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和以往一樣,長廊的木欄邊坐了一個(gè)人,等著他從此經(jīng)過。 斗篷上一圈柔軟的兔毛將本就小巧的臉蛋包裹著,像是個(gè)縮在蛋殼里的幼鳥。 聽到腳步聲,姜小滿立刻抬起頭,本來灰暗的眸子頃刻就明亮了,有著熠熠的光。 “攻玉哥哥!” 周攻玉看見她,唇角勾起一絲笑意,讓人把盒子里的糖葫蘆拿出來。 “我給你帶來了?!?/br> 小滿沒有伸手去接,反而是極為突兀的,甚至讓他有些猝不及防,直直地?fù)涞剿麘牙铩?/br> 周攻玉的手還抬起,僵著方才的動(dòng)作一動(dòng)不動(dòng),呼吸都慢了半拍,連一向沉穩(wěn)從容的面色都微微發(fā)生了變化。 女兒家嬌小的身軀撞進(jìn)他懷里,腦袋埋在他胸口處。即便隔著厚厚的衣物,依舊能感受到獨(dú)屬于女子的馨香柔軟。 周攻玉眉頭微皺,先是看了眼四周,這才面色緩和,輕輕拍了她兩下,語氣溫和:“怎么了?” 以往小滿即便再怎么和他親近,也不會(huì)大膽到這種地步,將他都嚇了一跳。 “我娘親沒了,她不要我?!币院缶椭皇O滤约毫?。 小滿說出口的時(shí)候,眼眶酸澀無比,聲音悶悶的聽著委屈極了。 周攻玉不知道怎么的,興許是習(xí)慣了安撫她,下意識(shí)就接了句:“你還有我?!?/br> 小滿發(fā)出微弱的低泣,這才松開手。抬起臉,眼含期冀地望著他。 作者有話要說: 照例第一章 排雷 1追妻火葬場,虐男主 2談個(gè)戀愛,切勿考據(jù) 3不喜可點(diǎn)x,別和我對(duì)線(尤其是看盜文的,自覺閉麥) 4不換男主 第2章 陶姒死了,沒什么人會(huì)為她難過,只有幾個(gè)知道內(nèi)情的人背地里唏噓,感嘆她活得悲慘。 周攻玉知道小滿并不恨陶姒對(duì)她冷眼以待,反而時(shí)常說陶姒如何對(duì)她好,盡管有時(shí)候聽著像是在自欺欺人。 “最后她把我推上來了,她是不愿意讓我死的。攻玉哥哥,我娘沒有他們說得那么壞,她只是比較可憐?!苯M聲音輕悄悄的,說完還咳嗽了兩聲。 周攻玉默不作聲,將她的斗篷攏了攏。 旁人不知道內(nèi)情,他卻知曉不少,甚至比姜小滿還要多得多。 陶姒到底是不是要?dú)⒘怂?,周攻玉也說不清,只是一想到她險(xiǎn)些就沒命了,心頭就一陣沉悶,像是有什么拉著往下墜。 小滿脾氣好,對(duì)人都是一副笑臉,甚至說話也帶著小孩子的天真幼稚,就有人真的將她當(dāng)做了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兒。 可周攻玉知道她并不傻,甚至有些大智若愚了。 陶姒說不上可恨,只是太可憐,她再清楚不過。 天空陰沉,寒風(fēng)吹得枯葉顫巍巍的抖動(dòng),小滿吸了一下鼻子,說道:“這幾日還要喝治風(fēng)寒的藥,太苦了?!?/br> “我還當(dāng)你都習(xí)慣了?!?/br> 姜小滿垂下眼睫,纖長濃密的睫毛烏黑如鴉羽,在明眸之上投下一小處陰影?!安缓玫臇|西怎么能習(xí)慣呢,只是我也沒辦法,只能忍著了?!?/br> 周攻玉將糖葫蘆和一包飴糖遞給她?!昂韧晁幊詭最w糖就好了,不喝藥病就好不了?!?