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平走后的第二天，岷山的知縣便帶著幾個人前來求見知府和知州大人。那幾人中有村民、秀才、商，最出乎楊知州預(yù)料的是，然自己的心腹姚鵬飛也在其中。

    一干人等聲情并茂、淚如雨下地訴說了“越王夜戰(zhàn)群匪、光榮負(fù)傷”的事跡。

    此事火速傳遍了大街小巷，激賞者有之，懷疑者有之，更有人聽了他們的敘述，非常擔(dān)心越王的下落：“受了那么重的傷，還能活著回來嗎？”

    程管家出面解釋：“王爺此次出游，實為暗訪各地匪情，他說了，若是平安歸來，便要向天宣告，誓要清剿匪患，若是不幸蒙難，便要用己身祭天，向越州百姓謝罪祈福?！?/br>
    這是洛平臨行前交代他的，他一字不漏地復(fù)述。

    聽了這番說辭，不知哪家的千金當(dāng)場就感動哭了：“越王少年英雄，老天有眼，定不會把他帶走的！我要再見越王一面，甘愿以身相許！”

    ……

    洛平見到周棠的地方，是在距離通方城二十里地的山路上。

    彼時周棠已經(jīng)失去了意識，由一名侍衛(wèi)護騎在馬背上，整個人搖搖欲墜，衣服被血污染得不成樣子，臉上也是一片灰黑，早已沒有了意氣風(fēng)發(fā)的模樣。

    他身邊的侍衛(wèi)也僅僅剩下了八人，看來這一次交鋒雖然贏了，但損失慘重。

    周棠一行人看到洛先生帶著那么多人前來迎接，知道自己和王爺已然安全無虞，心里終于松懈下來，有個年紀(jì)輕的，當(dāng)即栽倒在馬背上昏睡過去。

    洛平上前對護著周棠的侍衛(wèi)長說道：“辛苦了，王爺就交給我吧?！?/br>
    “是?！笔绦l(wèi)長的胳膊上也有傷，忍著痛輕輕將王爺放下馬來。

    洛平見狀轉(zhuǎn)向隨行而來的大夫：“先給他們處理傷口，不急著上路?！?/br>
    大夫給越王檢查了傷勢，發(fā)現(xiàn)腰腹處的箭傷最為嚴(yán)重，由于崩裂開來，又有感染，導(dǎo)致了他的高熱昏迷。

    “洛先生，這傷要及時剜去爛rou，不然越拖越麻煩啊?！?/br>
    “那就剜?！甭迤胶軋詻Q，聲音冷靜得有些過頭。

    “哎哎，老夫知道了?！贝蠓虿桓业÷⒖蘡ao作起來。

    刀刃帶著燒過后漸漸淡去的紅色，切割在周棠的皮rou上。第一刀下去，明明并沒有什么聲響，洛平卻覺得自己的心口哧啦一聲，灼燙而尖銳地疼。

    當(dāng)初他也被這樣剜過rou，那時只覺得是皮rou之苦，并沒怎樣難忍。如今看周棠被剜，竟比割在自己身上還要痛。

    他看著大夫一刀一刀地給周棠去腐，之后上藥包扎，一切處理妥當(dāng)后，聽見大夫說“暫無大礙”，他才松了一口氣。

    在大夫給其他傷員診治時，洛平難得地沒有幫忙。

    他坐在地上，懷抱著周棠，讓他枕在自己的膝上。手掌輕輕拍撫，好似在哄一個孩子。

    周棠方才因為剜rou的疼痛，眉頭和鼻頭一直皺著，嘴唇也咬得死緊，全然表現(xiàn)出那股不肯服輸不肯示弱的孩子氣。

    在洛平的安撫下，他慢慢舒展開糾結(jié)的神情，身體也終于放松下來。

    洛平輕聲說：“小棠不用怕，我來接你了?！?/br>
    周棠強撐開了眼皮，目光雖沒有焦距，但那雙點漆般的黑眸定定地仰望，星光一樣亮，眼角也浮上一層歡喜的笑意。

    只是他說出的話仍是胡話。

    “小夫子……我的……燈火……”

