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節(jié)
向禹低頭,眼觀鼻鼻觀心。 虞彥歧想來都是說一不二的性子,大年初七這天開始恢復(fù)上朝,一眾大臣叫苦不迭。而且新帝的脾也越來越古怪了,逮著人就劈頭蓋臉罵一頓,一時間人人自危。 這樣水深火熱的日子一直持續(xù)著。 入夜后,虞彥歧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里的事情與他之前的相差無幾,只不過后半段卻是陌生的,但又模糊不清。 夢的最后,是一場大火。 虞彥歧醒了過來,雖說是一場夢,但那被火灼燒的熱感似乎還停留在身上,痛入骨髓。 他捏了捏眉心,已經(jīng)沒有什么睡意了?,F(xiàn)在仔細回想著夢的后半段,卻怎么也想不起來他覺得奇怪,但也沒有放在心上。 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子時了,他躺在床上,眼神清明,于是他起身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 一炷香后,他提著宮燈又到了瑤華宮,此時的瑤華宮,連燈籠都沒有點了。 一片黑暗。 向禹默默地走了出來,這些日子,陛下每晚都會來瑤華宮看看。 “陛下,您要是想楚美人了,干脆就把她接回來吧?!毕蛴黹_口,“這樣您就可以不用睹物思人了。” 虞彥歧握著宮燈的手一緊,“誰想她了。” 末了,他停頓了一下,才道:“她啊,就是個沒心沒肺的?!?/br> 向禹心里腹誹,嘴上說著不在意,可是心里面卻比任何人都要想念。 “您這又是何苦呢。” 虞彥歧沒有開口。 向禹撓撓頭,他沒媳婦,所以也提不了什么建設(shè)性的意見,“陛下,你要是真的喜歡楚美人,您就再哄哄她唄!” “喜歡?”虞彥歧眉頭緊蹙,這個詞以前阿諾經(jīng)常對他說。 第104章 模樣 很快就到了上元節(jié)這一天, 別苑的燈籠通通都換了一遭,連院子里的花草都擺弄了一番。 阿諾提著水壺給幾個剛栽種的種子澆水,神情淡漠。 “主子, 奴婢剛剛做了米粥和豆粥, 您嘗嘗?!鼻镄訌膹N房里走出來, “晚間的時候奴婢再給您做元宵!” “嗯。”阿諾把水壺放下,看了看萬里無云的天空, “今天是個好天氣, 外面的應(yīng)該很熱鬧。” 她這番話無甚情緒,但秋杏聽著卻心酸不已。這郊外空曠,方圓百里就這一座別苑,就算想去京城玩,坐車都要去半天時間。 “主子……” “把米粥拿上來吧?!卑⒅Z打斷她的話,“我原本也不喜熱鬧, 就這樣也挺好的?!?/br> 秋杏雖然不懂,但是冬月卻是明白。阿諾在江南的時候甚少出門, 更不要說過年過節(jié)了, 漸漸的, 阿諾也習(xí)慣這種生活了。所以在別苑的日子里, 她并不是太勞神, 偶爾刺刺繡, 彈彈琴,閑下來的時候還可以澆澆花,過得也算舒心。 “雖然已經(jīng)是上元節(jié)了, 但天氣還沒有暖和下來,你快進屋吧?!鼻镄臃鲋⒅Z走進暖閣里。 阿諾接過冬月遞過來的暖手爐,笑道:“我可沒那么嬌氣。” 說完后就垂下眸掩掉眼里復(fù)雜的情緒。如今她也沒什么所求了,虞彥歧如愿登上皇位,而她也擺脫了早死的宿命,現(xiàn)在更是遠離后宮,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fā)展。 “對了,秋杏。”阿諾突然想到什么,“你去準(zhǔn)備紅封吧,給別苑的宮人們也發(fā)一份,今天是上元節(jié),也該熱鬧一下了?!?