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一眼，見他除了神色陰沉之外別無異樣，才放了心：“你一聲不吭就這么跑出去半日，也不讓人送個(gè)口信回來。你可知道母妃心中有多擔(dān)心？”

    四皇子抿著薄唇，一言不發(fā)。

    俊美的臉孔如冰雕一般，散發(fā)出逼人的寒意。

    麗妃忍不住又?jǐn)?shù)落了幾句：“……你自小便習(xí)武練箭，在同齡人中從無敵手。今日是怎么回事？為何竟輸給了安平那個(gè)丫頭？”

    四皇子被刺中痛處，冰雕一般的俊臉有了裂縫。

    麗妃忿忿地哼了一聲：“皇后娘娘故意抬舉那個(gè)臭丫頭，今晚還特意設(shè)下宮宴。所有嬪妃皇子公主俱要列席，你父皇也會(huì)親臨。”

    “到時(shí)候少不得要聽些閑言碎語，被冷嘲熱諷。母妃這張臉，真不知要往哪兒放……”

    四皇子從牙縫里擠出幾個(gè)字：“母妃這是嫌我丟人？”

    麗妃這才驚覺四皇子的面色異常難看，心里不由得暗暗后悔剛才的絮叨。忙補(bǔ)救道：“其實(shí)想想，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不過是一次書院大比。前兩年，你可都是第一。便是今年稍稍失利，也是第二名。總比三皇子五皇子強(qiáng)多了?！?/br>
    可惜，這番話并未成功地安撫住四皇子。

    四皇子的面色愈發(fā)晦暗，腦海中閃過六公主自得又刺目的臉孔。

    ……

    麗妃母子再不情愿，也不敢不去椒房殿。

    麗妃打起精神，更衣梳妝。只可惜，妝容再濃厚再精致，也遮不住眉宇間的憔悴。四皇子也沒了往日的自矜自傲，一張俊臉上毫無表情。

    賢妃淑妃靜妃端妃都已來了，諸皇子也已在殿中。建文帝俞皇后高坐上首。

    “臣妾見過皇上，見過皇后娘娘?！丙愬Ь吹匦卸Y。

    四皇子拱手行禮：“兒臣見過父皇，見過母后?！?/br>
    建文帝目光一掃，不輕不重地哼了一聲。

    麗妃心里一跳，反射性地跪下請罪：“臣妾失儀，請皇上降罪！”

    四皇子自然清楚，建文帝的怒氣是沖著他來的，撲通一聲跪下：“都是兒臣之錯(cuò)，請父皇饒過母妃。”

    建文帝冷然的聲音響起：“哦？你說給朕聽聽，你何錯(cuò)之有？”

    強(qiáng)烈的恥辱席卷而來。

    四皇子沒有抬頭，也能清晰地察覺到椒房殿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仿佛所有人都在無聲地嘲諷著敗在親meimei手下的他。

    血液全部涌上腦海，面上耳后俱是火辣辣的。

    四皇子咬咬牙，張口認(rèn)錯(cuò)：“兒臣錯(cuò)在驕縱狂妄，錯(cuò)在自以為是。錯(cuò)在輸了之后拂袖而去，令眾人看了笑話?！?/br>
    “六皇妹只練了半年射箭，便已勝過我這個(gè)兄長?？梢娏拭锰熨x之佳，更可見她平日練習(xí)之勤勉。她此次在比試中大放光芒，我這個(gè)兄長應(yīng)該為她高興才是。不該心生嫉恨，忿忿離去?！?/br>
    “兒臣已知錯(cuò)了，請父皇責(zé)罰！”

    說完，一跪到底。

    ……

    椒房殿里驟然安靜下來。

    建文帝冷然地注視著跪在地上請罪的四皇子，憋了半日的悶氣，并未就此全然消退，張口訓(xùn)斥道：“勝不驕，敗亦不餒。”

    “你今日確實(shí)丟盡了顏面。不是因你射箭略遜一籌，而是你贏得起輸不起。當(dāng)著眾人的面毫無兄長氣度，更無天家皇子風(fēng)范。竟不管不顧提前離場?！?/br>
    “朕是天子，也是你的父親。你這么做，何曾將朕這個(gè)父親放在眼底？”

