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jié)
沈哲將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外面的人都急了。 這是沈哲的房子,鑰匙只有他有,他們也可以破門而入,但是沈哲現(xiàn)在情緒不穩(wěn)定,他們不知道強行破門而入會有什么后果。 “銘兒,我是mama,你開門啊?!鄙蛘艿哪赣H站在門外,“茵茵肯定也不想看到你這個樣子?!?/br> 里面毫無動靜。 “阿銘,我是茵茵的mama,茵茵的事……我們都很難過,我們現(xiàn)在能做的就是給茵茵風風光光的準備后事……” 說到最后,許母也說不下去,哽咽起來。 這時候,父母才開始后悔自己當初為什么不再多關(guān)心兒女一點,但凡他們多上點心,也許……也許結(jié)果就會不一樣了。 沈哲閉門不出的第三天,沈家來了一個道士,他站在門外,只說了一句:“我能讓你再次遇見許茵茵?!?/br> 里面沒有動靜,道士便繼續(xù)在外面等著,半小時后,沈哲打開門:“你說的話是什么意思?!?/br> 人到了絕望的境地,即使覺得這是個騙局,也愿意義無反顧往下跳。 因為沒什么能比現(xiàn)在的處境更糟了。 道士進來,沈哲又問了一遍:“你剛剛說的話是什么意思。” 他的聲音很沙啞,眼睛里全是血絲,和平時玉樹臨風的模樣比起來簡直判若兩人。 道士嘆了口氣:“你和她因果未斷?!?/br> 這個道士沈哲之前見過。 像他們這樣的大富人家,很多掌權(quán)者到了一定年紀便開始信一些神神鬼鬼的東西,沈家人也沒能例外。 為了多積攢一些福報,沈家出資在平城一座高山上修建了本市唯一一座道觀。再加上山上風景秀麗,經(jīng)常有市民過去上香、郊游、或者爬山。 沈哲和許茵茵也去過很多次。 這座道觀修建的年頭有些遠,據(jù)說是沈哲的祖爺爺花錢修的,到了沈哲這一代,已經(jīng)成了平城叫得上名字的景區(qū)。 中間又修葺過兩回,都是政府支持,沈家掏的錢。 這個道士就是道觀里的人,沈哲看見他的時候眼里已經(jīng)流露出了失望。 這大概就是一個父母派過來的說客而已。 不過即便如此,沈哲依舊給了他說下去的機會。 道士說,許茵茵雖然身死,但是靈魂并未消散,而是去了其他地方。 為了讓沈哲相信自己說的,道士拿出了道具,讓沈哲報上許茵茵的生辰八字,并且拿一件沾有她氣息的東西。沈哲照做。 道士一陣折騰后,原本放在桌子上的一個桃木盤子突然動了一下。 道士又讓他報出他已經(jīng)去世的爺爺?shù)纳桨俗郑僬乙患退麪敔斏盃拷O比較強的物件。這一次,同樣的步驟,桃木盤子紋絲不動。 這下,連原本不相信的沈哲也有些信了。 他讓道士再次重復(fù)了一遍,緊盯了他的每一個動作,結(jié)果還是一樣。 沈哲連呼吸都摒住了。 桃木盤子能動,說明跟這個世界的牽扯未斷,但是正中間感應(yīng)她魂魄的盤子毫無動靜,說明她已經(jīng)不在這個世界了。 再聯(lián)系古書上的記載,這種情況符合書上的描述,在本世界身死,靈魂去了異世界安身。 “我要怎么做?”沈哲抓住道士的衣襟,指節(jié)發(fā)白,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道士摸了摸鼻子:“我有一個項目……就是,投資不夠?!?/br> 道士年輕時外出游歷,偶然得了一本有關(guān)因果輪回的古書。 書的第一任作者是個穿越者,因為掛念原來世界的妻子兒女,他終其一生都在研究回去的辦法,再加上他穿越前的世界玄學研究盛行,有了不少成果,他靠著記憶將自己道聽途說的玄學理論寫了下來,加以驗證,并且試圖從里面找出自己回去的辦法。 他最后有沒有回去道士并不知道,只是這本書在第一任作者之后又陸續(xù)被其他人拿去研究,然后被不同的人添了不同的理論和成果上去,到道士手里的時候,書已經(jīng)是厚厚一本,里面有很多老前輩畢生的心血。 