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確定?！毕亩鼽c點頭，可是他的腳步忽然停了，“氣味中斷了?！?/br>
    “那現(xiàn)在就能確定了?！敝軒X軻一挑眉，幾個孩子竟然有辦法遮蓋住自己的氣味，讓夏恩都沒辦法追蹤。顯然這不是專門為了對付夏恩的，而是普遍為了遮蔽那些嗅覺出色的亞人的鼻子。剛才的不確定，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了確定了，“要和上面說一聲嗎？”

    “還是不要說了?！毕亩鞫虝旱乃伎贾?，搖了搖頭。莽坦的律法極端森嚴，在某些罪行上雖然因為男女會有不同的刑法，但是卻沒有年冷的區(qū)分。比如偷盜，一旦抓到就是砍斷一只手，在額頭烙印下“偷盜”的痕跡，被罰去礦山做苦力，這種苦力十個里有九個會死在前往礦山的路上。剩下的那些孩子，夏恩看見的應(yīng)該也不超過十四歲，最多還有幾個月，被占領(lǐng)區(qū)的十七歲以下的孩子也要進入不同的營地學(xué)習(xí)了，這是國家的統(tǒng)一安排，而且是莽坦的根本之一，就算他們背后必然有成年人cao控，無論那個人是不是他們的家屬，這些孩子也必然會掙脫他們的控制。他們的未來到底怎么樣，夏恩也說不清楚，但是至少，他們會從現(xiàn)在的生活中解脫出來。

    周嶺軻在這方面的思考不如夏恩，聽他說不要，愣了一下，才明白過來，跟著也點了點頭：“我們回家？”

    “要去看那個男孩的審判嗎？”

    周嶺軻作為大法師，是有著“赦免”的特權(quán)的，無論犯下什么罪責(zé)，他都能用自己的特權(quán)免除對方的罪責(zé)。雖然每年只有一個名額，但是如果周嶺軻想救誰，他是不會在意是不是用完了就沒有的。

    但是讓夏恩意外的是，周嶺軻很果斷的搖了搖頭，但是不需要夏恩主動去問，周嶺軻自己已經(jīng)說出了原因：“其他的孩子我沒有看過，但是被抓住的那個小男孩，我在他身上看到了一股濃重的死氣，沒有你身上的重，但是比你身上的……”周嶺軻想了想應(yīng)該怎么用詞，“陰沉。不要看他年紀小，他手底下已經(jīng)有不少人命了，而且對方的死亡可不是多么的光明正大的。這大概就是我這次醒過來之后，擁有的新能力了?！?/br>
    周嶺軻說完之后，心思還是有些低落的。他的觀點是年紀小就為惡，可能原因是多種多樣的，但不能因為一句不懂事就此揭過。至于改過……那個少年被抓的時候，周嶺軻也是看見了的。雖然少年是在尖叫掙扎，但很明顯就是在演戲，他把自己演繹成了弱者和被害者，可是對他曾經(jīng)所做的，沒有任何的悔恨?；蛟S斷手對于這個少年來說過分殘忍，但是周嶺軻也真的沒有把唯一的一次赦免用在他身上的欲望。

    “回家吧。”夏恩看出來了周嶺軻的低落，即使他的理智告訴他自己沒做錯。

    “嗯?！?/br>
    進到家門，夏恩就拉著周嶺軻倒在了床上：“行嗎？”

    “我這就讓你知道我行不行。”三個多月的分離，怎么可能不行。

    久別之后的溫存，美妙到難以用語言來形容。不知道過了多久，兩個人赤礻果而疲累的擁抱著，將要睡去，但是卻又不愿入睡，只是握住對方的手，緊貼對方的肢體，安靜的享受這一刻的體溫。但是突然，周嶺軻動了一下坐了起來，他感覺到了突然濃重起來的死亡氣息。夏恩也緊跟著從溫柔中蘇醒，他聞到的卻是死亡的氣息。

    周嶺軻打開了正對著城市的窗戶，看了兩眼，重新關(guān)上，回到了床上：“睡吧，沒事。”

