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這小沒良心的,居然趁機擺了他一道。 就這么不想他碰她? 目光從她須臾不離身的藥囊掠過,他心頭一刺,神色不知不覺冷下:“年年,放了我?!?/br> 年年才不怕他的冷臉,沖他扮了個鬼臉,充滿信任地道:“聶小乙,你那么能干,一定有辦法自己掙脫的。” 聶輕寒:“……” 年年心情大好,也不管他,開開心心地自去睡了。 一夢香甜。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忽然覺得有人在推她,低低的呼聲響起:“年年,醒醒?!?/br> 她隱約辨認出是聶輕寒的聲音,卻似乎比平時冷了幾分。困倦之中,她無心分辨,翻了個身,將被子蒙住頭,不滿地嘟囔道:“別吵我。” 片刻后,她忽然意識到好像有哪里不對,拉下被子,勉強睜開眼來。 屋中黑乎乎的一片,一個人影立在她床頭。 她揉著脹痛的眉心,只覺腦袋混混沌沌的,疑惑道:“你怎么解綁的?”黑燈瞎火地摸過來,也不知道點個燈。 聶輕寒沒有答她,將一套衣服丟給她:“穿上?!?/br> 她拒絕,一動不動:“我還要睡?!?/br> 他抿了抿唇,直接動手將她抱在懷中,親自服侍她穿衣。年年睡得渾身都軟綿綿的,一點力氣都沒有,也不掙扎,倚在他懷中迷迷糊糊地斥道:“壞蛋,半夜三更,擾人清夢,給我打出去?!?/br> 可惜那聲音軟軟的,困意未消,哪有什么威力?倒像是撒嬌。 聶輕寒道:“我們先離開這里?;仡^咱倆再算賬。” 離開這里?年年一臉問號,半夜三更的,這是鬧哪樣? 外面?zhèn)鱽砩成车哪_步聲,輕而雜亂,不知有多少人。然后,她聞到了硫磺的味道。她努力抵擋住睡意,用頑強殘存的幾分清明想了想,忽然明白了。 他們應該是觸發(fā)了男主經(jīng)歷的某個驚險劇情??上н@段劇情由于原文中她沒參與,她壓根兒就沒看。 他們是遇到了火燒,圍攻,還是別的? 反正不管是哪種,男主最后都會有驚無險,因禍得福。年年很快想通,放下心來,喃喃答了一句:“嗯,你安排就好。”不再抵抗周公的召喚。 聶輕寒好不容易摸黑幫她穿好衣服,再一看,懷中佳人杏眼輕闔,朱唇含笑,已經(jīng)再次沉沉入睡。 真是心大。她就一點兒也不擔心,他為之前她綁他的事找她算賬? 他一時生起啼笑皆非之感,心中自被她哄了被綁后生起的寒冰卻融化了幾分:莫非,是他誤解了她,她并沒有想那么多,只是單純的惡作劇,所以才會毫不擔心? 他目光復雜地看了睡得香甜的她一眼,轉(zhuǎn)向屋外,閃過冷光。 屋外人影幢幢,俱是黑色勁裝,眼含精光,走路幾無聲息,分明是昨夜跟在那輛馬車后的那群護衛(wèi)。柴火被輕手輕腳地搬來,堆在小屋四周,有人動作熟練地澆熱油,撒上硫磺。 真是狠啊。 他將年年背在身后,這才將先前被他打暈捉來的兩個黑衣勁裝漢子剝了外衣,扔到了床上。 他們一心想置他于死地,如果火燒之后,屋中沒有尸首,他們的追殺只怕無休無止。他一個人賤命一條倒也無妨,可他還有妻子,他不能讓自己的妻子陷于危險之中。 既然如此,就休怪他行李代桃僵之計了。 外面火苗開始噼啪作響,做完這一切,確定再無破綻,他背著年年從后窗翻了出去,鉆入了茫茫山林中。 身后“轟”的一聲,火光躥起,照亮了半邊夜空。整個莊子被驚動,村民們?nèi)饲描尨蚺?,驚慌失措地跑出,大聲嚷道:“失火啦,失火啦?!?/br> 他放下年年,將她擁入懷中,伸手掩住了她的耳朵。他還記得,她怕聽到鑼聲。 年年呢喃了聲,腦袋往他懷中拱了拱,沒有醒。 火越燒越大,整個莊子亂成一團。