    “嗯，沒有滅?！甭迤秸J(rèn)真地回答著他的胡話，“我們回去之后，我?guī)闳ヒ粋€高高的臺子上，那里有屬于你的，最旺盛的燈火。”

    周棠回到王府的兩天后清醒了。

    醒來時，一只微涼的手正貼在他的額頭上，帶著他熟悉的氣息。

    周棠睜眼笑起來，感覺到那只手要離開，他一把按住道：“小夫子，你要是拿開這只手，我肯定又會發(fā)燒了?！?/br>
    “……”洛平?jīng)]有搭理他，卻也沒有撤開手。

    倒是周棠覺得有點奇怪了，偏頭看向他。待看清小夫子熬紅的眼，心里頓時愧疚難當(dāng)，暗罵自己太過任性，當(dāng)下就放開了他的手。

    “小夫子你別守著我了，趕緊去睡會兒吧?！?/br>
    “無妨?！甭迤蕉似鹋赃叺乃幫耄按蠓蛘f你醒來之后就喝下這碗藥，我剛讓人熱好的，快起來喝了?！?/br>
    “哦?！敝芴墓怨院人?。

    “這藥有安神的功效，喝完了你就再睡一會兒，還有些低燒，發(fā)身汗就好了?！?/br>
    “我知道了，小夫子你快去休息吧?！?/br>
    “行了，你睡著了我就去休息?！?/br>
    周棠無法，只能重新躺好，閉著眼等待那碗藥的“安神功效”出現(xiàn)。

    可惜事與愿違，他越想睡著就越睡不著，萬般無奈之下，偷偷瞟了眼洛平。

    小夫子……然已經(jīng)睡著了。

    于是他放心大膽地睜開眼，盯著自家小夫子看。

    洛平斜靠在床邊，周棠只需坐起來，臉頰便湊到了他的鼻端。

    綿長的呼吸輕撫在睫毛上，湊得越近，體溫融合得越多，疊加起來的溫暖，讓周棠感覺頭腦有些發(fā)熱。

    他想，自己這樣貪婪的心思，小夫子到底能不能體會到呢？

    那片淡薄的唇近在咫尺，如果真的親上去，他會有所回應(yīng)嗎？

    作者有話要說：下章預(yù)告：

    小夫子，我不懂這個，那你就教我啊。

    第三十七章 向天誓

    周棠怎么也無法把目光移開，只覺得洛平的平淡安詳?shù)乃樁际钦T惑。

    鼻尖與鼻尖越來越近，他屏住呼吸，把自己的吻印在了洛平的唇上。

    由于太過緊張，他的身體都有一些僵硬，傾斜的角度拉得傷口有些刺刺地疼，像是在警告他什么一樣。

    他會不會醒？發(fā)現(xiàn)了怎么辦？

    這是個膽戰(zhàn)心驚的吻，讓周棠很不甘心。

    心臟跳得那么快，卻沒辦法通過這個吻傳達(dá)給小夫子。

    是他自己在害怕，沒有人教過他喜歡一個人該怎么做，他看了許公子的所有籍，看懂了風(fēng)花雪月，卻沒有看懂自己這段情感該怎么處置。

    他也是讀圣賢長大的，知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知道尊師重道的道理，他也知道自己正在做的事，在世人眼里會有多么大逆不道?？伤⒉幌敕词∽约骸矚g小夫子有什么錯呢？沒有人更值得他傾心了，他這輩子都不想離開小夫子啊……

    越想頭腦越昏，越想就越覺得燥熱，周棠忍不住欺身上去，手掌環(huán)過洛平的后頸，指尖落在耳后細(xì)嫩的皮膚上，一點一點磨蹭著，帶著說不清是興奮還是害怕的顫抖。

    不滿足于停留在唇角、靜止不動的觸感，他摸索著舔舐，感受到小夫子干澀的嘴唇上細(xì)小的褶皺，便本能地吸吮，想讓它變得飽滿起來。

    “嗯……”受到感官上的刺激，洛平根本無法好好入睡，低低地呻吟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