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葉裴青的臉色小心道：“是?！?/br>
    ……

    葉裴青一出門，十三調(diào)息定心，先端起了桌上的銅鏡。

    兩根一尺長的喜燭火焰猛烈，小小的火花發(fā)出細微的爆裂聲，又變成黑煙消散在空中，燭焰映著十三僵硬的臉。

    容貌的確比之前俊雅不少，卻也書生弱質(zhì)了許多。

    十三沿著脖子摸了一圈，沒有摸到臉部被人皮蓋著的痕跡，沉默下來。

    果然換了身體了。

    看這副樣貌和眾人的反應(yīng)，自己現(xiàn)在無疑是葉裴青從小便定下的男妻，梅尚書家的嫡出二公子梅郁，今年剛滿十七。

    暫且不管發(fā)生了什么奇怪的事，自己原本練了十年的武功就此消失，十三心中難受。抱著最后一線希望，他慢慢摸索著自己的根骨。

    摸著摸著，一團小小的火焰在心中燃起，帶給他一絲興奮。

    梅郁雖然體弱，根骨卻極為適合練武，和自己之前的資質(zhì)差不多。如打通脈絡(luò)，再苦練幾年，也能小有所成。

    十三歪著腦袋發(fā)一會兒呆，推開了窗戶。

    一陣強風(fēng)伴著夜雨狠命向自己的衣服上抽，遠處風(fēng)雨呼嘯，隱隱傳來賓客的笑鬧聲。他心中合計：自己尚未摸清楚穆國府的地形，又有瓢潑大雨，他今夜一定走不了。逃脫不得被人抓回來，下場只怕不堪設(shè)想。

    這場婚事若是組織安排，他應(yīng)該會收到消息。不管怎么說，他要想方設(shè)法聯(lián)絡(luò)到信使。

    狡兔三窟，十三在各國的京城都有隱蔽之所，藏匿了一些暗器和劇毒，以備不時之需。只要能出門將它們帶回府來，到了迫不得已要出手的時候，他至少可以自保。

    所以，最關(guān)鍵的是如何安全度過接下來的幾天。

    再不喜歡，他也要同葉裴青周旋。

    把窗戶關(guān)上剛要四處查看，卻聽門外輕聲扣了三下，一個女人和緩的聲音傳來：“公子可餓了？奴婢準(zhǔn)備了宵夜，請公子墊墊饑，順便將今天的藥喝了?！?/br>
    十三只好讓她進來。

    趙姨一邊在桌上布置碗筷和粥品，一邊低聲道：“今天懸梁自盡的那隋夫人，公子可還記得她是誰？在梅府我可是向公子提過的?！?/br>
    十三說：“只記得她是穆國公的側(cè)夫人?！?/br>
    趙姨看了十三一眼：“公子一向不喜歡這些錯綜復(fù)雜的人際關(guān)系，以前奴婢不敢說什么，但是現(xiàn)在既然在這府里生存，今后就不能不多花點心思。否則哪天公子被人暗中算計了，我們這些下人保不得公子的周全，喪命事小，辜負老夫人的期望事大?！?/br>
    十三只能答應(yīng)著：“知道了。”

    趙姨這才把門關(guān)好，一邊盯著十三喝藥，一邊低低講述。

    隋夫人是穆國公三年前收的小妾，如今不到二十歲，姿容嬌艷又會寫詩作賦，寵愛盛極一時。她出身貧寒秀才之家，本來只是個姨娘，卻因兩年前為穆國公生了一個兒子，升為側(cè)夫人，與池夫人和明夫人平起平坐。只是她有些小性，又難免恃寵而驕，聽說平素喜歡動不動摔東西，拿頭釵扎人，不甚得下人的喜愛。

    池夫人向來大度，明夫人性格恬淡，倒都不與她計較，幾年來把她當(dāng)meimei一樣讓著，百般寵愛。連穆國公都經(jīng)常夸贊家中和睦，賢妻美妾，羨煞旁人。

    所以誰也不清楚，為什么今天這隋夫人突然要懸梁自盡。

    剛才趙姨和幾個婦人在門口聊天，狀似無意，卻在打聽這件事的始末。其中一個婦人說，原來隋夫人這段日子一直心神不寧，脾氣更大了不少，經(jīng)常因為一件小事，就將丫鬟們打得遍體鱗傷，聲音大得隔著院子都能聽到。最近幾天也整日不見人影，半夜時常聽到她的院里傳來哭泣的聲音。

    十三喝完了粥，又低頭喝藥。他對這樣的女孩一向不敢恭維，寧可敬而遠之，更不想討她們做老婆。

    趙姨小聲說：“聽人說，下午池夫人請了個大夫察看隋夫人的尸體?！?/br>
    十三挑眉：“人都死了，請大夫做什么？”

    趙姨也意有所指地說：“可不說呢？人都死了，請大夫來做什么？若懷疑她不是自盡，不應(yīng)該通知衙門？”

    十三把碗里的藥舔干凈：“不清楚，不能妄加猜測?！?/br>
    這穆國府似乎有點深。

    趙姨也說：“現(xiàn)在穆國府雖然有老太太，卻是池夫人當(dāng)家。公子沒有根基，少不得暫時要委屈求全。老太太和各位夫人的禮物都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打點下人的也已經(jīng)備好，公子看看若是不錯，我明天便吩咐下去。”

    十三說：“這事著落在你身上，明早我看一下。”

    趙姨又低聲囑咐一會兒，叫他今夜聽話，好好服侍世子爺，不要沖撞了他，這才收拾碗筷走了。

    今夜聽話？

    十三在房中搜了半天，找到一柄粗大的喜剪和十幾根鋼針，在手中掂了掂。他又挑選幾樣看起來無害，分量卻夠沉重的物品，擺在房間各處。

    失去武功，只能在敵人猝不及防之時先發(fā)制人。葉裴青無論想在房間哪一處對他行兇，他也能隨手撿起一樣?xùn)|西，直劈他的腦袋。

    將臥房里間的門閉好，十三舉著蠟燭研究所有的家具和桌椅。檢查了很久，他找到兩根略松的長釘，用喜剪硬拉出來收好，放置在床的縫隙之中。

    這些長釘足有五寸，插入脖子就能使人斃命。葉裴青若敢在床上對他動手動腳，這里就會成為他的葬身之地。

    不是他不“聽話”，但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做好萬全的準(zhǔn)備和最壞的打算。

    他痛恨那種受人所制、不能翻身的感覺。

    床邊藏了長釘、桌下裝好鋼針、衣柜里一把喜剪、房間里到處安置好了可以擊碎人頭顱的重物。

    經(jīng)過十三一晚的忙碌，這新婚洞房總算布置得像模像樣了。

    第4章 （捉蟲）大鬧洞房

    葉裴青來到喜筵，被賓客和至交好友輪番灌酒，不必細說。過不多時，幾個豬友喝得盡興，不管三七二十一便架著他回到新房中。

    世子成婚，大家本來應(yīng)該收斂，可是穆國公的部下多是武將粗人，葉裴青盡管性格細密，卻也從小練武，一直不拘小節(jié)。此刻眾人都有些醉意，興致一來，便吵著要鬧洞房。

    十三已經(jīng)在里間躺下，門外卻傳來雜亂的腳步聲，伴隨著幾個男人的吵嚷：“夫人快快起身，我們把新郎官送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