他抱著年年靜靜地看了許久,直到鑼聲停止,才重新背起她,向山林深處行去。 他背著她到了山谷中的一座青松翠柏環(huán)繞的孤墳前。 月光照在墓碑上,照亮了孤零零的“聶氏之墓”幾個字,落款是“兒小乙敬立”。這是他母親聶氏的墓。 他回頭望向趴在他背上的年年,低聲道:“原本想天亮后帶你來拜祭她的。 “她受過很多苦,走的時候還不放心我。我想讓她看看你,知道我娶了你,她一定高興?!?/br> 聶氏的一輩子是悲劇的一生。她原本是無憂無慮的京郊鄉(xiāng)紳之女,卻因為偶遇了他的父親,把持不住,春風一度,毀了一輩子。外祖一家被害,她一個弱女子帶著稚齡孩兒千里避難,窮困潦倒,貧病交加,年紀輕輕便喪了性命。 年年睡得正香,自然不可能答話。 聶輕寒靜靜地看著她,許久,輕嘆一聲,聲音低得幾近聽不見:“常嘉年,你會好好的和我在一起,不會背叛我的對不對?” * 年年被緊急召回了系統(tǒng)空間。 一片虛無的空間中,一長串0和1組成的字節(jié)在四周以驚人的速度飄過,或哀號、或大笑、或豪情、或嬌羞……種種聲音此起彼伏,形成詭異的交響。 年年的意識漂浮在半空中,一臉懵然:她已經(jīng)足足九年沒有回到這里了。任務沒完成,系統(tǒng)就將她召回,是出了什么岔子了嗎? 突然,一道冰冰冷的聲音響起:“任務者竇知年。”原本的奇怪聲音頓時銷聲匿跡。 年年微微恍惚:竇知年是她的本名,已經(jīng)整整九年,沒有聽到有人這么叫她了。 她應了一聲。 那道冷冰冰的聲音繼續(xù)道:“警告:任務者竇知年觸發(fā)任務警報,任務成功率下降百分之八十,小世界崩潰概率增加百分之五十。” 年年:??? 聽清內(nèi)容,她頓時凌亂了:怎么可能?任務手冊上,任務進度一直很順利,怎么成功率就突然下降了百分之八十? 年年執(zhí)行過好幾次任務,還是第一次碰到這種事:“任務成功率下降的原因是什么?” 冷冰冰的聲音答道:“任務者竇知年權限不足,無法查詢。任務者請自行尋找答案。” 年年:“……” 垃圾系統(tǒng),關鍵時刻沒有一次頂用的,要它何用? 年年鄙視,退而求其次地問道:“我的任務手冊上仇恨值出了問題,你能不能幫我修復?” 冷冰冰的聲音道:“可以?!蹦昴赀€沒來得及高興,它又補充道,“耗費二十生命值,修復時間七天?!?/br> 啥?年年不敢置信。任務手冊還有六天就能查詢仇恨值了,它修復居然要七天。就這效率,還好意思要她二十生命值? 冷冰冰的聲音機械地問道:“任務者是否確認兌換修復仇恨值功能?” 年年:“我謝謝你了,再見?!碑斔巧档膯幔?/br> * 年年醒的時候天已大亮。她呆呆望著頭頂陌生的青紗帳頂,記憶一時有些斷片:她不是住在聶家嗎?這又是到了哪里? 年年隱約想起半夜聶輕寒似乎叫過她起床,后來的事就全沒有印象了。 她坐起身,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穿得整整齊齊的。不是之前的那身村姑裝,而是她慣常穿的月白杭綢褙子,淺水碧鑲斕邊刺繡馬面裙。玉足上,羅襪整齊,襪上繡著芙蓉花,正是琉璃的手藝。 年年掀開床帳,發(fā)現(xiàn)房間不大,收拾得卻是十分干凈。木地板,粉白墻,墻上掛著一幅山居圖,不是什么名家之作,倒像是小畫坊中批量買的最便宜的那種。 屋子正中擺著一張雕木圓桌,桌上放著一套白瓷茶具,年年眼尖,看到茶壺下壓著一張紙條。 她走過去拿出紙條,上面龍飛鳳舞地寫著一行字:“醒了戴上幃帽到一樓隔間找我?!?/br> 這里是?年年推開窗望去,發(fā)現(xiàn)自己呆的房間原來是在二樓。