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邱太傅睜著眼睛瞎忽悠,虞嘉言聽得總覺不對勁,又不知該如何反駁,因為他的確是在毫無感情地臨摹,其他啥也不知。 “喔?!睈瀽瀾?yīng)一聲,他心氣稍稍平了,作畫嘛,還是沒那么抵觸的,“那我為何要在這兒畫畫?” “你不是說,想送一副美人圖給趙王妃么?”邱太傅含笑,“四處搜羅名畫有甚么意思,這些趙王都能做到,還能找到更好的。若你能自己畫一副前所有為的美人畫,誰能比得過你?” 對哦!虞嘉言雙眼立刻亮起來,meimei生辰快至,他近日正在苦惱這點呢。 “邱太傅當(dāng)真好人?!庇菁窝哉嬲\發(fā)問,“可是,你不是教書的么?” “傻子?!鼻裉等虩o可忍敲了他腦袋,“誰說教書只教‘書’的?君子通六藝,這些都要涉獵?!?/br> 虞嘉言不好意思地笑,“是我錯了?!?/br> 邱太傅含笑搖頭,看著虞嘉言既有恨鐵不成鋼的嘆氣又有見獵心喜的激動。 說來,他碰上虞嘉言進而生出要收徒的想法,純屬被趙王設(shè)計。 趙王意外發(fā)覺這個小舅子的天賦,他的確不學(xué)無術(shù),功課做得一團糟,但其實有個少有人發(fā)覺的才能——過目不忘。 這等過目不忘還不同于其他,凡虞嘉言看到聽到之物之事,他抬筆就能原封不動地寫畫出來或完整復(fù)述。 皇家子弟教育中都知道,過目不忘其實是能被鍛煉出的才能,并非很難得的天賦。但虞嘉言這點與那些不同,他是手腦兼濟。 以往無人壓著他做功課,學(xué)院先生也不肯耐心教他,竟無人發(fā)覺虞嘉言有這等奇能,連他自己也朦朦朧朧不大明白,似乎并不覺得這是多么了不得的本事。 邱太傅卻很明白這天賦的意義,教導(dǎo)得當(dāng),這又是個人才??! 邱太傅桃李滿天下,教過的弟子不知凡幾,本都決定要致仕好好休息了,誰知趙王蔫兒壞,故意讓他見到虞嘉言本事。 這怎讓邱太傅坐得住。 他育人很有心得,知曉虞嘉言心性不同,注定不會像其他學(xué)生那樣乖巧好學(xué),得自己另辟蹊徑去引導(dǎo)。 這不,就被他忽悠……咳,引導(dǎo)成功了。 假以時日,邱太傅相信,這應(yīng)當(dāng)又是個出色的弟子。 好在這次打獵給了機會,讓他得以進一步了解了虞嘉言,回頭就著人去虞府商量商量。 虞嘉言不知自己好日子即將到頭,仍在美滋滋地想屆時meimei見到畫兒會如何甜滋滋地喊哥哥,沉浸在美夢中。 另一頭,嘉寧也在思索,生辰將至,送哥哥什么禮物好呢? 兄妹兩雖是龍鳳胎,但嚴(yán)格說來,生辰還真不是同一天。二人分別在子時前后出生,生辰自然也分了兩日。不過相同的是,每年到這個時刻,兩人都會為對方挖空心思。 虞嘉言不喜歡讀書,所以字識得不多,連話本都不喜歡看。嘉寧思索良久,又想到前些日子碰到好幾回的紈绔子弟,心想哥哥就算當(dāng)紈绔,也要當(dāng)個有格調(diào)的紈绔。 她決定,回去找那位寫書人為兄長寫一本量身定做的《紈绔闖天下》,再定做一套玉扇、玉腰帶和額飾。 神游間,她已經(jīng)攜人從獵場外圍轉(zhuǎn)回,帶回了不少體型小的獵物。 這會兒,營地內(nèi)的氛圍已經(jīng)熱烈了些,畢竟那點事著急的也只有皇后那邊的人,仍有大把人是抱著八卦的態(tài)度。 嘉寧歸來,除去那位想約戰(zhàn)她的吳姑娘格外關(guān)注了些,其余人沒怎么注意。 吳姑娘箭步一邁,剛要去找人算賬,御帳那邊兒出來的人更快一步。 內(nèi)侍道:“王妃娘娘,皇后有請?!?/br> 同在獵場,眾目睽睽下,嘉寧無法再拒了。 