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位長老嚴(yán)陣以待，司徒同光冷笑道：“謝冰，你竟然醒了？”

    “然而，那又怎樣？你已然是魔，并非是謝冰！那日，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你殺了多少人？”

    聲聲質(zhì)問，怒意滔天。

    謝冰聊然無懼，她甚至輕笑了一聲：

    “你們，不都定罪了嗎？”

    “你！”

    司徒同光皺眉，白色的長發(fā)微飄，不愧是顧莫念之徒，入魔了也如此不羈。

    謝冰的眸子里，通透到虛無，沒有情緒，沒有悲憫，沒有生機(jī)，只有無邊消寂的死氣。

    她平日里，其實(shí)面容很是寡淡，常常抿著唇，有些過于疏朗的距離感，此刻卻緩緩勾起唇角，是不屑與蔑然。

    殷倦之身形微微一僵，謝冰看著他的眼神，他終于看出來：

    是憎惡。

    是冷漠。

    他幾乎疑心自己看錯(cuò)了。

    謝冰的手腕腳踝，俱都是鎖鏈。

    她費(fèi)力的推開殷倦之，寂滅結(jié)界鎖將她周身死氣封鎖，身形羸弱不堪。

    她被她的手腕牢牢困在懷中。

    她推不動(dòng)他。

    然而剛才謝冰的眼神，讓殷倦之心驚動(dòng)魄。

    他啞聲說，“你別掙扎，我放你下來，我與你同去。”

    太沉了。

    寂滅結(jié)界鎖與噬骨鏈讓她的每一步都在疼，她往前一步一步走著，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扣住謝冰的手腕。

    頭頂，是長長的狹窄臺(tái)階，即將走到盡頭。

    那里，是白日絢爛的光，透過小孔，向著玉階而來，灼燒黯淡的濃霧。

    “我知道，你只剩本能?！?/br>
    長長的袖袍垂落下來，幾乎遮住帶著血跡的青裙，在眾人視線不及之處，寬大袖袍下，殷倦之扣住謝冰手腕的手，不容分說的往下移動(dòng)，抓緊謝冰冰涼的手指。

    那一瞬間，殷倦之分明感覺到：

    謝冰羸弱不堪的身形，微微一顫。

    “你記得，對不對？”

    許久，謝冰沒有回答。

    殷倦之桃花眼微瞇，謝冰剛才的神情，是真的。

    她恨他，為什么？

    謝冰沒有腦子，成魔的思緒是直覺，全靠直覺。思路╭ァんΘm んΘmヤ

    這些直覺，卻是謝冰本人真正的想法，她究竟恨他什么？他又做了什么，以至于謝冰這般恨？

    明明是冷靜謹(jǐn)慎的思考，與過往那些年一樣，心臟最深處，炙熱跳動(dòng)的心，卻緩緩的，漏了一拍。

    像是砂石摩挲的嗓音里，終于輕吐出微不可聞的聲音：

    “殷倦之，你見過大樹嗎？”

    那一瞬間，殷倦之死死捏緊謝冰的手掌，幾乎將她的手掌碾碎：謝冰喊的是，殷倦之。

    黑色紋路，給她的面容布上一層妖冶，她的眼睛，凝視著前方，語氣里帶著一絲嘲弄：

    “你見過大樹嗎？”

    殷倦之：“什么？”

    “再大的大樹，曾經(jīng)也只是一顆種子?！?/br>
    “小種子艱難的出土，萌芽，干渴水澇中，好不容易長大了。它長啊長，長啊長……”

    心臟里，隱約滲透一絲涼，仿佛有什么難以控制的事情在發(fā)生。

    這是殷倦之從未見過的謝冰。

    成魔的謝冰，他不懂她在說什么。

    她究竟在說什么？

    這未能理解的話語里，潛藏著什么天書與秘密？

    殷倦之這一生，都未有過如此慌亂的一刻，哪里，究竟是哪里不對？

    “你想說什么，你告訴我。”

    謝冰的眼神空洞，她繼續(xù)說：“終于，長成了一株小樹。”

    “小樹的周圍，都是參天的大樹啊，密密麻麻，遮天蔽日，將它的陽光雨露毒遮蓋住。它想，它要活著，于是它努力的茍延殘喘，從水溝里，從樹葉間，汲取一絲氧氣，汲取一絲雨露，然后它活下來了?！?/br>
    “可是參天大樹們太高大了，它想要活得好好的，就要繼續(xù)長大，不過沒關(guān)系，它已經(jīng)活下來過一次，于是它打算繼續(xù)長，它長啊長……長啊長……”

