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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到大,他都是自己給自己系圍裙的,從來沒有人幫他系過。 老媽說,系個圍裙而已,自己給自己系就行,哪用得著麻煩別人幫忙。 其實沈見夏不是不會給自己系,他已經(jīng)很熟練了。他只是想著,有個人能幫自己系一次就好了。 一次,就一次。 “好了?!陛卑缀芸炀蛶蜕蛞娤南岛昧死K結,往后退了一步。 “……謝謝?!鄙蛞娤纳钗艘豢跉?,回頭看他。 “要我?guī)兔??”荼白打量著沈見夏,對方穿圍裙的樣子他見過很多次,可每回他都忍不住想要多看一會兒。 “是啊夏哥,我跟小荼白來幫你一起,三個人快一些?!闭驹谂赃呁媸謾C的周汝琴也抬起頭說。 她長得高,人既漂亮又有氣質(zhì),卻非常懂得做人。為了避免搶走新娘的風頭,周汝琴今天只化了一個很淡的妝容,幾乎和素顏沒什么區(qū)別。伴娘的裙子是小柴在網(wǎng)上買的,才一百多塊錢,紗料硬得跟紙片似的,看起來又丑又廉價,可卻還是被她穿出了仙女的氣質(zhì),小柴根本不愿跟她站一塊兒。 “不用不用,你們今天能來幫忙我已經(jīng)很過意不去了?!鄙蛞娤幕剡^頭,沖他們笑了笑,“你們在旁邊休息吧,找張凳子坐下。要不然,去我房間坐會兒?樓上安靜?!?/br> 荼白看了一眼旁邊黑壓壓的人頭,他哪兒都不想去,于是搖搖頭:“我在這陪你?!?/br> “那我也一起。”周汝琴說,“我打會兒游戲?!?/br> “那我給你們找張凳子坐?!?/br> 沈見夏說著就要出去,卻被荼白攔了下來:“沒事的,這里面擠,放不下凳子。你先忙你的吧,我們站一會兒就行?!?/br> 他們倆拒絕得干脆,于是沈見夏只能露出歉意的表情,趕緊忙手頭的事情。他先往堆好的糯米粉里倒水,然后搋面。糯米粉是自己家磨好的,芝麻是肥姐提前炒過的,和白糖一起碾成了碎末,沈見夏只需要包就行,省了不少事。 沈見夏忙活的時候,荼白就靠在一旁,靜靜地看著他。他動作很利索,面團一揪一捏,小勺子舀了芝麻白糖往里一填,再一按,揉一揉,一個小小的圓圓的湯圓就做好了。 嗯。 果然是世俗的。 荼白想。 可卻也是有趣的,可愛的,真實的。 沒多久,沈見夏就把湯圓做得差不多了。他開了火,起鍋燒水,又趁著水還沒燒開,趕緊把剩下的一點兒都做了。 就在這時,那邊正聊得熱火朝天的兩家人忽然sao動起來。荼白聽到動靜,跟著轉頭去看他們。 “拍全家福了??!”沈光宗站起來,舉著手中相機大聲地喊,從表情能看出來他今天非常開心,因為他臉上的五官笑得都擠到了一起,“柴家人先拍!快來快來!都來這邊站好!” “柴家的柴家的!柴家的親戚,趕緊來!和新郎新娘拍照啦!”沈斌也笑著喊,樂得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了。人過五十,每日cao勞,他和肥姐的頭發(fā)早就花白。為了在大兒子的婚禮上看起來精神些,夫妻倆特地去了街頭那家開了三十年的理發(fā)店,把頭發(fā)給染黑了,今天還特地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那些親戚們坐著的都站了起來,站著的都湊了上去,笑聲和喧嘩聲仿佛能把屋頂掀翻,好不熱鬧。 “他們拍全家福了?!陛卑邹D頭去看沈見夏,提醒道,“你快過去吧。” “嗯。”沈見夏聽見了,卻沒抬頭,手里飛快地搓著湯圓,“現(xiàn)在是柴……我嫂子家那邊的親戚在拍,我先把湯圓下了,一會兒到我們家拍了再過去?!?/br> 因為拍照的緣故,空間狹窄,人又多,大家要換位置,不得不走動起來,整個場面一團糟。 沒多久,柴家人就拍完了,輪到了沈家人。 “哎?見夏呢?”喧嘩聲太吵鬧,肥姐扯著嗓子喊了一句,眼睛在人群里掃了一圈。 “又跑哪兒去了這小子!”聽到肥姐的話,沈光宗在人群里搜索沈見夏的身影,“不會是和他朋友一起出去了吧?” “哎呀!見夏在那兒??!”旁邊一位眼尖的表姑發(fā)現(xiàn)了被淹沒在人群后面的沈見夏,仰了仰下巴,喊了一聲。 可店里空間太逼仄,幾十號親戚人擠人地堆在這方擁擠的店面里,人聲鼎沸,表姑的聲音很快就被掩蓋在了歡笑聲中,幾乎沒人聽見她說的話。 “到底跑哪兒去了啊這小孩!”熟悉的陌生的面孔太多,肥姐一眼掃過去,還真沒看到沈見夏。 “算了算了,他不在,我們先拍吧!”人都已經(jīng)站齊了,沈斌忙著招呼客人,哪兒還有功夫顧得上那么多,“來,大家都站好!” “那我們拍我們拍!”肥姐把注意力轉移回了鏡頭前,“來來來,大家站好了啊,都看鏡頭!三、二、一——” “茄子!”店里爆發(fā)出歡呼聲。 荼白和周汝琴都驚呆了。 周汝琴甚至忘了自己打到一半的游戲,拿著手機,張著嘴,目瞪口呆地看著其樂融融地坐在一起拍全家福的沈家人。 只隔著不到三四米的距離,他們竟然沒看到正在忙碌的沈見夏嗎?! 這可是全家福??!就算沈見夏不在場,他們也不該先找到沈見夏再一起拍嗎?怎么就這樣自顧自地拍了起來了?! 沈見夏沒說話,沒有人叫他,他自己也沒主動走過去說“我在這兒呢”。明明在同一個屋檐下同一個空間里,他卻好像沒聽見那邊傳來的歡笑聲似的,眼睛直直地盯著砧板上剩的那點面團,全神貫注地包著剩下的湯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