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要不然,咱倆一起合作,干脆把他丟到大街上算了?”茉莉說。 “這么冷的天,在馬路上待一晚上,凍死了怎么辦?”小海說,“何況你跟我兩個人,也……抬不動啊!” 小海定定地看著詹臺,想了又想,終于下了極大的決心。 “jiejie,我們逃吧。世界這么大,總有你和我的容身處?!彼恼Z氣鎮(zhèn)定,聲音也逐漸平快,“無論你和他之間發(fā)生了什么事,只要我們逃到別人找不到的地方……” “是啊,逃去哪里呢?”她沒太往心里去,有一搭沒一搭回著,可是說著說著,卻被他越來越嚴肅的語氣驚訝到了。 他不像是開玩笑,是在很認真地考慮這個可能性。 他甚至不害怕,認真的謀劃中透露出掩飾不住的快樂和興奮。 “兩個人……一起逃走?” 茉莉詫異地看著小海,恍然間意識到了些自己一直忽略的事。 “你傻呀,到處都是攝像頭。你還是個小孩子呢,我要是帶著你跑了,隔天就被當成人販子抓起來?!彼陲椝频氐拖骂^,。 小海沒有反駁她,只是輕輕抿了下唇,小小的臉上滿是倔強。 第35章 生日歌(三) 茉莉和小海商量了半天,在洗頭房里翻來翻去,只找到根長長的皮筋。 小海眉心直跳,茉莉卻有些委屈地碎碎念:“……我這是洗頭房嘛,去哪里找繩子?。恳笠策吡它c……” 小海默默拿著皮筋,一圈又一圈繞在詹臺的手腕上。 “jiejie,這樣真的行么?”小海滿面愁容,“我怎么感覺這皮筋不太牢靠啊。” 茉莉卻拍著胸脯保證:“放心吧,我看電視里都是這樣做的,保管沒問題?!?/br> 她自信滿滿的樣子非但沒有讓小海放心,反倒越來越讓人焦慮。 小海正想再說什么,茉莉卻突然將手指放在唇上:“噓……” 四周突然安靜下來,她的神色一下子變得嚴肅。 “你媽要回來了?!避岳蝻w快地說,“快點回家去,否則她今天會下來找你。如果她發(fā)現(xiàn)臭道士在這里,我們滿身是嘴也說不清了?!?/br> 小海紋絲不動,還想再留下來 茉莉卻沉下臉,手按上他的肩膀,話中有話。 “海,別小看了我。” 這次她真的用了力氣,幾乎立刻就將他推出了門,洗頭房的門在他眼前毫不猶豫地關(guān)上,連一秒遲疑都沒有。 “快些回家去,好好應(yīng)付你媽。如果等下被我聽見你又挨打,明天別想進門來?!?/br> 茉莉的聲音斬釘截鐵干脆利落,門關(guān)上的那一下掀起了一陣風(fēng),像是一雙手在背后用力推著他,將小海接連拱上好幾層臺階。 小海無奈地回頭,知道這次再無轉(zhuǎn)圜余地,這才一步一挪走到家門前。 洗頭房中,茉莉豎著耳朵,直到聽見樓上關(guān)門的聲音,這才輕輕舒了一口氣。 她神情變得淡漠,平靜地蹲在詹臺的身旁,手上捏著的剪刀慢慢貼向詹臺的臉,一下、兩下、在他的下巴上來回輕輕滑動。 “還裝嗎?”茉莉冷冷地說。 話音剛落,躺在地上的詹臺唰地睜開了眼睛,漂亮的丹鳳眼直直看著她,嘴角嘲諷地勾起。 他手臂上的肌rou隆起,腕上纏著的皮筋瞬間被他掙開,不費吹灰之力。 可詹臺卻依舊躺在地上,癱軟得仿佛一灘爛泥,無論怎么努力也坐不起身。 “算我馬失前蹄,被那孩子分了心,竟然著了你的道?!闭才_倒也不急,眼梢一抬,不緊不慢地說。 博古架上的泥娃娃,放在一推開門就能看見的再顯眼不過的地方。 他這種道行的人,自然一眼就看出其中古怪,順手便把這邪祟玩意兒毀了。 可等他著了茉莉的道躺在地上,倒逐漸明白過來——這個泥娃娃放在那,恐怕還就是特意等著他去砸的。 放在平時,砸了也就砸了。跌破一個邪氣的泥娃娃,對他來說壓根算不上什么。 可偏偏兜頭一口鍋砸在臉上,砸得他眼冒金星,一時分神才讓身后的茉莉偷襲得了逞。 他跪倒在地上那一刻,意識到自己中了蠱。 這蠱倒也沒什么大不了,短時間內(nèi)渾身軟泥一樣動彈不得,等過一會兒,他自己慢慢就能解開,并不傷人性命。 可是茉莉這時蹲在他身邊,陰惻惻地看著他,又有點讓詹臺摸不準了。 他手腕已經(jīng)漸漸能動,小臂也比之前好一些,于是便把手指盤在背后,小心翼翼地撫上腰間的金剛杵。 可兩人距離這樣近,他再細微的動作,又如何能夠逃得過茉莉的眼睛? 茉莉莞爾一笑,搖頭道:“詹道長也不必擔(dān)心,天道輪回,不可違背,就是借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傷著您一根汗毛?!?/br> 可她一邊這樣說著,卻又一邊緩緩伸出手,冰冷的手指一點點地撫上了詹臺的手腕,像是寒冷的蛇。 詹臺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幾乎控制不住自己就想動手,可下一秒,茉莉卻只是從他掌心里,摳走了那串鑰匙。 