/br> “是。”秋杏把米粥放在桌子上,應(yīng)聲退下。 米粥豆粥還有元宵是上元節(jié)的習(xí)俗,阿諾用勺子攪動著粥,吃了幾口就放下了。 冬月幾人為了熱鬧,就叫些宮人們一起做花燈。別苑里有好幾個池塘,放些花燈倒是別有一番風(fēng)景。正巧主子都開口了,所以這些宮人們也開始熱鬧了起來。 沉默了許久的別苑多了幾分溫暖。 阿諾午睡睡到了黃昏,遠處的枯枝把落日的余暉給擋住了,只留下些許的光芒照應(yīng)在青石板上。 天色將沉未沉。 “主子您醒啦!”冬月笑著打招呼。 阿諾聞聲看過去,只見冬月手里拿著一個兔子形狀的花燈,模樣可掬。 “你自己做的?”阿諾問。 冬月有些不好意思,“隨便做的,不好看。” “可比街賣的那些都要好看許多?!卑⒅Z拿了過來,就連上面的兔子也畫的栩栩如生。 “主子您要是喜歡,那就拿過去吧?!倍碌?。 “嗯?!卑⒅Z握著花燈,思緒早已飄遠,有上輩子的,也有這輩子的,紛紛雜雜,光怪陸離。 不到一刻鐘,天色全部暗了下來,星星從云層里面鉆出來,閃爍著光芒,耀眼至極。 好在別苑了里的燈籠全部燃了起來,恍如白晝,池塘里也有宮人們在放花燈,星星點點,好不熱鬧。 阿諾沒有參與進去,她提著兔子花燈走了出去,踏上那長長的游廊,然后穿過月洞門,進了別的院子。說起來她到這也有快半個月了,還沒有好好的逛一逛。 別苑里燈火通明,偶爾還有幾陣?yán)滹L(fēng)吹過,一個人走在石子路上,倒也不是很害怕。 靠近假山的地方,有些昏暗,不遠處的樹葉沙沙作響,阿諾突然停下腳步,似有所感,她抬頭看過去。 梅花樹下,一個黑衣男人立在那,身材頎長,面若寒霜。 “陛下。”阿諾淺淺開口,軟軟的,糯糯的。 兩人也有小半個月沒有見面了,但虞彥歧卻覺得已經(jīng)過了兩輩子。 虞彥歧靜靜地看著她,也沒有走進,只不過空寂半個月的心突然被填滿,有些酸脹。 國喪的時候,兩個人沒有見面的時間可比現(xiàn)在長多了,但是他卻絲毫沒有這種感覺?;蛟S是在他內(nèi)心深處,這個姑娘會一直在原地等他,只要他肯回頭,她就會立馬撲到他的懷里,笑靨如花。 可如今,他愿意回頭了,可那個姑娘卻不想再等他了。 阿諾已經(jīng)從剛剛的驚訝變成了平靜,她不愿意上前,只是淡淡開口:“今天是上元節(jié),陛下怎么過來了?” 虞彥歧借著燈火深深地凝著她,沒有說話,他想到了那夜向禹說的話。 喜歡這個詞在他的信條里面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 他自有學(xué)習(xí)的是帝王之術(shù),要當(dāng)一個合格的帝王,就應(yīng)該斷情絕愛。女人于他來說,只是一個固權(quán)的工具罷了,但是后院女人太多,也會勞煩不已,所以他還是太子的時候,也只納了阿諾一個人。有時候他在想,如果阿諾就這么乖巧下去的話,等他登上了皇位,無論后宮會有多少人,他都會保她無恙。 但他還沒來得及說,她卻早早的抽身離開。 他回到寢宮想了很久很久,他不缺女人,說句自負的話,他成了皇上,整個天下都是他的,更何況女人呢。就算阿諾不對他好了,也會有別人跟他說甜言蜜語,但是為什么他偏偏非要抓著阿諾不放手呢。 他把這些歸為習(xí)慣,他已經(jīng)習(xí)慣阿諾在身邊了,習(xí)慣阿諾對他說的那些情話,習(xí)慣她拉著他胳膊撒嬌的樣子。 可是聽了向禹的話,他又不確定了,習(xí)慣和喜歡不一樣??墒撬肓撕芫眠€是想不出一個所以然來,所以他想來別苑找一個答案。 “宮宴取消了,我便來了?!?/br> 阿諾訝然,除夕和上元節(jié)是要舉辦宮宴的,這是習(xí)俗,怎么能說取消就取消呢。 “陪我走走吧?!彼?。 說完后他便抬步上前,走進后他才發(fā)現(xiàn)阿諾手里提著一個兔zigong燈,有些眼熟,好像這個宮燈在夢里也出現(xiàn)過。 注意到他的視線,阿諾笑道:“這是冬月做的?!?/br> 虞彥歧來別苑的事情自然瞞不過這里的宮人們,他們一個個的噤若寒蟬,所以之前熱鬧的氣氛已經(jīng)不復(fù)存在了,反而多了幾分壓抑。 虞彥歧還是第一次來別苑,而阿諾對別苑也不太熟悉,所以管事的太監(jiān)就提著燈籠在前面開路。他雖然身在別苑,但之前也在宮里面呆過,自然見過天子的容顏。陛下可是頭一次來別苑,他可要伺候好了,沒準(zhǔn)陛下一個高興就讓他回宮里去呢! 但隨行的宮人們卻是另一種想法,當(dāng)初楚美人過來的時候,他們都認為楚美人是惹怒了龍顏,所以才被趕過來的,不然哪有大年初一的時候就急匆匆地出宮呢。于是他們幾個別苑的宮人們對這位楚美人就有些怠慢,哪成想到陛下連個傳信的人都沒有,直接就過來了,還是專門過來看望楚美人的。這其中的深意就值得探究了,誰說楚美人失寵了? 一番思忖之下,幾個宮人們便開始站隊了。 阿諾一直是落后虞彥歧兩步的距離,但是虞彥歧似乎有所發(fā)覺,頓時放慢了腳步,所以導(dǎo)致一刻鐘了,兩個人還在院子里轉(zhuǎn)悠。 沉默良久后,阿諾才開口:“陛下,夜深了,您還是趕緊回宮吧。” 她不知道虞彥歧為何要過來,就只是輕飄飄地取消宮宴就過來了嗎?她不愿意好不容易才恢復(fù)的平靜生活就這么被破壞了。 “你是在趕朕走嗎?”虞彥歧低頭看著她。 阿諾墨頭輕揚,沒有說話。 虞彥歧突然自嘲地笑了笑,他披星趕月地過來,為的是什么? “罷了,今天是上元節(jié),都散了吧,”他對著宮人道。 阿諾看著宮燈里明滅的燭火,輕聲道:“陛下過來,理應(yīng)吃一碗元宵,今年一定會福運安康,平平安安。” “那朕就借楚美人的吉言?!?/br> 元宵很快就端上來了,虞彥歧意思意思吃了幾口,然后就離開了。 秋杏見阿諾沒有吃,問道:“主子您怎么不吃呢,是不和胃口嗎,奴婢特意放了酒釀,餡又是芝麻和蓮蓉的……” 阿諾搖搖頭,“很好吃,但我吃著有些膩?!?/br> “要不請個御醫(yī)過來瞧瞧,您最近食欲不大好。”秋杏擔(dān)憂道。 阿諾把碗放了下來,心沉了沉。 秋杏上前,“您是在想陛下嗎?” 她雖然跟著在阿諾身邊的日子不是很長,但也多多少少都懂得一些。 “怎么會?!卑⒅Z笑了笑。 “奴婢覺得陛下對您真的挺好?!鼻镄咏o她倒了一杯茶,“您……愛陛下嗎?” 阿諾愣了愣,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她從上輩子到這輩子都沒有愛過誰,她怎么知道什么是愛呢? “奴婢剛剛瞧見了,陛下離開后,您似乎有些難過?!?/br> 阿諾用指尖反復(fù)摩挲著杯沿,“因為難過,所以是代表我愛他?” “奴婢沒嫁過人,所以不知道什么是愛情,”秋杏解釋道,“但奴婢看的出來,陛下對您很好。 ” “陛下品貌非凡,才貌雙絕,誰能不動心呢?”阿諾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熱茶。 秋杏噗嗤一笑,“主子您要是動心了,剛剛就該把陛下給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