    章節(jié)目錄 1第101章 重回亡靈河

    以地球的觀念來講，莽坦是侵略者，他們不是來種族屠殺的，而是來種族融合的，共同點都是要滅絕一個國家和族群的文明，都是邪惡的。但以這個世界的發(fā)展程度，在這里說多民族或者種族共同發(fā)展？那是最荒誕的笑話。

    而反抗莽坦統(tǒng)治的人，也并不是為了自身的種族流傳，他們更多的只是認為在莽坦的欺壓下，自己活不下去了。其實那明顯是一個錯誤的理解，莽坦最渴求的就是人口與土地，人口還在前邊，無論新舊的臣民只要他們能夠遵守法律，都是一視同仁。但是顯然，卡多斯的很多人看到的只是莽坦人沒受罰，他們自己以及身邊的人卻不斷的遭受金錢和rou、體上的懲罰，而且那些懲罰在他們看來都是荒誕不羈的。

    為什么走路還要規(guī)定方向？為什么倒垃圾還要規(guī)定地點？為什么干任何工作都要登記在案？甚至還有傳言，他們的孩子也要被送走，要被送去認字？

    大概是因為之前經(jīng)歷的“壞事”太多了，最后這一條，十七歲以下的孩子們被集中起來學(xué)習(xí)和訓(xùn)練，大概就是太好了，讓他們都完全無法相信，而認為是莽坦要哄騙他們而把他們的孩子帶走，甚至于是作為奴隸賣掉了。因為大陸上一概的通例，平民是不準(zhǔn)學(xué)習(xí)文字的。以至于有些平民成為了騎士之后，必須得雇請學(xué)者跟隨，否則連往來的信件都看不懂。能讀會寫總是有身份的人的標(biāo)志，所以他們不敢相信這于天上掉餡餅一樣的大好事，反而各種猜測，甚至傳出了莽坦人把這些未成年人集中起來是要吃掉他們的流言，也有無數(shù)人相信了。

    至于有少數(shù)冷靜的人，表示他們莽坦人自己也要把孩子送走，卻被周圍人說成是傻瓜，認為莽坦人的舉動是在做戲。

    對于稍有資產(chǎn)的人來說，他們受到的“壓迫”更加的可怕。因為即使他們表示歸順，宣布效忠，他們的原爵位被視為無效，一削到底。土地被莽坦的國家收走，他們比反抗著好的，也只是能夠按照土地的市價得到賠賬。而為他們服務(wù)的仆人，同樣也重新得到了自由人的身份，因為這些歸附者都是沒有爵位的，以莽坦的法律，無爵位者不可以獲得仆役的服侍。

    還有教會，一個國家吞噬另外一個，除了明面上的戰(zhàn)爭，私底下的兩國教會也會有交手。不過莽坦的原國教隱匿之眼現(xiàn)在雖然不能說完全退出了莽坦，可他們的生存空間，也被以塔為名的莽坦新興宗教，大量的擠壓和侵占。卡多斯的國教尊奉欣悅女神，他們不知道塔教到底是怎么回事，莽坦收回了他們作為國教的特權(quán)，也沒禁止他們繼續(xù)傳教，但是在和莽坦的民眾接觸后，他們得到的顯然不是善意和接納。供養(yǎng)者越來越少，這片教區(qū)他們已經(jīng)注定失去了。

    莽坦的舉動讓占領(lǐng)區(qū)的底層民眾人心惶惶，這些曾經(jīng)的貴族和上等人也是一個個心存怨憤，因為他們所有的特權(quán)，都被剝奪了。想要奪回這些特權(quán)，必須和那些底層人一樣，從頭再來，這對大多數(shù)世代尊貴的上等人來說，是絕對的難以接受的。外加上還剩余的少數(shù)宗教人員的扇動，動亂在這個時候就成了必然。底層的人以為他們不反，就連活路都沒了。中上層的人以為他們不反，就奪不回比生命更重要的權(quán)力和榮譽。

    動亂在這個晚上開始，卻也在天明之前就結(jié)束了。甚至事后有流言，一些地方的動亂，正是莽坦故意挑動的，就是為了能夠把反抗著一網(wǎng)打盡。這個說法到底是真是假沒人確定，但是那個“一網(wǎng)打盡”卻是沒錯了。莽坦要建立新秩序，而在這個野蠻時代建立新秩序，只能使用更加鐵血的手段，否則就是如同和野獸講道理，得到的不會是臣服，只能是撲擊而來的鋒銳爪牙。

