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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浣溪握著溫涼的玉圭,覺得印兒仿佛在交代臨終遺言似的,她望了眼對方依舊戴在脖頸上的啟明珠,雖然擔心得想哭,但此時此刻不能添亂,只好憋著眼淚回答道:“我知道了,那印兒jiejie和千晛jiejie一路上要當心?!?/br> 印兒咧著紅唇笑開來:“沒事的,我們厲害著呢,我可是單挑過碧霄宮雪珩仙子的人,她,”印兒偷偷指了指身后默不作聲的人,“她可是搞死昆侖冰夷的人,我們厲害著呢!” “……”北浣溪接不上這話,厲害?或許吧,反正死不了確實挺厲害的。 “啊,對了,”北浣溪想起什么,突然又道,“元懷冬說卞城王手底下有十大陰帥和一個司簿,你們要當心他們?!?/br> “這么多?”印兒咋舌,“有什么弱點嗎?” 北浣溪搖頭:“這就不知道了,但元懷冬說他們十分兇殘,瘋起來直接以惡鬼為食?!?/br> 自己人都吃。 印兒打了個寒顫,聽著窗外寒鴉叫了一聲,警覺地問道:“幾時了?” 子時了。 紅蓋頭披上,活人水葬,生人勿擾。 天色暗下來,一條浮動著鬼火的長河鋪開在伯寧侯府前。河道兩旁,送葬的鬼兵舉著火把,眼神空洞地望著碩大的楠木棺材被身著喪衣的鬼兵抬出來。 元懷冬披麻戴孝,抱著靈牌癱坐在侯府門前,一聲接一聲地哭喪。 活人躲在四下,捂著嘴不敢出聲。他們目光如炬,仿佛在期待什么。但黑夜中,無人看得見。 北浣溪看著棺材被拋進鬼河,所有的鬼兵便在一剎那間消失。靜止的鬼河突然間流動起來,載著一口棺材慢慢地朝遠處看不到盡頭的夜色深處奔去。 “叮鈴鈴——” 不知道是誰突然搖響了送葬的歌,天空中紛紛揚揚飄下一張又一張的白色紙錢。 它們滴滴答答地像雨水一樣落在鬼河里,又化成一盞又一盞淺白色的燈。 吟唱葬歌的少年聲音清澈悠揚,歌聲在狹小的天地里一聲接一聲地回響:“我與你踢倒鬼門關(guān),打開這槐安路,把一枕南柯省悟,再休被利鎖名韁相纏住?!?/br> “我與你割斷凡俗,怕甚么苦海茫茫難跳出?” “趁煙霞伴侶,乘著這浮槎而去,兀的不朗吟飛過洞庭湖?!?/br> 他像是對棺材里的人唱,又像是對所有捂著嘴愣神在原地的人唱。 兀地西風一吹,鬼河里的燈忽然滅了下去。 天地間變成幽暗的一片。 吟唱的少年戛然止了聲。 北浣溪一眨眼,仿佛從夢中驚醒過來,眼前的鬼河不見了,棺材也不見了。 皓月?lián)荛_陰云,照亮著滾滾東流的南江水。 四下開始燥熱起來,一如夏季悶熱的夜晚,青蛙躲在潮濕的低洼處“呱呱呱”地叫個不停。 “誒?怎么回事!老夫怎么會在這里?”伯寧侯一回神,見邊上站著發(fā)呆的伙計,一肚子火氣,“你之前不是慌慌忙忙地沖進來的嗎?你說了什么?怎么現(xiàn)在天都黑成這樣了?” 伙計撓著頭:“侯,侯爺,我也不知道啊?!?/br> “誒?怎么回事?我們怎么在這個地方?”躲在樹上、石頭后、門后的酆都老百姓統(tǒng)統(tǒng)茫然地跑出來,他們瞪著燈火通明的伯寧侯府,滿頭霧水,有大膽地上前問道,“侯爺,你叫我們來干什么啊?” “誰叫你們來的,你們……你們怎么這么多人?”伯寧侯莫名其妙地看著一群一群的老百姓,他一轉(zhuǎn)頭,又看到了船長,頓時嚇得驚住,“陳大人!你什么時候來的!” “這位姑娘……你是?”伯寧侯覺得自己快瘋了,他不是坐在太師椅上喝茶的嗎? 船長不知道現(xiàn)在是個什么情形:“侯爺,你怎么了?我們剛剛躲在這兒,是在為元氏兩姐妹送葬啊。” “什么元氏?”伯寧侯瞪著府上的伙計,“什么送葬!” 伙計無辜地撓著腦袋,他還是不知道啊。 船長急了:“元懷夏和元懷秋啊,她們不是你兒子的救命恩人元青家的姑娘嘛!她們就在……在……”船長回頭望敞開的廂房門,里面亮著燈火,卻一個人也沒有。 “陳大人,你怎么回事?我們這兒沒有什么元氏父女,更不會有送葬,我兒子什么事都沒出,前陣子送往大殷求學去了!”伯寧侯怒道。 “這……這這……”船長回頭瞪著自己的伙計,“這怎么回事!” 伙計們哆哆嗦嗦,他們也不知道。怎么突然間,所有人都跟忘了似的。 “侯爺,您手下沒有姓元的一家人?元懷冬呢?” “自然沒有,誰敢在老夫頭上動土?”伯寧侯看著船長,萬分疑惑,“陳大人,你究竟什么時候來酆都的?” 難不成見了鬼了。陳大人心中大驚,望著消失的鬼河,完了,這次豈不是害慘了幾位貴人!他調(diào)頭去找北浣溪,可哪里還有她的人影。 北浣溪攥著香囊,急急忙忙地躲進房間里,完了出事了,她剛剛看到那些凡人的背后都飄起了一縷黑色的鬼魂,她沒有看錯,那絕對是鬼魂,他們附在那些凡人身后,共同謀了這場局,就等著印兒jiejie和千晛jiejie下冥界。根本沒有什么卞城王娶妻的事! 她不想去追究為什么,她只知道她們有危險。 北浣溪慌忙打開香囊,取出里面的一綹熏香插在凈壇里,她著急地點燃火折子,卻見屋內(nèi)的燭火霎時間全部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