第46章 嘉寧被帶走的瞬間, 暗衛(wèi)立刻去尋了趙王,但總要些時間。 帳篷內(nèi)皇后臉色不佳,她一夜未睡,費盡心思調(diào)解何、馬兩家的關(guān)系,收效甚微。 起初她也憤怒, 世子是她最倚重的同胞弟弟, 一朝被人害成了“太監(jiān)”, 不管有心無意,那人都得以死謝罪。 偏偏后半夜, 她瞥見太子目光一直閃爍,懷疑之下逼問, 果然有內(nèi)情。 先不管兒子也是嫌疑人, 就他提前把這消息同馬三兒串過氣,皇后就氣得想掐死他。兩人彼此知根知底, 萬一和馬家鬧大,馬三兒順勢把太子攀咬出來可怎么辦?! 父親正在怒氣上,這時候可不管什么女兒外孫, 在父親心中,繼承香火的嫡長子自然是最重要的。 雖說一筆寫不出兩個何, 何家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和她這位皇后分裂,但有了罅隙總是不美。 皇后想到去尋代罪羔羊, 自家人不行,難道他們仇家還少么。 她第一個想到的,便是趙王。 趙王不好拿捏, 但他這位王妃畢竟出身尋常。 皇后很客氣,嘉寧入內(nèi)后立刻轉(zhuǎn)了神色,盡量讓她感受到自己春風(fēng)般的溫柔,母儀天下的寬容。 “前些日子我與弟妹有些誤會未能解開,此來特意解釋一番?!被屎鬁?zhǔn)備循序漸進,“也是我這身子不爭氣,許久未好全,不能親自出宮,便讓太子代了我去王府探望,聊表心意。對了,那些東西可還夠用?不夠的話,只讓王府管家去內(nèi)務(wù)府登記便是?!?/br> “的確不大夠?!奔螌幊了迹霸平嬛挥幸黄?,都制不了幾件衣裳,色兒也很少。” 皇后笑意微僵,那云綃統(tǒng)共也就進貢了十匹,她作為皇后獨得三匹顏色最漂亮的,能忍痛送出一匹就很不錯了,還想索要? “我這兒還有兩匹,弟妹若喜歡,回宮后就著人給你送去?!?/br> 嘉寧高興起來,“謝謝娘娘,我正覺得云綃制床幔會十分漂亮,如此便夠了?!?/br> “……”皇后假笑,“弟妹還真是心思別致?!?/br> 她進而道:“兩匹云綃而已,不算什么,天下珍奇之物,盡收皇宮,要什么有什么?!?/br> 儼然是財大氣粗的模樣,嘉寧眨眨眼,很配合地認真望她。 果不其然,如此道了幾句后,皇后語氣一轉(zhuǎn),“弟妹倒是個好說話的,可惜陛下這些年和六弟,遲遲不見好啊?!?/br> “為何?”嘉寧發(fā)問,“王爺為人那么好,連我這樣任性都能忍受,難道陛下做了什么對不起王爺?shù)氖聠幔俊?/br> ……會不會說話?皇后被問得噎住,不會說話就少說點! “哪有這種事,一些小誤會罷了?!被屎罄^續(xù)努力,“只是六弟性子倔,多年來也不肯聽解釋,認死理,一意孤行,便是陛下想對他好,也時常尋不著地方?!?/br> “這些年,六弟行事愈發(fā)冷酷無常,已有不少人上奏彈劾,都被陛下壓了下來。但這種事……即便是陛下也不可久壓,只怕六弟再不悔改,為時將晚啊?!?/br> 嘉寧露出懵懂之態(tài),似乎有所緊張。 “可惜了弟妹,被我與陛下一時點岔了鴛鴦譜。不然以你的樣貌才情,許有更好的歸宿?!?/br> 嘉寧唔一聲,不反駁也不贊同,繼續(xù)聽著。 皇后暗示,“每每想到這點,我與陛下都很為弟妹可惜,到底是我們對不住你?!?/br> 常理而言,身為皇后不可能對身為趙王妃的嘉寧說出這些話,權(quán)貴世家間的談心,不僅要效果,更要面子。但皇后打從心底看不起嘉寧,無論年紀(jì)或出身或才識,她從未正視過這個被她和皇帝隨手一點、點給趙王的小姑娘。 所以有這番談話,不足為奇。