    那座小城在第二天的時候，升起了一道高高的黑煙，焚燒死人的黑煙。反抗者視同叛亂，他們的不被允許葬入墓地。

    “嶺軻？嶺軻！嶺軻！”夏恩搖晃著周嶺軻。后者顯然已經(jīng)恢復(fù)了正常的作息，但是他今天早晨從剛清醒過來開始就不對勁，一開始是發(fā)呆，然后他的神色越來越恍惚。夏恩因為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所以最初的時候也沒敢叫他，但是漸漸的周嶺軻就像是人在這，魂飛了，而且還越飛越遠，夏恩實在是忍不住了。但只是叫，就算是貼著周嶺軻的耳朵大喊，也沒有任何作用。夏恩抓著周嶺軻的肩膀，思考著搖晃他，或者給他兩巴掌是不是能把人叫回來？但是突然見，他想到了什么。

    夏恩看向趴在一邊的餡餅，這家伙大概比雄獅都要大了吧，在房間里趴著的時候極端的占地方。它嘴巴外邊的兩根白森森的犬齒，如兩把利劍般閃爍著弒人的寒光。但是這家伙的表情很愜意，眼睛瞇著，像是在打盹，在夏恩看過去的時候，更是打了個哈欠。然后，它站了起來，抖了抖毛，甩了兩下尾巴。它朝夏恩走過去，低頭，用額頭蹭著夏恩的腿，看表情就像是在笑。

    “他沒事，對吧？”夏恩摸著餡餅的腦袋，毛茸茸的并且有著溫度，誰能想到這靈動的動物并非活物？

    餡餅舔了舔夏恩的手心，它的舌頭帶著倒鉤，就算夏恩皮糙rou厚也被舔得略有些發(fā)疼，但心卻放下來了。他家得大喵都這么淡定，那周嶺軻雖然不知道魂飛到什么地方去了，卻應(yīng)該是沒有危險的。他要做的，就只是……夏恩站了起來，拍了拍周嶺軻的頭頂，可不要讓他被落灰落滿了。

    這個時候的周嶺軻，他又到了熟悉的地方。就是那條他看著餡餅擁有了皮rou之身的河邊，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來的，只是模模糊糊的聽到嗚咽與哀鳴聲，于是前一刻他還在看著夏恩，后一刻就倒了這里，完全是沒有任何預(yù)兆的。另外，這次河邊下著雨，很大很大的雨，可周嶺軻的方圓半米內(nèi)，卻沒有任何雨滴掉落，而且這個無雨的范圍并不是固定的，是隨著他的哪，哪里就不會有雨滴落下來。

    或者這不是雨滴？有風(fēng)吹過，那么的輕微和薄弱，但那種仿佛直接吹在骨頭上的陰寒感覺，還是讓周嶺軻打了個哆嗦。那一瞬間，周圍雨滴滴落的速度突然慢下來了，有那么其中一滴出現(xiàn)在了周嶺軻的視線之內(nèi)，周嶺軻看見了一張臉，并不是他自己的面孔因為反光打在了雨滴上，而是個陌生的男人，他大概三十多歲，長得還算英俊，但是絕望和痛苦扭曲了那張臉，他張大了嘴巴，應(yīng)該是在呼喊著什么，但是周嶺軻卻聽不到任何聲音，這顆雨滴就這么落在了骨沙上……

    雨聲瞬間又大了起來，可也只是滴答一秒的時間，下一秒已經(jīng)雨過天晴。只是骨沙的地面上出現(xiàn)了幾條不過一指寬的清淺水流，周嶺軻蹲下去，看著其中一條水流。他突然搖晃了一下，因為一眼間所見的無數(shù)張臉——有人的、但也有動物的、昆蟲的，這許許多多的甚至摻雜扭曲在一起的面孔，讓他暈眩作嘔。

    緩過勁來的周嶺軻站了起來，他看著眼前的這條河。雖然上次來的時候就有點意識到了，但這次他確定了，這是死靈之河，大概就是這個世界的忘川，輪回河。所有死去的生物，在這里將曾經(jīng)的記憶滌蕩殆盡，并迎接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