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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啞小姐,請借一生說話在線閱讀 - 第419章 雙木非林(情詩)

第419章 雙木非林(情詩)

    從朝輝那里得知了事情的全部,林司南再次回到寧心臥室的時候,腳步都有些發(fā)飄。

    該怎么形容那種感覺呢……

    就好像一瞬間從云端跌入沼澤當(dāng)中,越是掙扎越是不可能脫身。

    最痛苦的不是自己即將被淹沒,而是寧心也和他一樣深陷在泥沼中,但他卻沒有辦法救她,只能眼睜睜看著。

    看著她一點點的在自己眼前消失,他卻無能為力。

    這讓他開始痛恨自己的無能,懊惱自己的后知后覺。

    他怎么可以忽視她到這種地步?!

    一步步的走向床邊,林司南輕輕握住寧心的手,盡量克制著讓自己不要顫抖。

    好幾次,他都忍不住將指腹劃過她的脈搏跳動的位置,隔著肌膚,感覺到那里在一下一下的跳動,他才安心。

    掌下的肌膚還帶著溫?zé)岬挠|感,這些都提醒著他,她還在。

    幸好……

    她還在。

    將臉埋在她的掌心中,林司南無力的垂下了肩膀。

    寧心,求你,告訴我這是一場夢。

    就算是自私也好,不要對我這么殘忍。

    子夜的燈,清冷孤寂的亮著,像是冬日里一條結(jié)了冰的小河。

    他盼著她能像一尾魚一樣靈活游來,他將她捧在手心里,讀水的溫暖、讀她額上動人的鱗片、讀河流如讀一面鏡,讀鏡中她的笑,如讀泡沫……

    以前,他不是這樣的。

    因為從心底里覺得自己不值得被愛,所以他從不和別人談感情,寧愿那顆心獨來獨往,可正是因為獨來獨往,也就更讓他覺得自己不值得被愛。

    可忽然有一天,他不知道什么時候,會注意到花店門口的茉莉花。

    有一天,他不知道是什么時候,忽然就遇到了她。

    然后,他開始被愛。

    開始了今生,第一次真正意義的不再孤單。

    他以為就此可以永遠(yuǎn)不再孤單下去,但是他沒有想到,上天偶爾會喜歡和人開玩笑。

    忘了是在哪本書里看到過,說男人是泥,女人是水。

    泥多了,水濁,水多了,泥稀。

    不多不少,捏兩個泥人,堪比一對神仙眷侶。

    只是,因為難得一見,老天爺總想先收回一個,拿到掌心上去看看,看神仙到底是個什么樣子。

    令人難過的是,上天選中了寧心。

    吸了吸鼻子,林司南握著她的手覆在自己發(fā)紅的雙眼上,那雙素來多情的眸中此刻布滿了淚水,無聲的順著臉頰滑落。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最至關(guān)重要的決定不是在哪兒定居,也不是在哪一行謀生,而是選擇一個怎樣的人牽手走完余生的路。

    他選擇了寧心,眼里就再也不會容得下旁人。

    曾經(jīng),他做過一個夢。

    夢里她用自己的血鮮活了他的人生,明明日漸消瘦,卻始終面帶微笑。

    “林司南……”寧心忽然嚶嚀了一聲,卻并沒有睜開眼睛,“對不起……”

