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都是天意。老太婆，你一定想不到，這樣的秘密，竟然傳到了我這里。冷默蓋著白色的床單，躺在病床上，眨巴著眼睛，右邊的嘴角微微上咧，臉上浮現(xiàn)出一抹，難以讓人發(fā)現(xiàn)的笑意。此刻，前日的一幕，再一次重現(xiàn)眼前。

    “她，她說她，在等我，我要去見她了。嘿嘿！咳咳……”有些幽暗的燈光下，老婦咳嗽得厲害，頭都快低到膝蓋上了，她抬起憋得紅到發(fā)紫的臉，把手伸向旁邊男子，“兒子，還是扶我躺著。我，我有點(diǎn)，透不過氣來?！?/br>
    “媽，你別說話了行不？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就好了?！蹦凶訑v起母親，微微皺起了眉頭，側(cè)轉(zhuǎn)身來，雙目擔(dān)憂地凝視著老婦的臉。

    “兒子，有一件事兒，我必須，趕緊交代一下?！崩蠇D人咂咂嘴，舔了舔雙唇，在男子的雙臂摟抱下，躺到了對面的床鋪，蓋上了濕得有些霉氣息棉被，“愛華啊，她正等著我蘭英呢，我得讓自己抬頭挺胸地見她?！?/br>
    “別這么說，媽。”男子吸了吸鼻翼。

    “想來我也該去見她了，我這幾天老是夢見，夢見愛華，她呀，她在，生我的氣?！?/br>
    “她，為什么會生你的氣？”冷默踉蹌著，走了過去，扶著床沿，看著老人有些漂浮的眼神。關(guān)于肖愛華的一切，他當(dāng)然想探個明白，知己知彼，才能百戰(zhàn)百勝嘛。

    這一刻，他好像預(yù)感到了什么。

    “她呀，她是，是我瞞著她，”老人眼睛看著天花板，喘著氣抓著冷默的手，干扁的嘴角掛起一道尷尬“我，她，還有阿菊，我們年輕的時候，我們，敢干別的女人，想都想不到的事情。”

    “媽，”中年男子喊了一聲，本想出言阻止，可一抬頭見老婦人，紅光滿面，便生生咽下，到了嘴邊的話語，

    “沒事的，兒子?！崩蠇D人不以為意，“今晚能碰到他，純屬機(jī)緣，大限到了，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媽什么都看開了，說到過去，其實(shí)很懷念，那一段時間的，不是因?yàn)榕搅硕嗌馘X，而是因?yàn)槟鞘俏疫@一生中，最快樂最難忘的時光，咳咳，兒子，扶我坐起來一些?！?/br>
    “要不，您還是先歇歇？”冷默不露聲色地將手指，輕搭在老婦人脈搏，老婦脈相輕浮，面色赤紅，氣候功能顯見的衰竭之癥，可見此時確實(shí)需要靜養(yǎng)。若是話語過多，猶如倒行逆施，會傷了元?dú)猓匀灰矔铀偕慕K結(jié)。

    “媽，你是不是不舒服？一會兒坐一會兒躺的，我看還是等明天再說吧?！蹦凶营q疑了，他站在旁邊，無奈地嘆了口氣。

    “不，我怕來不及了。我得單獨(dú)跟他說說?！眿D人有些執(zhí)傲。

    男子搖搖頭，最終被母親執(zhí)著，而憂傷的眼神打敗，他彎下腰來，一只手抱起母親，另一只手熟練地將旁邊枕頭，塞到了老婦人背后。

    “去，帶上房門?！币妰鹤硬磺樵傅刈叱鋈ィ蠇D人扁了扁嘴，深吸了口氣，“孩子，你好好聽著，其實(shí)我是想，告訴你一個，我深埋在心底的秘密，我從來沒有對別人說過，包括我的兒子。當(dāng)初你奶奶問我，我也說不知道，其實(shí)，其實(shí)我是騙她的。”

    那是多年前，一個月黑風(fēng)高的日子，山道上行走著，三個背著行禳的女人……

    “愛華，我們一定要去嗎？”右邊的一位留著青年頭的女子，扭轉(zhuǎn)頭問道。

    “當(dāng)然。”中間的長辮子語氣很堅定。

    “你就不怕你們家守正，找你麻煩嗎？”左邊的是身材壯實(shí)的阿菊。

    “他會理解的，再不弄點(diǎn)東西，我們家的孩子，還有你們的……”愛華說到這里，鼻子一酸，她抬手捏起辮子尖，往身后一甩，“不管怎么說，我也得試試?！?/br>
    愛華另一只手心，牢牢抓著什么東西，她咬牙邁著堅定的步伐，往山林走去。她的身體雖然瘦弱，此刻，卻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氣。

    她們當(dāng)然沒有發(fā)現(xiàn)，在她們身后，看不見的山林茅屋里，一個年輕男子抱著一個瘦弱的孩子，站在窗前，含淚看著她們離去的身影，“對不起，爸，守正失言了，已經(jīng)去了兩個，可憐愛華跟著我，倍受失子之痛，愛華已經(jīng)夠苦的了，您放心，等醫(yī)好這孩子，度過饑荒，我冷家欠白家的，我冷守正發(fā)誓，一定會如數(shù)奉還。”守正抬手抹了一把眼淚，將懷中的孩子緊緊摟在懷里，“寶寶，這次爸爸mama，一定會帶你去看最好的醫(yī)生?！?/br>
    “當(dāng)然，這，這是后來，我們才曉得的，其實(shí)是你爺爺故意，將一直貼身藏著的東西，有意扔在了床上。”

    “您是說她，為了救，我爸，拿著一片能，開啟寶藏的鑰匙，去了一個山谷，找到一箱金子？”這秘密也太石破天驚了！冷默一時透不過氣來，只得暗暗用力讓手掌撐住床沿。

    “別急，重點(diǎn)在后面，”老婦氣喘得更重，她右手摸索著，伸向黑漆漆的床邊，拿出一個信封，遞給冷默，“這里面有圖樣，你，你只要按照這個路線，就，就可以去山谷。我，騙了愛華，說，圖紙掉了，嗚嗚?？?，可惜，我沒有鑰匙，沒有辦法打開，那大門……”老婦說到這里，吐出一口濁氣，張開的嘴，再也合不攏。

    “鑰匙，什么鑰匙？”冷默提高了聲調(diào)，伸手搖晃老婦，“你倒是說呀，”

    “砰！”房門推開，男子沖了進(jìn)來，撲到床前大喊，“媽，媽，你醒醒?！?/br>
    “她大限已至，回天無力了?！崩淠裆届o，將插在袋中的手拿出，捂著褲袋，撐著床沿站了起來。

    “你！”中年男子起身，一把拽住冷默衣領(lǐng)，將他拖去門外，“都是你！其實(shí)我知道，你是冷家老二，可我母親一直念叨，要我去找冷家公子來，我放心不下她，匆匆去了兩次，他們告訴我，冷家大公子失蹤了。你正好撞在了這個時間點(diǎn)，我為了，為了讓我媽安心，只得騙了她，現(xiàn)在你得發(fā)誓，不管她對你說了什么，你都得把原話帶給你的兄長……”

    哼！發(fā)誓。冷言一聲冷笑，伸出一只手扒開了男子的手，頭也不回地返回旁邊屋子，提上昨晚撿來的木箱子，丟下一句，“替我向你母親燒兩炷香，天已經(jīng)亮了，我該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