!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的山匪!” “我平生最恨的就是山匪,我才不要跟他們同流合污!” ———— 朗月疏星。 南山頂上的營地中,有兩人未能成眠,正在秉燭夜談。 周棠放下越州的山勢地形圖,圖上用朱筆勾畫了十數(shù)個小圈,那都是紅巾寨的據(jù)點,看著大片的紅色,他憂心忡忡地嘆了口氣。 “紅巾寨的勢力正如日中天,要想跟他們平起平坐,王爺,我們急不得?!狈綍x進言。 “你明知道我愁的不是這個?!?/br> 方晉笑道:“方某一介山匪,怎會猜得到王爺您心中所想?!?/br> 周棠瞥了他一眼:“黑白兩道通吃確實事半功倍,可我們這樣做真的對嗎?不說小夫子,單說廷廷,我們才只是裝裝樣子惹點事,他便負氣回去了。小夫子一心想讓我剿匪立功,若是他知道我沒為剿匪做準備,反倒自己搞了個匪寨,豈不是要氣死。” “慕權兄自己說剿匪一事全權交由我來處理,王爺和我都已定下了詳盡的計劃,就算生氣,事到如今他是不會來插手的?!?/br> “可他一直以為我們建立了一個什么南山軍,我不明白他怎么就那么確信這一點的。你知道么,他每次提起‘南山軍’這三個字,看我的眼里滿滿的都是贊賞?!?/br> “其實他也沒想錯,我們本來就是想建立‘南山軍’的,只不過那樣的正規(guī)傭兵隊伍太過束手束腳,要百姓的口碑,要官府的認可,還要自己籌集資金,而且一旦亮相,必然成為所有匪寨的靶子,還不如占個山頭自立為匪來得方便。其實我們現(xiàn)在跟他的期望也差不多嘛,只不過叫‘南山匪’?!?/br> “南山匪嗎?”周棠喃喃,一字之差,卻是正邪不兩立啊。 “更何況,你家小夫子確實厲害,明面上跟那些肥官和jian商周旋,暗地里給我們弄來那么多餉銀,別說養(yǎng)活這些‘山匪’了,就是偽造一兩次洗劫行動也是綽綽有余的。要不是他這么能干,我也不會臨時改變主意,把貧窮困苦的正義之師改為富得流油的山匪了。你看,山寨的弟兄們也沒什么異議不是么?可見我的做法多么得人心?!狈綍x沒臉沒皮地勸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