    聞言,他一愣。

    而后看著她緊皺的眉頭,心中不禁酸澀難言。

    為什么要對他說抱歉呢,她從來都沒有對不起他任何事。

    反而是他,對她關(guān)心太少。

    寧心……

    其實我不配說愛你,也不該再說愛你。

    海水般的痛苦已經(jīng)漫了上來,漫過他生命的沙灘,又退得那樣急,把幸福一卷而去,只余下滿天黯淡的星斗。

    山依舊、樹依舊,他腳下卻已經(jīng)不是昨日的水流。

    風(fēng)清云淡,茉莉花迎風(fēng)開著,不知誰在月光下變成桂樹,可以逃過夜夜的思念。

    忽然想起了什么,他輕輕松開寧心的手,取過她放在床頭柜上紙筆,埋首寫下了幾行詩。

    我的愛留不住你,等于一無是處。

    歲月在走,夜空依然閃爍星辰,而那時,或許你已經(jīng)不在我身邊。

    只能隱約聽到遠(yuǎn)方有人在吟唱,縹縹緲緲的。

    失去你,連微笑都失去了些意思。

    我總喜歡在人群中搜尋你的身影,仿佛那樣,我就能更接近你。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也許我會很喜歡說話,因為那樣,風(fēng)就會帶著聲音去觸動你的耳朵。

    可是寧心,即便我再是尋覓著你,你也依然要離我而去了。

    同樣的夜晚,黯淡了同樣的樹木。

    過去的我們,如今已不再。

    寧心,我已不想再愛你,因為愛你,會讓我瘋狂到想時時刻刻陪著你,但是我很清楚,你一定不想我那么做。

    未來的漫長歲月,我該怎么度過呢……

    明明愛的至深,明明不想忘記,可是只有心碎的聲音,卻喊不出你的名字。

    回憶你的音容笑貌嗎?

    想起你如清泉般的雙眼,我會不會有心淚落下呢?

    愛情太短暫了,而遺忘卻是那么漫長。

    你現(xiàn)在就在我目之所及的地方,可我卻覺得自己距離你那么遙遠(yuǎn)。

    遠(yuǎn)到無論我怎么努力,仿佛都難以追逐上你。

    所以,我不想再愛你。

    但是,又不得不愛你。

    即使我們最終的結(jié)局是窮途末路,即使這是我們相識后,你留給我的最后一抹傷痛,即使這是我寫給你的第一首也是最后一首詩……

    *

    一整夜,林司南都沒有休息。

    始終守在寧心的床邊,時不時就握住她的手檢查一下。

    中間寧mama和寧爸爸過來一趟,問他需不需要吃夜宵,他搖了搖頭沒吭聲。

    讓他去隔壁的房間休息,他也一樣不肯動。

    寧mama和寧爸爸見他這樣心里也不好受,想著要不就讓他睡在寧心旁邊,也免得他再擔(dān)心。

    卻沒想到,第二天早上過來的時候,竟然見他還坐在床邊。

    雙眼熬的通紅,掛著兩個重重的黑眼圈。

    下顎那里已經(jīng)長出了青色的胡茬兒,全然不復(fù)昨天剛到時的風(fēng)流倜儻,而是變的狼狽不堪,和平時判若兩人。

    “司南,去歇歇吧。”誰家孩子都是爹生娘養(yǎng)的,見他這個樣子,他們心里也不舒服。

    “伯母……我沒事兒……”

    見他不為所動,寧mama無計之下只好將寧心搬了出來,“待會兒心心醒了見到你這副模樣,她肯定是要擔(dān)心的?!?/br>
    一聽這話,林司南不禁愣住。

    下意識的看向玻璃里映出的身影,他緩緩皺起了眉頭。

    沒錯……

    這副樣子要是讓寧心看到的話,她肯定會嫌棄他丑。

    更重要的是,他不想讓她擔(dān)心。

    “去吃點早餐,不要餓肚子。”寧mama細(xì)心道。

    “謝謝伯母?!绷炙灸厦銖姵戳斯创?,“我等寧心醒來之后,我和她一起吃?!?/br>
    現(xiàn)在,他想多和她待在一起。

    洗漱也好、吃飯也好,只要兩個人能膩在一處,就是再幸福不過的事。

    寧mama還欲再說,卻被寧爸爸摟著肩膀帶了出去。

    這種時候,就隨得他去吧。

    別人難以理解林司南心中的想法,但是寧爸爸卻很明白。

    易地而處,如果是他自己的老婆發(fā)生了這種事,他也一定會寸步不離的守著她,任憑任何人說什么都沒有用。

    所以,他想守在這兒就守在這兒吧。

    “唉……”

    輕嘆了口氣,寧mama和寧爸爸掩上門走了出去。

    林司南去洗手間簡單收拾了一下自己,出來的時候恰好看到寧心從床上坐起來,見到他的瞬間,她神色微怔。

    “你一直在這兒?!”她有些驚訝。

    “醒了?!?/br>
    “你不會一整夜都沒睡吧?”

