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昊在滄州生活了十年，別的不敢說，對滄州大大小小的巷子可以說是了如指掌。

    茍耀宗住的地方并不在市區(qū)，而是在郊區(qū)的一條街道上，不是商品房，而是單門獨院。這個地方雷昊來過不少次。

    到了地頭，出租車停下，將雷昊放了下來。

    夜色正濃，司機問雷昊要不要等，雷昊理解他這個時候走回頭路不一定帶到客。雷昊答應下來，為了防止他等急了先走，雷昊給了一百塊訂金，司機大哥也樂得坐在車里聽聽音樂。

    雨這個時候已經下大了，雷昊撐起了傘，緩緩走到屋子前，看了一眼門牌號，確認沒有錯。

    這是一幢兩層的舊式樓房，雷昊走到檐下，拍響了已經掉漆的大門。

    拍了好一陣子，樓上忽然亮起了燈，窗子打開，一個女人的身影在窗前顯現(xiàn)，那女子探出頭大聲道：“這么晚，誰啊？”

    “我找茍耀宗。”雷昊回了一句。

    女人顯得不耐煩：“這兒不是他家，你找錯了?！?/br>
    這話有另外一層意思。

    如果這個女人根本不認識茍耀宗，肯定罵雷昊腦子有病，說不認識這個人，而她說的是：這不是他家。很顯然，哪怕她說的是真的，起碼她認識茍耀宗。

    雷昊繼續(xù)拍著門，女子的聲音高亢了起來：“神經病??？我報警了啊?！?/br>
    她要真是報了警，雷昊還真沒輒，雷昊不想把事情搞得復雜，更不用搞砸，于是停止了敲門，當然，在她報警之前，雷昊完全可以暴力破門，但那不是我的風格。

    在街道的一個小旅館住了一夜，天剛亮，雷昊便又故地重游，站到了廊檐下。

    寧靜漸漸因為天亮而被打破，漸漸吵鬧了起來。

    雷昊耐心地等著女主人來開門，只希望她不要太懶，讓他等得太久。

    她沒有讓雷昊失望。

    雷昊面對著門，門一打開，一張稍顯浮腫的臉出現(xiàn)在眼前，雷昊把那女人嚇了一跳，向后縮了一縮，破口罵道：“腦子有病??？一大早地想嚇死人？”

    雷昊笑了笑：“昨晚我來過，你不肯開門，我只有早點來等你了。”

    女人上下打量了雷昊一眼，招了招手：“進來吧?！?/br>
    屋子里的光線不是太好，家里也有些雜亂，雷昊的注意力并不在這里，重復著他的目的：“我來找茍耀宗?！?/br>
    “我都說了，你來錯地方了，這兒不是他的家?！被蛟S是雷昊表現(xiàn)的人畜無害，也或許是大白天的，所以女人對雷昊并不設防，一邊回應著他的話一邊把地上的玩具撿起來。

    “那他在哪兒？”雷昊又問。

    “我怎么知道？”女人道，“這房子他幾年前就賣給雷昊了，聽說他還坐了牢，也不知道出沒出來?？茨隳昙o不大，人長得也不壞，怎么會跟他這種人扯到一塊兒去？”

    雷昊卻是道：“坐牢？因為什么坐的牢？”

    “打架唄。”女人的動作停頓了一下，又開始忙碌。

    “他為什么把房子賣給你？你跟他什么關系？”雷昊注意到了一個細節(jié)，在提到打架的時候，女人的眼神明顯有些閃爍。

    “我說你什么人啊，警察嗎？還是跟他有仇？”

    雷昊笑了笑，不說話，只是拿眼神盯著她。

    女人退讓了，說：“這房子其實是他賠給我的?！?/br>
    “賠給你？”雷昊有些意外。

    “是的。”女人打開了話匣子。

    這女人的丈夫是個爛賭鬼，爛賭鬼一般都是有輸沒贏，而茍耀宗就在賭場里放“爪子”，也就是放高利貸的，女人丈夫借了一些，當然也都輸了個精光。借錢就要還，本來也就兩萬的事情，但是利滾利下來，兩個月就變成了十萬。

    還不上錢，那就得挨打，結果被打壞了，正巧那天市公安局開展打擊賭博行動，當場抓了個正著。

    茍耀宗沒來得及躲，該判的判，這男人也是光腳不怕穿鞋的了，反告了茍耀宗一把，說自己被打殘了，要求賠償。

    法院還真就判了，茍耀宗當然不會給錢，于是法院強制執(zhí)行，把這房子判給了他。

    得到了房子，女人卻是對丈夫徹底死了心，跟他離了婚。

    “我一直想把這房子賣掉，可是因為這是茍耀宗的房子，沒有人敢買。其實我也不敢在這兒住，怕惹麻煩，我聽說茍耀宗前些日子已經出來了，來找過幾次麻煩，我挺怕的。昨天來收拾東西，晚上下雨就沒走，你要是遲一些來，可能就遇不著我了?！?/br>
    “不如這樣吧，房子賣給我?！崩钻坏馈?/br>
    女人呆了一下，有些難以置信，雷昊笑了笑，只不過這一次卻是展現(xiàn)出一些獠牙來，顯得很是可怖，女人有些受驚，縮了縮身子，說：“你不怕惹麻煩？”

    “我是來找麻煩的?！逼鋵嵗钻痪驮谶@里守株待兔，未必就等不著茍耀宗，不過這房子雖然破舊了些，但面積不小，買下來也可以讓老爸有個住處，他cao勞了一輩子，跟老百姓也打了一輩子交道，這兒的環(huán)境比較適合他。

    “好?！迸瞬⒉淮蛩愀钻挥憙r還價，六萬就把房子包括房子里的家什全都賣給了他，不過雷昊一時也沒這么多錢，也不知道林纖纖有沒有給他的卡里打錢，所以他向女人要了手機號碼，說回頭再跟她聯(lián)系。

    女人也不擔心雷昊把屋子給扛跑了，爽快地把手機號碼留給了他，然后把鑰匙往他手里一塞，一溜煙兒地沖進了雨幕之中。

    雷昊上了二樓，還有些溫暖的氣息。

    站在窗前，俯瞰著樓下，街上早就熱鬧了起來，雖然下著雨，但各種人、各種聲音交織在一起，顯示出這兒的熱鬧和喧囂。

    雷昊喜歡這里，雖然沒有人跟雷昊說話，雖然他只是像一個可有可無的旁觀者，但至少在這里，他才覺得真實。

    雷昊決意買下這幢房子，就得想辦法把房款湊上，所以他得去找朋友幫忙去。

    于是找了一個板子，又找到一瓶墨水，然后雷昊用手指蘸著墨水歪歪扭扭地寫下了四個字：此房出租，然后留下了自己的手機號碼。

    掛在了門上，雷昊鎖上了門，如果茍耀宗真來找這家的麻煩，看到這個手機號碼，肯定會打電話給他。

    這叫愿者上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