/br> 接過糖葫蘆,除去油紙,紅艷的果實(shí)上包著晶瑩的黃糖,姜小滿咬了一口,酸得眉毛皺起,眨了眨眼,淚珠又像是開閘般止不住的落。 周攻玉將糖葫蘆拿回來,掏出帕子遞給她?!八峋蛣e吃了,下次給你帶別的?!?/br> 淚水只是往下落,小滿卻安安靜靜地一聲不發(fā)。 周攻玉想要開口安慰的時(shí)候,她又說話了。 “雪柳說冬至的時(shí)候,街上會(huì)有燈會(huì),各種各樣的燈,還有做成兔子的?!?/br> 她盡量使語氣平靜,卻難以抑制流露出向往來。 長大這么大,她還從未出過府。 外界是怎樣的繁華,她都只能從旁人口中得知。 周攻玉知道姜恒知不會(huì)同意讓小滿出去,卻還是給了她一線希望:“我?guī)湍闳栘┫啵羰峭?,我今年帶你出去可好??/br> 姜小滿的兩頰紅彤彤的,像是暈開了胭脂,笑起來明艷動(dòng)人,好似能掃清一切陰郁之氣。 “好啊?!?/br> * 回宮的路上,身旁的侍從阿肆跟隨周攻玉已久,知道其中不少因果。說道:“這相府二小姐是個(gè)可憐人,也不知道大姑娘的病何時(shí)才能好,真是作孽?!?/br> 周攻玉掀開車簾,看著陰沉沉的天空,想起在書房問起姜月芙的病情時(shí),姜恒知回答他的話。 “很快月芙就有救了,那邊派來的人說寸寒草已經(jīng)找到,只需再過一月,月芙的身體就會(huì)好起來,這點(diǎn)你自不必?fù)?dān)憂?!?/br> 姜恒知一直讓他和姜月芙相處,也想讓姜月芙嫁給他,若是死了還真不好辦,既然有救也算是好事。 不知怎么得,他又想起小滿手臂上的疤痕。若是就姜月芙身子好起來,就不必再讓她做藥引了吧,那姜府會(huì)如何對(duì)待她?是送去偏遠(yuǎn)的莊子,還是隨便找個(gè)人嫁了。 周攻玉只覺得心頭煩悶得緊,連呼吸都沉重了幾分,皺起眉隨口說了句:“今日沉悶得很,應(yīng)當(dāng)是要下雨了?!?/br> 阿肆答道:“不是才下過雨嗎?這怎么又要下雨?!?/br> “惠妃的身子如何了?” “哦,回殿下,圣上一直陪在惠妃身側(cè),除了御醫(yī),還找來不少民間廣傳的圣手,惠妃的病近來已有好轉(zhuǎn),” 已有好轉(zhuǎn),那他母后必定是氣得不輕。 “今日不去母后宮里,別讓她再動(dòng)手腳了,若是父皇查出來,我保不住她?!?/br> 修長白凈的手指屈起,捏了捏眉心,看上去很是疲憊。 阿肆:“是?!?/br> 相府中,凈蘭院。 姜月芙坐在窗前修建花草,程汀蘭和姜馳也在,幾個(gè)婢女在一旁逗笑,一片歡聲笑語。 “二皇子方才已經(jīng)走了?!?/br> 一個(gè)婢女來稟報(bào),程汀蘭聽完,笑容漸漸消散。 “又去見了那丫頭?” “我們也不敢跟著二皇子,不過他是從紫藤廊出來,想必是沒差了?!?/br> 程汀蘭是名副其實(shí)的大家閨秀,舉止嫻雅端莊,即使心中不快,卻也只是臉色沉了些,并未說什么不好的話。 “罷了,她一個(gè)什么都不懂的小丫頭,二皇子年紀(jì)小,看她可憐才多關(guān)照幾分。月芙才是往后的太子妃,念在她生母的份上,就不與她計(jì)較了。” 姜月芙連眼皮都不曾抬一下,仍是專心擺弄自己的花草。 反而是姜馳,像是被激怒了一般猛地跳起,怒氣沖沖地說:“我看她就是裝可憐想勾引姐夫!為什么不計(jì)較?