道士看到書后,被里面的內(nèi)容深深吸引住了。他花了大半輩子研究因果輪回,翻閱了他能找到的所有古籍,找到了很多匪夷所思的記載,再加上他本身也有天賦,造詣不低。 但是一文錢難道英雄漢,古書上記載的東西本就難尋,好不容易認出來吧,不是古董就是奇珍異物,他一個住在道觀一心搞研究的道士哪有錢買。 因此關(guān)于因果的研究只能耽擱下來,他轉(zhuǎn)而去找了些不知道靠不靠譜的書籍學習如何看風水,打算靠著這個出去騙……不是,賺點錢,回來繼續(xù)自己的研究。 然而現(xiàn)在,有個現(xiàn)成的金主送上門來,再加上許茵茵的情況完全符合古書上的描述,如果不是顧慮到沈哲的心情,他都要激動得跳起來了。 道士給他介紹了自己的項目,那是個因果輔助陣法。可以通過兩個人之間的因果牽連,將一個人的靈魂從自己的世界送到對方的世界,成全這份因果。 “按照你的說法,我們之間既然有因果牽連,為什么還需要這個陣法?!鄙蛘懿]有被他牽著鼻子走。 “因為你不知道這個牽連下的因果是什么,可能是你們互相思念對方,終日以淚洗面,導(dǎo)致你們壽命銳減,這也是因果牽連,但顯然不是你想要的。而這個陣法可以確定地達到你想要的?!?/br> “當然,因為這個實驗我之前也沒做過,你是第一個實驗品,我不能保證不會有任何副作用,但我會盡己所能?!?/br> 對沈哲而言,怎么樣折騰他都無所謂了。 他的世界一片荒蕪,窮得只剩錢。 哪怕對方就是來騙錢的,那又怎么樣,他還有什么輸不起的。 兩人在房間里達成合作,道士說道:“你不要有什么輕生的念頭,自殺會讓人靈魂變?nèi)?,靈魂很容易消散,這對你是不利的?!?/br> “我要等多久?!鄙蛘軉柕?。 “等我收集完所有材料,再按理論仔細核對校正,確保萬無一失。等你壽終正寢……” “那太久了?!鄙蛘苷f道。 “你放心,這邊的時間流逝并不會影響另一個世界的時間,而且,那時候你的靈魂自動從身體里出來,才方便cao作。” 沈哲越發(fā)覺得他是父母的說客,專門騙他的,不過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冷靜了,不再是之前那個癲狂的狀態(tài),他冷靜地問:“要是那時候你已經(jīng)過世了怎么辦?” 道士看起來至少五十,而沈哲才二十來歲。 “那我也會提前安排好一切,將所有事情布置好,再說了,別看我個子不高,我身體壯著呢?!?/br> 道士從沈哲這邊拿走了一些許茵茵的貼身物品,生辰八字,并且剪了她一小撮頭發(fā)。 沈哲并不放心將這些交給他,道士說道,“你放心,我是研究因果的,最懂什么是因果報應(yīng),我不可能做對你們不利的事,不然來世投胎,我必會遭報應(yīng),倒是圓了你們這樁事,以后必投個好胎。” 道士眼神清明,確實不像壞人,但知人知面不知心,哪怕許茵茵已經(jīng)過世,他也不想拿她冒任何險,便說道:“你之前提的書,給我一本。” 道士知道沈哲戒心重,便答應(yīng)了。 道士走后,沈哲總算肯從房間里出來。 之后,他們給許茵茵舉辦了葬禮,沈哲以許茵茵丈夫的名義給許茵茵送葬,哪怕他們還沒結(jié)婚,許父許母也默認了這樣的安排。 相比沈哲,他們陪在許茵茵身邊的時間更少,如果這個世界只有一個人有資格捧許茵茵的牌位,那個人不是她的父母,而是沈哲。 沈哲似乎又恢復(fù)到了原來的模樣,除了瘋狂加班以及更加話少之外。 他將許茵茵的服裝店開了下去,沒有設(shè)計師,店里來來去去只有那幾件衣服,每件衣服都放到了玻璃柜里,進去的人只能參觀,不能買,不過偶爾店里會發(fā)放禮物,禮物下面的logo和這家店的logo一樣。 這家店開在平城最繁華的商業(yè)區(qū),每年幾百萬的租金,還有看店的服務(wù)員的工資。大家都說這一定是哪個人傻錢多沒處花的富豪開的,傳言也越傳越離譜,越傳版本越多,里面甚至有接近真相的版本,吸引了很多慕名前來參觀的人。 