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做的事情還怨孩子啊？我們狗蛋可不是小心眼兒的孩兒，走了半年，你還想讓孩子跟你咋親！”老太太白了三媳婦一眼兒。

    “娘，我沒說狗蛋不好。”老嬸急忙陪笑臉。

    老太太沒吭聲，懶得搭理她。用筷子把茄子弄成小塊，給不點兒放到碗里，不點現(xiàn)在用勺子自己能舀著吃，就是吃得哪都是，奶奶吃飯前給她系了個圍嘴兒。

    “矮（奶），呲（吃）?！辈稽c把小勺子里的東西往奶奶嘴里送。

    “奶不吃，我們不點吃?！蹦棠绦α?，握著不點兒的手，將東西喂給不點。

    旁邊，西明文滿上了四盅酒，哥仨加老爺子，一邊喝酒一邊聊天。

    “那天要不是程義他們拉著，我們哥仨揍不死從老大?！崩鲜搴攘藘煽诰?，大聲嚷嚷。

    通過他們的對話，西遠了解到，玉米被禍害后，二叔咽不下這口氣，正好有一天，從老大干活時碰了二叔一下，二叔借機就火了，順手給了從老大兩扁擔。

    從老大心里有鬼，沒敢針尖對麥芒地跟二叔動手，他幾個兄弟想幫忙，被程義他們拉偏架拉開了。

    老叔當時也在場，很讓人意外的跟二叔站在一條戰(zhàn)線上，看來啥事他心里也不是一點都沒數(shù)。

    幫家里干了兩天活，西遠領(lǐng)著衛(wèi)成西韋西陽返回彥綏城，這次沒帶西勇和狗蛋。時節(jié)已經(jīng)進入老秋，北地一早一晚比較涼了，家里的房子當初是花大價錢蓋的，比城里的暖和舒服，孩子住在家里少遭罪。

    不用教兩個小的，西遠更閑了，每天把要賣的吃食做完，自己沒事拿本書來看，或者三五日去先生那里一次，幫先生查找資料，聽先生講解功課。

    葉先生是江南人，說話有江南一帶的軟糯口音，抑揚頓挫，非常好聽。他一生受詩書浸染，學(xué)識淵博，別有一番儒雅風范。西遠覺得，與先生交談，是一種享受。

    彥綏城有幾位時遇到不懂之處，來請教先生，一來二去，西遠與幾位相熟了，幾個人沒事兒常常相約出去，或者喝酒吃飯，或者品茶聊天，總之，日子過得還比較愜意。

    進入初冬，一天夜里，下了場大雪，早晨推開門，積雪有半尺厚，西遠在院子里跳了跳腳，回頭拿掃帚和栓子張財一起掃雪。

    下午，外面晴了，天空瓦藍瓦藍的，但是天氣卻比較寒冷，西遠怕冷就沒有出去，一個人窩在家里看看書，寫寫字。

    這時，外面門環(huán)被人扣動，西遠開門，見一小廝立在門外。

    “請問，王秋陽住在這里嗎？”小廝臉凍得通紅，一邊說話一邊跺腳，天冷，在外面站一會兒腳就凍得跟貓咬似的。

    “是，你是……”西遠細打量，確定自己并不認識。

    “啊，那就對了，這是我家少爺送給王公子的?！毙P說著，把手里的東西往門里一放，一溜煙往巷子口跑去。

    “你家少爺是哪一個？”西遠又可氣又好笑，好嘛，給人家東西，連姓名都不留。

    “鄭軒。”小廝的聲音遠遠傳來。

    又是這個鄭軒，西遠沒辦法，把東西拿了進去，等秋陽回來再說吧。

    晚上秋陽回來，西遠把東西悄悄給他，并把白天的事情跟他學(xué)了一遍。

    “鄭軒那天跟張華打架，把我的硯臺打破了，估計是想賠給我。”秋陽說著把盒子打開，里面整整齊齊的放著一方硯臺，西遠雖然不懂，但是也能約略看出東西好壞，這方硯臺，一看就價值不菲。