    “你實(shí)在太令朕失望了?！?/br>
    期望越高，失望越大。

    建文帝忽然發(fā)現(xiàn)，往日最青睞的兒子，原來氣量如此狹窄。連自己的親meimei也容不下。輸了便一怒離去，半日不見人影……

    所謂的練武奇才，想來也是眾人吹捧出來的。

    不然，為何會(huì)輸在只練了半年射箭的六公主手下？

    麗妃越聽越是心驚，忙張口為四皇子辯白：“請皇上息怒。灝兒定是一時(shí)沖動(dòng)，絕不是有意為之……”

    “閉嘴！”建文帝怒瞪麗妃一眼：“朕不想聽你啰嗦廢話?！?/br>
    麗妃全身一顫，被怒斥的羞辱混合著即將失寵的彷徨驚恐，在胸膛里激蕩。再不敢張口，將身子匍匐至地上，無聲地祈求天子寬恕。

    四皇子的臉孔也有些泛白，口中的苦澀，迅速蔓延至全身。

    就在此時(shí)，有宮女張口稟報(bào)：“啟稟皇上和皇后娘娘，梅妃娘娘和……殿下來了。”

    ……

    宮女的聲音有些奇異。

    這一聲殿下，也說得含糊不清。

    俞皇后長眉微挑，心中飛快地閃過一個(gè)念頭：“讓她們進(jìn)來吧！”

    然后，面上猶有病容的梅妃垂著頭進(jìn)了椒房殿。梅妃的身后……竟是一個(gè)俊美綺麗的少年郎。

    少年約有十一歲，身量尚未長成，略顯單薄，卻不瘦弱。穿著一襲月白色的錦袍，頭發(fā)以玉冠綸起，露出光潔的額頭。

    一雙眼眸又黑又亮，便如兩顆璀璨的黑色寶石，閃著令人炫目的光澤。

    挺直的鼻梁，優(yōu)美的唇形，修長的脖頸，一切都恰到好處。宛如上蒼精心雕琢而成，美得驚心動(dòng)魄。

    如此美麗的少年，便是和世間最美的少女并肩而立，也毫不遜色。卻又無半分女氣。

    梅妃垂頭行禮，聲音微微發(fā)顫：“臣妾見過皇上，見過皇后娘娘。”

    至始至終，梅妃未敢抬頭看任何人。

    身后的少年行至梅妃身側(cè)，拱手行禮，聲音清亮悅耳，透著少年特有的朝氣蓬勃：“兒臣盛鴻，見過父皇母后?！?/br>
    建文帝呼吸微微一窒，目光緊緊地盯著少年的美麗臉孔，久久無言。

    椒房殿里的眾人呼吸俱是一頓。

    殿中無人說話。

    七皇子盛鴻！

    已經(jīng)逝去三年多的盛鴻，為何會(huì)忽然出現(xiàn)？

    第260章 男裝（二）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俊美綺麗的少年身上。

    無人留意到梅妃的身體一直在微顫，縮在寬大袖袍中的雙手緊握成拳，指甲深深地刺入掌心。

    這些微刺痛，和洶涌如巨浪的驚懼相比，實(shí)在微不足道。

    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多前那一個(gè)撕心裂肺痛苦不已的晚上。她對著女兒的尸首慟哭，一邊緊緊摟著被嚇得面無人色的兒子，只覺得寒香宮外到處都是猙獰兇狠的臉孔，要令他們母子死無葬身之地……

    那個(gè)幕后兇手，就在這里。用驚疑不定的目光在省視著盛鴻……

    梅妃恨不得此刻立刻起身，遠(yuǎn)遠(yuǎn)地逃開。

    她不要什么圣寵，也不要什么風(fēng)光，她只想要兒子安穩(wěn)地活下去。

    可兒子卻說這是露面的最佳機(jī)會(huì)，她根本拗不過兒子，只得驚恐萬分地等著兒子換上男裝。然后，在看到翩翩少年的那一刻，哽咽失聲淚流滿面。

    她不得不重新梳妝，這才來得最遲。

    時(shí)間似凝固一般，定格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