房間外是一條長廊,盡頭處連著樓梯。左右對面俱是和她所居處差不多樣子的房門。 這里是客棧? 她在床頭找到了幃帽,戴著下了樓。 一樓大堂熱鬧無比,見她下來,立刻有小二殷勤迎上:“客官,可是要用早點?” 年年道:“我先找人?!?/br> 小二打量了下她笑道:“客官是丙字號房的客人吧?您夫君已經(jīng)等了好一會兒了,請跟小的來?!币チ私锹涞母糸g。 聶輕寒正和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說話,見到她過來,那少年立刻站起,響響亮亮地叫了聲:“嫂子。”又問,“嫂子昨夜沒有受到驚嚇吧?” 年年茫然:昨夜出什么事了?任務成功率下降莫非和昨夜的事有關?否則,為什么系統(tǒng)早不找她,晚不找她,偏這時候找? 聶輕寒替她答道:“她沒事。十六你先回去,有新的消息也不必再來找我,送到大通錢莊找路掌柜便可。他會厚謝你?!?/br> 叫十六的少年應下,笑嘻嘻地道:“小乙哥,我不需要厚謝,只要你以后幫忙,給我找個像嫂子一樣漂亮的媳婦兒就成?!?/br> 聶輕寒沒來得及答話,年年先“噗嗤”一聲笑出,大言不慚道:“像我這么漂亮可有點難?!?/br> 十六紅了臉,偷偷看她。她的面容被幃帽遮擋,看不分明。光是那纖細窈窕的身姿,如玉雕就的纖纖素手,便已讓人移不開目光。 十六心頭怦怦亂跳,不敢多看,不好意思地道:“實在找不到,有嫂子的一半漂亮也成。”說罷,向兩人告辭,紅著臉跑了出去。 年年摘了幃帽,在聶輕寒對面坐下:“聶小乙,昨天發(fā)生什么事了?我們怎么會在這里?” 外面?zhèn)鱽砜腿说淖h論聲。 “火太大了,莊里人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晚了,來不及救?!?/br> “人都燒成炭了,可憐哪,聽說才新婚不久,昨兒剛回的袁家莊?!?/br> “還好還好,那屋子單獨一處,沒有其它屋子和它連著,跟著遭殃?!?/br> …… 年年聽得呆住:“他們說的,怎么好像是我們?”新婚不久,昨兒剛回的袁家莊,樣樣符合,除了燒成炭對不上。 聶輕寒道:“嗯?!焙唵螌⒃f了一遍,告訴她道,“我先前去了一趟莊主的宅子,便是去查那些人究竟想干什么。他們拿了我娘年輕時的畫像,說要找人,有人認了出來。后來半夜里,十六偷偷過來報信,說那些人動靜瞅著不對勁?!?/br> 找聶夫人? 年年想起來了,文中有提過,延平帝一直有派人尋找聶輕寒的娘親,馬車中人聲音尖細,聽著極像宮中寺人,莫非就是延平帝派來的人。 她記得,延平帝派來找人的內(nèi)侍叫莊禮,私下效忠延平帝的寵妃燕淑妃。而燕淑妃,正是段琢的姨母。燕淑妃無子,一心想要將段琢過繼入宮,繼承大統(tǒng)。 如果那人是莊禮,想殺聶輕寒其實是在情理之中。他效忠的是燕淑妃,若是延平帝和朝中大臣知道了皇帝親生子的存在,燕淑妃想要過繼段琢就沒那么容易了。 問題是,這段劇情如果原本就是文中有的,為什么會增加任務失敗率?如果文中本來沒有,莊禮又為什么突然動殺念? 難道和段琢提前想殺聶輕寒有關? 畢竟男主若是死了,她的任務會被立刻判為失敗。 年年心頭一凜,想起為防段琢刺殺兌換的那件金絲天蠶甲:聶輕寒該不會壓根兒就沒穿吧?那可是她特意為他準備的保命神器。 她想開口問,又怕表現(xiàn)得太在意,被聶輕寒看出破綻,知道是她的東西。 要不,趁他不注意,偷偷掀開他衣服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