    “終于，它的樹干粗了，它的枝葉繁茂了，它隱約能看到層疊樹葉外的陽光，這時(shí)候，它感覺到很疼很疼?！?/br>
    “它低頭往下看，原來不知道何時(shí)，它的身體里，已經(jīng)被勒進(jìn)一根粗粗的繩索。”手機(jī)端 一秒記住『思路為您提供精彩小。

    “那根繩索，滯留在它身體內(nèi)太久了太久了?！?/br>
    “是誰留下的呢？也許是放羊的孩子留下的，也許是枯死的藤蔓絞殺的，也許是……”

    “是什么時(shí)候留下的呢？也許在它初長成的時(shí)候，便已經(jīng)勒上。無聲無息，經(jīng)年累月?！?/br>
    “但是，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那棵樹，它以為能活下來，其實(shí)它早就死了?！?/br>
    長長的眼睫只是微微煽動(dòng)，隨即便淡漠的，走向最明亮處。

    眼前，即將是出口。

    心底隱約捕捉到什么，殷倦之的心中恍若驚濤拍浪，謝冰的本能，在告訴他什么？

    然而，她略有些低沉的聲音，沒有再響起。

    他牽著她，在鎖鏈叮當(dāng)聲中，一步一步走出去。

    峰頂之上，謝冰眾矢之的。

    然而，面臨所有的指控，謝冰全都不認(rèn)。

    “與我何干？”

    鎖鏈分別鎖著她的四肢，沉重到勒緊骨血，壓出來層層血痕，她被押跪在天下面前，卻依舊說，與我何干？

    她略微譏諷的仰頭，看向面前鮮血滿身的男人，顧莫念。

    顧莫念廢修為，毀神識(shí)海，便在謝冰面前而做。

    謝冰看著他痛苦到身形戰(zhàn)栗，看著他毀神識(shí)海，直至他身形虛弱，被沖上來的粉裙女子托住。

    萱瑤淚流滿面，哭喊道：“師父！師父！”

    顧莫念搖了搖頭，“瑤兒，為師在救你師姐，你下去。”

    他啞聲道：“現(xiàn)在，釘鎮(zhèn)魔降魂釘?！?/br>
    一道妖火，從天而降，打向那寒光凜然的銀釘！

    第193章 死路

    大片大片的紅蓮之火怒放盛開，是難以想象的威壓與恐懼。

    天地之間，當(dāng)憤怒的紅蓮妖火灼灼綻放開時(shí)，冥冥之中，有一種牽扯聯(lián)系，幾乎將天地動(dòng)搖。

    司徒同光臉色一變，這妖火……妖氣沖天，是與妖王如出一轍的強(qiáng)悍。

    視線所及，只剩下大片的紅色，灼灼燃燒的妖火似是遮天蔽日的紅蓮之海，將白玉石階炙烤不休，空氣中被灼熱吞噬，水墨般的仙境里草木被火蓮?fù)虥]，灼灼燃燒。

    那妖火橫沖直撞，目的只有一個(gè)方向：押在中央的，跪在原地的謝冰。

    謝冰似有所感，疏淡的眉眼微抬，看向那無盡的火光。

    她的眼睫輕顫，微微揚(yáng)起頭顱，一眨不眨的看著火焰最深處。

    許是因?yàn)橐诒娔款ヮブ抡f出罪行，只是鎖了手腳，并未蒙住雙眼，她能清晰的看到有一抹銀光而來。

    妖火是那般強(qiáng)悍，逼的各色靈氣紛紛護(hù)體，饒是如此，有修士哀嚎著痛呼，有人警戒著列陣，有人大聲呼喊著……

    亮到刺眼的火幕中，那道銀色的光更盛！

    遍布紋路，有些蒼白憔悴的臉上，閃過一絲沉滯的笑意：

    “是，蘇肈啊……”

    白色的狼形魁梧高大，腳踏火蓮，騰空飛躍間行云流水，飛躍而來。

    獸形顯露的那一瞬間，無盡的劍光與法器便與蘇肈針鋒相對，巨大的狼爪硬生生迎上去，拍飛無數(shù)的法器！

    “蘇肈，你瘋了嗎？”

    “你要劫走一個(gè)魔？”

    蘇肈一向清淡，是宗門里總?cè)菀妆缓鲆暤娜?，饒是他后來漸漸修成妖火，卻根本沒在外人面前展露，如今這強(qiáng)盛的實(shí)力，令人震驚。

    更為震撼的是，蘇肈似乎打算做蠢事：在眾目睽睽之下，這只看上去沒有利爪和鋒刃的小狼崽，打算將成了魔的謝冰叼走。

    一只無人問津的小狼崽，不知何時(shí)，長成了這般不管不顧的野心。

    謝冰身上，究竟有什么，值得顧莫念、殷倦之如此維護(hù)？

    不僅如此，還有這妖族災(zāi)星蘇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