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意覺得自己的精神從來沒這么放松過，他覺得自己再不多想一些事情，估計醒著也就跟做夢差不多愜意，無所憂慮了。

    現(xiàn)在，他們用幾乎一夜的時候，一邊往前游，一邊靠近海面。

    “嘩啦！”

    夏意浮出海面，天空還是漆黑一片，沒有月，也沒有星星，不知道時間。但是身邊的海水有明顯的波動，不是洋流，而是很多遷徙的魚類繼續(xù)它們的旅行。

    海水從他的額頭滾落，水層跟著消退到海面以下。

    夏意深深呼吸，帶著海水味道的空氣灌進來，他甚至有些嗆咳。

    海水溫度的恰好，大概是十度左右，風(fēng)也很大，吹得十分舒服，視線所及處沒有阻礙。空曠悠遠(yuǎn)，好像亙古以來就靜默的存在著。

    不過下一刻靜寂就被打破了，一條海豚猛地竄出了海面。

    然后接二連三的響起噗通的落水聲，海豚群在不遠(yuǎn)的地方嬉戲玩鬧。

    夏意近乎沉醉的凝視著海面，因為風(fēng)大，浪濤也不小，他隨著海浪微微起伏，略一返身的時候，就看見塞壬那肘部生有舒張魚鰭的手臂攬過來，很靈巧也很柔和的攀上他的肩，修長的五指從下頜一直向上撫摸到臉頰。

    人魚的體溫偏低。

    夏意感覺到臉上的冰涼，但是沒有明顯的推拒。

    這次只是沒有水層的阻隔而已，他畢竟曾經(jīng)見過塞壬無數(shù)次緩慢伸手碰觸，所以下意識也沒有要躲，只是這次有感覺罷了。

    夏意還沒來得及說什么，就看見塞壬微閉眼睛，淡銀色的睫毛密密的合在眼臉上，人魚特有的妖異魅力，在這個動作中表露得淋漓盡致，夏意一時被惑，沒來得及避讓。當(dāng)唇上感覺到微冷的涼意時，已經(jīng)被牢牢吻住了。

    舌尖細(xì)細(xì)舔舐著齒縫。

    因為失神，也因為有些癢，夏意微微松開，立刻就被探入的舌尖攥住，在齒根與上顎反復(fù)摩挲，這是很溫柔的試探，也是撩撥。

    人魚是行為很特殊的種族，就算它們的獨占欲再強，正在進行或者將要做那啥啥時，吻仍然是溫柔的，帶有很強烈的感情。

    它們會盡量小心控制住自己的手指，不過多用力去抓緊喜歡的人，這會帶來很嚴(yán)重的傷害。

    塞壬有傳承記憶，不要覺得這個聽起來很玄乎，其實在自然界，基因會控制許多生物，讓它們在沒有父母的引導(dǎo)下照舊可以準(zhǔn)確無誤的生存捕食，躲避天敵；準(zhǔn)確的橫越重洋，前往從來沒有見過的海域繁衍休憩。

    但人類顯然是沒有這樣強大能力的，同樣沒啥經(jīng)驗，夏意的吻技就很糟糕。

    幸好這是在海水中，不然夏意又得喘不上氣。

    只有吻，沒有多余的動作，塞壬的手指輕輕觸碰著夏意的下頜，停留在那里沒動。

    好像那一瞬間，所有東西都被拉得無限遙遠(yuǎn)，夏意的知覺都有些模糊起來，他徒勞的伸出手，只碰到塞壬的背，濕漉漉的頭發(fā)披在那里，夏意根本沒辦法抓住。

    幽暗的海面忽然有了暗紅色的光芒，越來越耀眼。

    當(dāng)光線延伸到他們身邊，照到塞壬的背上，夏意的臉上時，這才使夏意勉強醒覺，下意識睜開眼睛望向前方。

    海平面上出現(xiàn)了一個橘紅色的半圓球，正在冉冉升起。

    朝陽的光輝逐漸增強，將海水渲染出一種瑰麗的玫紅色。

    塞壬也睜開眼睛，略微后縮，輕輕吮著夏意的下唇后，依依不舍的松開，示意與朝陽相對的方向——海面上出現(xiàn)了一個高聳的黝黑影子，就好像突兀出現(xiàn)在海上的幽靈城堡，靜默的凝固在那里，逐漸被朝霞染透。

    【到了，紐西蘭?！?/br>
    夏意愣神半晌后，終于反應(yīng)過來，那個詞只是發(fā)音。

    中國喜歡用的稱呼，應(yīng)該是新西蘭。

    就是近乎太平洋最南，最大也是最后的兩個島嶼，它們都孤零零的駐在海洋中，距離最近的陸地澳大利亞還是很遠(yuǎn)的，相隔一整個塔斯曼海呢。且按照路徑推算，他們走的根本不是澳洲與新西蘭中間的海域，而是西南太平洋海盆。那里才足夠深，又足夠毫無人跡。