她就差直接說,我和陛下都是喜愛你的,今后無論趙王如何,我們都會為你撐腰,保你一生榮華富貴。 嘉寧她……還真沒聽出來,只感到皇后在明里暗里說趙王壞話,瞬間就興致缺缺了。 需要和誰親近,她還是能分辨出的。 皇后漸漸說到重點,“說來,弟妹也與六弟成婚兩月有余,不知六弟待你如何呢?” “挺好呀,王爺每日都陪我?!?/br> “哦?我怎的聽說,六弟白日都不在府中,去向不明呢?” “唔,不知?!奔螌幫鎯褐笊嫌耔C,回憶般極慢道,“王爺太厲害了,我每日起榻都到了午時,也不知他何時起的?!?/br> ……皇后止住了咳嗽,忍不住想,這個厲害,是她想的那個厲害嗎? 這小王妃言談依然如此生猛啊,常人真遭架不住。 她干道:“六弟確實是個大忙人……” “說來這兩日在獵場,六弟似乎也神出鬼沒,弟妹可有察覺什么不對?”皇后輕聲,“說來,何家曾經(jīng)與他也有些小誤會……” 她已然在暗示了,嘉寧卻有點兒不耐煩,認真問,“為什么,你們都和王爺有誤會?” 誤會并非那么容易產(chǎn)生的。 “……自然是各種機緣巧合了?!被屎笳f著說著,實在說不下去,面前少女怎么都不上套,也聽不懂她各種許以好處的暗示,叫她能怎么辦? 剛巧帳外來人,皇后松了口氣。 “娘娘?!彼N柳小聲,“侯爺來了?!?/br> 來者正是長勝侯,他不耐煩在帳外踱步,“怎樣,查出幕后真兇了么?” 女兒向他保證,此事馬家只是被牽扯,幕后真兇另有其人。常勝侯勉強按捺下了怒火,沒有當(dāng)場對馬三兒做什么,可方才下人說漏嘴,竟被世子知曉自己今后可能無法再人道,當(dāng)場就吐血昏厥過去。 他看著瑟瑟發(fā)抖的馬三兒,再無法忍耐,干脆出帳質(zhì)問皇后。 皇后打的是引誘嘉寧吐出趙王以保馬三兒和太子的主意,反正以往這種黑鍋,趙王也背過不少。 單說那幾個剛定親就暴斃而亡的姑娘,她們家人可是清清楚楚知道女兒是怎么沒的,但不僅沒和皇后結(jié)仇,反而順勢把臟水都潑到了趙王身上。 當(dāng)初定親最后一個女子暴斃后,其家人還去趙王府門前鬧了許久,最后差點被里面的護衛(wèi)射成篩子才罷休。 不過這樣一來,已經(jīng)成了趙王暴虐的有力證據(jù)。 沒有套出話,皇后依然道:“我方才與趙王妃談了會兒,她道這幾日……趙王神出鬼沒,時常不見蹤影。但趙王的脾氣父親也知曉,積威甚深,便是她也不敢多說?!?/br> “這有何不敢說的——”長勝侯一句話后,掀帳入內(nèi),端得是煞氣騰騰模樣。 嘉寧正在玩兒茶,她沒有喝,只掀開杯蓋輕輕吹拂飄在水面的茶葉,幼稚極了?;腥灰姷轿灰荒樋啻蟪鹕畹闹心昴凶尤雰?nèi),她嚇了一跳,差點沒把杯子丟出去。 “你……”長勝侯平了平情緒,剛要發(fā)問,就被突然站起的少女也給弄愣住了。 她要做什么? 少女起身后望了望他,快步往外走,不巧迎面撞見皇后,幾人同時愣了下,“弟妹,你這是……” “我有點,不舒服。”嘉寧輕輕說完,眉頭隨之一蹙,眼皮一翻,直直昏了過去,剛巧倒在柔軟的毯子上。 包子小娥隨之驚叫,“主子,主子你怎么了!” 皇后:……??? 這也太快了吧?? 才好好說著話兒呢,人轉(zhuǎn)眼就暈了過去,皇后都不敢相信。但他們不是太醫(yī)也不敢托大,不然趙王妃在她帳內(nèi)昏倒可真是件說不清道不明的事。 嘉寧倒在毯子上的模樣挺唬人,臉上沒有一絲血色,肌膚白的近乎透明,瞧著就不正常。 老太醫(yī)被從長勝侯世子那兒拉來,頭昏腦漲。他和幾個同僚都一夜未睡,膽戰(zhàn)心驚地以為腦袋隨時要落地,這會兒能來為他人看診,反倒有所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