日子一天天過去,時間似乎撫平了大部分人的傷痕。 許茵茵的父母壞了二胎,是個女生,叫許安安。 他們對她非常寵愛。許家的公司已經(jīng)穩(wěn)定,他們有了足夠的時間陪她成長,因為對許茵茵的愧疚,許父許母花了很多時間陪她,將她寵成了小公主。 許茵茵也是公主,是沈哲一個人的公主。 沈哲并不討厭許安安,但也沒法喜歡她。 每次看到她,他總會想起茵茵,想起她一個人坐在門口,等著父母回來吃飯,結(jié)果得到他們臨時有飯局的消息,茵茵用甜甜的聲音在電話里說:“沒關(guān)系,下一次和爸爸mama一起吃。” 但是掛掉電話,她的眼神會變得很黯淡,那時候的沈哲,只想將全天下最好的東西都捧到她面前,只希望她開心。 他的父母總在有意無意給他介紹對象,想讓他走出來,然而沈哲并不領(lǐng)情。 他的父母很早就離婚了,各自有了新的家庭,沈哲覺得這樣就很好。 這個世界沒有誰是不可替代的,除了許茵茵對沈哲,也除了沈哲對許茵茵。 沈哲活到了三十五歲,因為連續(xù)高強度的工作,倒在了工作崗位上。 道士踐行了他的承諾。 因為沉迷研究,疏忽飲食和鍛煉,道士的身體并不好,六十歲那年,他患上了嚴重的老年病,只靠一口氣撐著,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將沈哲的靈魂送走的那一刻,他看著陣法上顯示的圖案,在古書上留下了屬于自己的最后一筆。 他拿著書,看著自己的畢生心血,笑著笑著與世長辭,永遠閉上了眼睛。 而這本書新的繼承者,是他幾十年前在道觀撿到的女嬰,他的養(yǎng)女,白露。 白露并沒有按照養(yǎng)父的吩咐在沈哲成功后將陣法毀掉,而是翻到古書中的某一頁,用刀子割開手指,用自己的血斷開了許茵茵和沈哲所有的因果牽連,轉(zhuǎn)而連到了自己身上。 “因果報應(yīng)。”她的眼睛里發(fā)出了瘋狂而又詭譎的光,“我最不怕的就是報應(yīng),白露那個小可憐才怕,可惜她作為主人格,在聽到許茵茵這個唯一的朋友去世的消息后,竟然輕易就被我消滅了?!?/br> “白露”的血越流越多,最后成為了一個奇怪的圖騰。 如果大尚在這里,就會發(fā)現(xiàn),這個圖騰正和他前陣子找到了一半的那個竊取別人氣運的圖騰一模一樣。 “白露”做完了這些,詭異地笑了一下,“可憐的白露,你越是喜歡許茵茵,我越是想折磨她。不過作為你讓出這副身體的報答,等我玩夠了,就讓她下去陪你好了。” 她說完后抬頭:“天道也好,世界規(guī)則也好,想報應(yīng)我你就來吧,記住了,我叫晨露,可不要弄錯人哦。” 然后她吞下了自己一早準備的致死藥,按下了某個定時機關(guān),等她死后,這里的一切都會被炸掉,也就沒有其他風險了。 其實,根本就沒有什么自殺會讓靈魂變?nèi)醯恼f法,那是道士為了避免沈哲輕生胡謅的,甚至為了讓沈哲相信,特意寫進了古書里。 不過道士確實是為了沈哲好,因為沈哲若是因為許茵茵輕生,這份因果很可能算在許茵茵頭上,蝴蝶一旦扇一下翅膀,誰也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這才有了這個善意的謊言。 二十分鐘后,只聽一聲巨響,整個場館被炸成了一片廢墟。 不過這里地處偏僻,場館只是一處廢棄之地,并沒有人聽到。 * 沈哲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醫(yī)院的病床上,手上還在掛著點滴。 他記得自己去接茵茵回來,路上發(fā)生了車禍,然后,他還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茵茵…… 他抬頭,快速看向周圍,沒有看到許茵茵。 他拔掉針頭,瘋了一樣往外面跑:“茵茵,茵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