    海浪喧囂的涌起，拍打的力道十分舒適，這讓海水下方的魚群也活躍異常。

    【這是靠近南極最好，也是食物最多的地方！】夏意聽著，嗯，果然是海怪的邏輯。

    說到新西蘭，其實他最快想到的是電影，沒錯，就是魔戒。這部史詩一般的魔幻原著就足夠令人目眩神迷了，電影拍攝要選地方是很難的，但是世界上偏偏就有這么一處奇妙的地方，同時擁有草原、雪山冰川、森林湖泊、深谷溪流、火山、荒漠種種地形，而且?guī)缀鯖]有被破壞的幽妙絕景。

    不過倒不知道新西蘭海域，也是海怪們喜歡的聚餐地點。

    【越往南，風(fēng)浪會越大?！?/br>
    塞壬拉著夏意重新潛回海中。

    朝陽明亮溫暖的光輝已經(jīng)將海水表層照得十分通透，這時候就能看到各種魚群錯亂著游曳，許多大魚根本就不需要沖散魚群，只要張開嘴迂回著在海水里追逐幾圈，就能咬到獵物。

    這里的海水并沒有大堡礁那么如夢似幻的蔚藍(lán)，而是深碧色。

    越往下越透著淺淺的微黃，這是因為海藻森林。

    從深不可見的海底扶搖直上一株株帶狀海藻，都有豐厚的葉片，夏意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海帶，它們太高太挺拔了，就好像直沖而上的白楊樹，筆直的往上冒著生長，而且每株都還有不小的間距空隙，連海水劇烈的起伏都很少能影響到它們，最多是跟著波動一下，竟不怎么搖晃。

    這多奇怪，再怎么巨大，它一樣是海草海藻，不可能牢固成這樣。

    繼續(xù)下潛，夏意游近了才發(fā)現(xiàn)，每一株海藻葉片里面，都有無數(shù)小魚小蝦，粗大的根莖上還吸附著很多貝類，實在太沉了，當(dāng)然沒辦法在海水里飄。

    這簡直就是一座茂密的熱帶雨林，大到鯊魚，小的蝦虎魚都在這片森林里暢游。

    靠近海面的地方，也就是“森林”的尖端，是鯨游曳的區(qū)域，還有成群的海豚，幾乎每繞過一株“樹木”，都能看見不同顏色不同模樣的魚群，那些小魚就幸福的窩在豐厚的葉片下，把那里當(dāng)成窩，醒了就啃，啃累了就睡，有更多貪圖這些懶貨肥美rou質(zhì)的鯛魚順著海藻葉片盤旋，用魚鰭或者嘴拱進去找吃的，不過能咬到的多半只有各種各樣的小蝦。

    一只五米長的大魷魚拖著須狀的身體從被陽光照到的地方往下潛。

    隨即就有一群抹香鯨俯沖下去捕獵。

    往上看，海面上的水浪似乎很不平靜，海底也不斷有暗流涌動，將不少小魚卷進去，又遠(yuǎn)遠(yuǎn)的扔到一邊。

    夏意只是環(huán)視一周，就體積最大的算，已經(jīng)看到四種不同的鯊，三種長得不一樣的鯨，還有成群的海豚。

    皇帶魚像一個幽靈從海底緩緩冒出來，而且身體筆直。

    【你要冒充海藻嗎？】

    【咦？我在找隆頭魚。】刻托保持著身體九十度垂直，然后往前飄了一斷，就停頓不動了，一群藍(lán)黑色條紋的小魚游出來，它們先是繞著皇帶魚轉(zhuǎn)，然后才開始從下往上用嘴細(xì)細(xì)輕啄皇帶魚的細(xì)長的身體。

    【重一點，重一點…哈哈，就是那里?！?/br>
    喂，“服務(wù)員”聽不懂吧！

    夏意疑惑的看塞壬：

    【它們？】完全跟大堡礁的裂唇魚不一樣啊。

    【嗯，不是看品種，是看花紋。】塞壬表示很遺憾，這一群小魚還不夠刻托一個使的，誰讓海怪太大皇帶魚太長呢。

    【花紋？】

    【藍(lán)黑色條紋，幾乎所有的…嗯，不管哪個海域。】夏意聽后默了，原來如此，全世界從事這一服務(wù)行業(yè)的小魚不論出身品種，但是必須都要穿制服，等等，藍(lán)黑色細(xì)條紋，這到底是招牌還是制服？

    【不過很多隆頭魚不愿意為大魚清理…】比如鯊魚就是絕對沒戲。

    【明白?！科沸胁涣嫉木芙^往來客戶嘛。

    【但你也別看外表是藍(lán)黑色條紋的小魚，就放松警惕，在大西洋，還有一些魚也是長這樣，但是它們的目的是誘騙別的魚過來，趁機撕咬它們身上的rou，而不是做清理。】好吧，沒有假冒偽劣敗壞名聲的李鬼，就不算好漢李逵。

    【相比較，陶瑪斯就要好多了?！?/br>
    夏意一愕，這思維跳躍太快了，怎么又到海龜了。

    【不管是什么魚，只要愛吃海藻與貝殼，都愿意為它清理，包括它的同類…】這，邋遢到極點也是一種奇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