    “當(dāng)然沒有?!彼πΓ瑓s難掩眉宇之間的倦怠之色。

    緊緊的皺起眉頭,寧心并沒有被他輕易糊弄住,“林司南,你不要讓我后悔對你這么坦誠。”

    她選擇將一切告訴他,只是不想讓他在余生都活在悔恨當(dāng)中,而不是讓他沉浸在痛苦當(dāng)中,不停的自我折磨。

    “寧心……”

    “我們的生命和別人并沒有什么不同,每個生命都會下雨,因為有些雨必將落下,有些日子注定要陰暗慘淡?!?/br>
    即便再不想,他們也要認(rèn)命。

    死亡是她必須面對的事情,而接受她的死亡,則是他需要面對的事。

    她的聲音柔柔的響起,一字一句的傳進他的耳中,可他卻好像根本聽不懂似的。

    世界在喧鬧中逝去,她仿佛在凝視著什么,在那睫影的掩蓋下,林司南發(fā)現(xiàn)了自己,一個笨拙的身影,在晨光下不知所措。

    陽光似是都聚成了淚水,從他的心頭滑落。

    他沒接話,她也沒再說。

    實際上,林司南有瞬間的沖動想要告訴她,他沒有勇氣去面對失去她的陰暗慘淡,他寧愿選擇和她殊途同歸。

    只是,他不敢說。

    暴風(fēng)驟雨般的事情猛不丁展現(xiàn)在他眼前,他心中僅剩的一點勇氣像是微弱的爝火,經(jīng)雨一打,立刻就熄滅了。

    他沒辦法保證,如果再有一次那樣的暴風(fēng)驟雨,他是否還能經(jīng)受得住。

    要知道,他的膽子可是很小的。

    “寧心,我很懦弱。”懦弱到只是想起失去她的痛苦,他就覺得心痛的難以抑制。

    那種感覺……

    不是憎恨、不是惱怒,只是絕望。

    是的,他很絕望。

    仿佛因為一場大雨被困在房中,當(dāng)暮色裝飾著雨后的窗子,他從窗中探測出遠(yuǎn)山的深度,在玻璃上呵一口氣,再用手指畫一條長長的小路,小路盡頭,一道模糊的背影,從雨中而去。

    他清楚的知道那是寧心,卻無法喚回她。

    緊緊的將手攥成拳頭,林司南忽然將她擁進懷里,力氣大到讓她微微皺眉,卻并沒有伸手將他推開。

    被恐懼支配的他,她怎么忍心將他推開!

    一下一下的輕輕拍著他的背,寧心的聲音輕輕的,“林司南,有些路很遠(yuǎn),走下去或許會很累,可是不走的話,又會后悔。”

    正是因為這樣,她才選擇將一切和盤托出。

    也許痛過這一次之后,他才能真正放下。

    “你不在……”只說了三個字,他的聲音就戛然而止。

    寧心,你不在,無論是怎樣的路我都走不下去。

    無論是荊棘遍布,還是鳥語花香。

    有你在,人生的路上才有花、有蝶、有陽光……

    可悲的卻是,世事總無常。

    在流行年輕的時候,他老了;在流行笑的時候,他哭了;在本該無憂無慮好好愛你的時候,我卻沒有機會了。

    “林司南,人都是為了明天活著的?!?/br>
    他沉默著,不吭聲,心里在想,她就是他的明天。

    “記憶中有朝陽曉露,也有漫漫黑夜,可是希望會把過去的恐怖裹上一層糖衣,像看一出兒悲劇,苦中帶著些甜美。”