要不是相府,她和陶姒哪有今日的榮華富貴,吃穿用度又不曾虧待她,還跑到姐夫面前裝可憐,這個(gè)賤人就是故意要敗壞jiejie的名聲,等jiejie身子好了,就把她扔出府!” 這話說得,連姜月芙都停下了手中的動(dòng)作,瞇著眼打量自己的弟弟。 “閉嘴!誰教你這樣說話!”程汀蘭一巴掌拍在他腦后,面上都是怒意?!澳闫饺赵谔珜W(xué),都學(xué)了什么東西回來?出口如此粗魯,簡直丟了你爹的臉,我看平日是對(duì)你太縱容了,養(yǎng)成這般驕橫的性子。姜小滿是一個(gè)女子,還是你的meimei,你便是再不喜歡她,也不能如此口出惡言,毫無容人之心,這些話我不想再聽到有第二次。” 程汀蘭一向溫柔,說話都是輕聲細(xì)語,很少見她動(dòng)怒,尤其是訓(xùn)斥姜馳。 姜馳年紀(jì)不大,說出這種話卻是理直氣壯的,可想而知,府里嘴碎的人還不少,把姜馳都教壞了。 被罵了一通后,姜馳扭頭看向姜月芙,想讓她替自己說話,而姜月芙只是笑道:“娘說得對(duì),你是有些欠管教了?!?/br> “jiejie!” “我與二皇子并未成婚,婚約也未曾定下,你這般急著叫他姐夫,讓旁人聽了,還要說我不知羞恥自作多情。” 她伸手?jǐn)[弄蘭草,櫻粉襦裙搖晃,裙帶上也繡著蘭花。 姜馳不滿:“你自己的事自己都不cao心,整日擺弄這幾盆破花,還能成精不成?” 姜月芙睨了他一眼,不耐煩道:“張祭酒布置的功課做完了嗎?還有閑心管我的事?” 皇宮之中,周定衡恰好從惠妃處離開,碰巧見到周攻玉。 周定衡在幾位皇子中,算是最好相與的,平日里和宮人也能說說笑笑,笑起來更是和惠妃有幾分神似,連皇帝都因此對(duì)他多有愛護(hù)。 皇后年輕時(shí)也是出了名的美人,生出來的兒子光是憑一張臉就能讓人嘆服,不少閨秀都鉚足了心思入他的眼。 可惜他們母子二人再如何出色,皇上也不喜歡端莊嚴(yán)謹(jǐn)?shù)拇蠹议|秀,喜歡的是腰肢纖細(xì)笑聲動(dòng)人的舞姬。 周攻玉時(shí)?;叵耄舨皇浅爸械某甲訒?huì)反對(duì),也許太子之位早就給了周定衡。 “聽聞二哥去了相府?”周定衡的語氣自然,好似這只是平常兄弟間的閑談。 “嗯,我去拜訪姜丞相。” 周定衡長著一雙桃花眼,笑起來眼睛彎得如同月牙,看著很不正經(jīng)。“偷偷告訴你一聲,父皇知道你總?cè)ソ?,看出來你喜歡姜大小姐,正想著要不要給你們賜婚呢。” * 月輝透過稀疏的枝葉,投下一地斑駁光影。 風(fēng)一吹,光影便在微微顫動(dòng)。 姜小滿站在院子里,呆呆地看著藥碗。 褐色藥汁在夜里漆黑,映出了天上一輪圓月,風(fēng)一吹,圓月顫巍巍的抖動(dòng)。 也不知放了多久,藥放涼了。一旁的紙包里滿是飴糖,糖都快吃完了,藥還沒喝上一口。 雪柳又催了一遍:“小姐,你趕緊喝吧,要不我再去給你熱一遍?這糖吃多了,一會(huì)兒喝藥怎么喝得下去?” 姜小滿吃了糖,舌尖都是甜絲絲的,現(xiàn)在是一口藥也不想喝了?!耙郧安怀蕴?,藥還能勉強(qiáng)喝進(jìn)去,吃了糖反而覺得藥更苦了,真是奇怪。” “小姐又在說傻話了……”雪柳說完,將藥碗拿走了。 按理來說,該吃藥的是姜月芙,可陶姒卻硬要著小滿喝藥,從懂事開始藥就沒停過,現(xiàn)如今陶姒沒了,她卻習(xí)慣性地每日都不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