一串,四把,在圓圓的鋼圈上一個接一個串著的。三把銀色、一把黃銅,最平淡無奇的一串鑰匙。 她將鑰匙舉在眼前,像是捧著失而復(fù)得的珍寶,瞇起眼睛仔細端詳,臉上神色又喜又悲。 詹臺幾乎立刻明白過來——自己今天扮演的角色,原來就是個送鑰匙的快遞員。 “寶靈街小學(xué)的王校長打電話給多年的朋友警官老李,說學(xué)校遇到了一件十分古怪的事,一塊水泥天花板中,挖出了一串不知道來處的鑰匙?!彼櫰鹆嗣碱^。 “王校長將鑰匙交到了李警官的手中,可是僅憑一串鑰匙,恐怕是怎么也沒有辦法報警立案的?!?/br> “鑰匙這才到了我手中??晌夷玫竭@鑰匙的時候,你猜猜我摸到了什么?”詹臺的聲音越來越冷冽,“四把鑰匙,四條人命。其中一條,恐怕就在你手里?!?/br> “其實何止一條呢……你這博古架上放著的那些小玩意兒,數(shù)都數(shù)不過來不是么?”他淡淡地說。 茉莉微微一笑:“我只殺該殺的人,只救該救的人。生死簿上有命數(shù),我比誰都清楚?!?/br> “你既然看得出這鑰匙上的人命,就該知道這鑰匙與我的淵源……”她垂下眼睛。 “這串鑰匙先是鎖在寶靈街小學(xué)的水泥板里,又被放在寶靈街小學(xué)王校長的抽屜中……” “可是寶靈街小學(xué)……”她雪白的牙齒咬住嘴唇,“詹道長你該知道的,我進不去?!?/br> 她進不去,也沒有辦法破開水泥天花板,更沒有辦法把藏在其中的鑰匙取出來。 因為進不去,所以她必須找一個人來幫助她。 因為那是寶靈街小學(xué),所以……她必須找一個孩子來幫助她。 一個孩子,一個天真又無辜的孩子。 一個在寶靈街上學(xué),卻沒有什么家人管教,很缺愛,只要一點點善意就知道感恩,能夠和她建立信任,全心全意為她所用的孩子。 —————————————————————————— 一時之間,詹臺和茉莉都沒有說話。朦朧的燈光下,兩個人都各有各的心事。 在這世界上千萬個能夠安身立足的地方,她偏偏選在了,一個孤獨的七歲孩子的樓下。 從來都不是巧合。 而是她精心設(shè)下的棋局,為的是讓一串鑰匙重見天日。 而詹臺拿到那串鑰匙,為了探詢真相而走進她的洗頭房,不過是恰好做了一次快遞員,將她苦心積慮設(shè)局搜尋到的鑰匙,親手交還給她。 也從來都不是意外。 所謂命運,不過是由一個又一個巧合組合而成。 只不過有些巧合來自于冥冥天意,有些巧合卻來自深不可測的人心。 詹臺有些感慨,這一次的自己身在局中。 良久之后,詹臺率先開口:“那個孩子,你是什么打算?” 茉莉沉默了一下,才緩緩說:“走一步,看一步吧?!?/br> 改變一個孩子的命數(shù),比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要艱難和殘忍。 該認命的時候,就該認不是嗎? “我希望你永遠記得自己說過的話,只殺該殺的人?!闭才_一字一頓地說,“如果有一天,被我發(fā)現(xiàn)你做了不該做的事,無論是什么原因,我都會親自來結(jié)果你,讓你永生永世不得翻身。” 茉莉垂下眼睛:“你已經(jīng)知道鑰匙與你無關(guān),是時候該走了?!?/br> 墻上的時鐘突然間敲響,詹臺下意識抬眼看鐘,卻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何時已經(jīng)解蠱,手腳都可以自如地動彈。 茉莉依然溫順地蹲在他面前,細白手指緊緊攥著那串鑰匙,像是攥著最后的希望。 詹臺緩緩站起身,最后望了茉莉一眼。 “事情如果做完了,就早點離開吧。” 她連頭也不抬,小小的身子縮在朦朧的燈光下,在他步出門口的時候輕輕說了一句。 “我心里有數(shù)?!?/br> —————————————————————————— 小海為茉莉擔(dān)驚受怕了一整個晚上,清晨六點不到,便從床上爬了下來。 母親還在睡,他躡手躡腳出了門,心臟跳得像要從胸膛蹦出去。 今天是他的生日,可是他一點快樂和喜悅的心情都沒有,滿滿擔(dān)心地推開了茉莉洗頭房的門。 “jiejie……” 茉莉就坐在桌子前,像一直在等待著他的到來似的。 而洗頭房里除了她,再沒有其他人的身影。 “那個道士呢?”小海不敢松懈,仍舊緊張地問。 茉莉站起身,小小的臉上掛著溫暖的笑意:“哦,他走啦!昨晚我們把他綁起來之后,我把他拍醒來,好好跟他講了一通道理?!?/br> 她點點頭:“他雖然是個道士,但也有人性的嘛,聽我說完,也意識到這么上門來喊打喊殺的很不像樣,好好跟我道了歉就回自己家啦?!?/br> 小海將信將疑:“jiejie,這個道士到底為什么要找你?。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