    而隨著時間的流逝,痛苦也會一點一點的消失。

    最終,只剩下那層甜甜的糖衣,伴著他度過余生的歲月。

    寧心知道,這些事情沒辦法讓林司南一下子接受,即便是她自己、父母、輝哥他們幾個人,他們直到今天也無法接受。

    但事實不會因此改變,他們更無從選擇。

    拿起枕頭下面的一本詩集遞給他,寧心對他說,“這次換你念給我聽?!?/br>
    他接過,指尖都在顫抖。

    “it—was—many—and—many—a—year—ago—in—a—kingdom—by—the—seathat—a—maiden—there—lived—whom—you—may—know—by—the—name—of—annabel—lee;and—this—maiden—she—lived—with—no—other—thought—than—to—love—and—be—loved—by—me……”

    無論是天上的天使,

    還是海底的惡魔,

    都不能將我們的靈魂分離,

    我和我美麗的安娜貝爾·李。

    因為月亮的每一絲清輝都勾起我的回憶,

    夢里美麗的安娜貝爾·李,

    群星的每一次升空都令我覺得秋波在閃動,

    那是我美麗的安娜貝爾·李;

    就這樣,伴著潮水,我整夜躺在她身旁,

    我的生命、我的新娘,

    在海邊那座墳塋里,

    在大海邊她的墓xue里……

    讀完這首詩歌,林司南緩緩的抬起頭對視上寧心的目光。

    這里有她想對他說的話,他知道。

    但是,卻很想裝糊涂。

    “繼續(xù)念下一首?!睂幮拈_口。

    他低頭,繼續(xù)照辦。

    “死亡有三重……”才讀出第一句,他的聲音就猛然頓住,沉默了好一會兒,他才接著念,“第一重死亡,是在你身體的機能停止運轉(zhuǎn)的時候;第二重死亡,是在你的身體被運送到墳?zāi)怪械臅r候;第三重死亡,是在未來的某一個時刻,你的名字最后一次被人們提及?!?/br>
    “林司南,你覺得我是哪一種?”寧心靜靜的望著他,殘忍的要他說出答案。

    可是,他執(zhí)拗的低著頭不肯吭聲。

    哪一種都不是。

    她不會死,他不讓她死!

    拿著書的手越握越緊,連書頁出了褶皺都沒有注意到。

    拉著他的手覆在自己的臉上,寧心第一次向他撒嬌,卻讓林司南整顆心都要碎了。

    她說,“我想給你留下好的回憶,所以,好好陪我,行嗎?”

    這樣的寧心,讓他根本無法拒絕。

    明明是那樣難以接受的事情,但他終究點了頭。

    那一下,重若千金。

    心,寂滅如灰。

    “好啦,我肚子餓了,我們洗漱之后下樓去吃飯吧,然后回來你再繼續(xù)念詩給我聽,好不好?”

    “……好?!?/br>
    聞言,她心滿意足的笑了。

    “光念還不夠,我要你寫給我看。”

    “好?!彼坪醭诉@個字,他不會說別的。

    “你會寫詩嗎?”

    林司南搖頭,“不會。”

    他只會愛她。

    如果能將心底的愛意付諸紙上,那么他想,那就是最動人的情詩。

    但要是能選擇的話,他并不會讓她知道。

    而是會像昨晚那樣,寫下來之后偷偷的藏起來。

    等到某一天,他終于能夠平靜的接受她離開的事實,才會將那封塵封已久的情詩從抽屜中拿出倆,投入火中。

    字,被燒得吱吱大叫。

    灰燼一言不發(fā),它相信總有一天,那人將在風(fēng)中讀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