    “這么好的東西，我可不能要，明天給他還回去?！鼻镪枦_西遠笑了笑，把盒子又蓋好。

    “小遠，你今天做什么好吃的了？我一進院子就聞到味道了?！鼻镪栃乃即己?，東西一放，拉著西遠去堂屋吃飯。

    晚上，西遠的八卦之心還在熊熊燃燒，剩下他和衛(wèi)成西韋后，西遠轉(zhuǎn)彎抹角的問，這兩天學(xué)堂有沒有啥事發(fā)生。

    “哥，你想想，我們學(xué)堂那么多奇葩，能沒事嗎？”“奇葩”這個詞是哥哥以前褒義貶用的，西韋和衛(wèi)成很懂得舉一反三。

    “都啥事，給哥說說?！?/br>
    “嗯……前天，鄭軒踹了張華一腳?！蔽黜f想了想道。

    “為啥踹張華？”

    “哥，要說起來還跟你有關(guān)系?！毙l(wèi)成坐在西遠旁邊，把腦袋搭在西遠肩上，笑嘻嘻的跟哥哥說。

    “我離他們八十丈遠，咋還能扯上關(guān)系？”西遠真是奇了怪了。

    “真的，哥，那回你領(lǐng)狗蛋去學(xué)堂，鄭軒不是打你一下嘛。”西韋也湊在哥哥跟前。

    “我記得這事，跟他打張華沒啥關(guān)聯(lián)吧？”

    “哎呀，哥，你別打岔，聽我倆說?！毙l(wèi)成摟著西遠的肩膀，晃了兩下，“后來，鄭軒去學(xué)堂，沒事兒找秋陽哥聊天，秋陽哥沒搭理他。”

    “嗯，秋陽哥說你這么好，鄭軒不分青紅皂白就打，他覺得鄭軒不是啥好人?！蔽黜f補充。

    “然后鄭軒總琢磨跟秋陽哥搭話，秋陽哥一直沒怎么理他。前天，先生讓我們休息一會兒，秋陽哥在那兒習字，張華過去死皮賴臉的跟秋陽哥磨嘰，鄭軒出去溜達了一圈，回來看見了，上去就踹了張華一腳?！毙l(wèi)成邊說邊笑，他不待見張華，張華能夠吃癟，他很開心，即使讓張華吃癟的對象是鄭軒。

    “哥，你都不知道，張華可熊了，讓鄭軒一腳踹地，吭都沒敢吭?！蔽黜f也感覺挺解恨，“結(jié)果張華摔倒的時候，把秋陽哥的桌子碰翻了，桌子上的東西都掉到地上，硯臺打破了一個角兒?！?/br>
    “哈哈，鄭軒當時直摸腦袋，然后要把他的硯臺給秋陽哥，秋陽哥沒要，鄭軒一點招都沒有?！毙l(wèi)成越說越高興。

    原來是這么回事，難為鄭軒，為了賠一個硯臺，連他家住哪兒都打聽到了。

    ☆、第99章 表字

    冬日閑來無事，西遠琢磨給自己和幾個弟弟各取一個表字。本來，貧苦百姓有的連名都沒有，更不用說字了，西家?guī)讉€孩子，雖然有名，但都是父母隨便給取的，從哥幾個的名字毫無相關(guān)之處就能看出來。

    如今西遠常常出去和幾個書生交往，人家一問他的字，西遠只能以“年幼，尚且無字”來回答，雖說“男子二十，冠而字”《禮記》，但是也有人家在孩子剛出生時，就把字取好了的。

    禮節(jié)性交往，都要稱呼對方的字，不然，是不禮貌的行為。有表字，也是一個人身份地位的標志。

    西家子弟，雖然沒有什么身份地位，現(xiàn)在卻均在學(xué)堂讀人了，讀書人，嗯，就不是普通人了，所以，雖未到弱冠之年，西遠還是決定給弟弟們都取個表字。

    中間的字他想好了，就用“長”字，長，久也，取長長久久之意。尾字西遠想了幾天，翻了好多書，仍然沒有找到合適的。

    這天黃昏，幾個孩子散學(xué)回來，衛(wèi)成和西韋騎著小紅馬在院子里繞著花壇慢跑，冬日天冷，人要運動，馬也要運動，不然不禁凍。

    馬脖子上掛著獸面虎頭銅響鈴，中間一個大的，兩邊各八個小的，小紅馬跑起來發(fā)出清脆悅耳的聲響，這是去年兩個孩子過生日時，西遠給買的生日禮物，即使冬日寒冷，每天散學(xué)回來遛馬時，他倆也不忘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