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會這么巧？琳琳的背上也有同樣一條，已經(jīng)記入阿菊腦海深處，但似乎長大了一倍的魚紋胎記，這世上不會連胎記，也有完全相同的吧，這怎么可能？琳琳，你是我的小魚兒嗎？

    立在窗前的菊姨，淚如泉涌，她青筋外露的手指，緊緊抓住窗沿。

    “哇哇……”淚眼朦朧中，仿佛聽到了孩子的哭聲，遙遠(yuǎn)的記憶深處，仿佛就在昨天，清晨nongnong的白霧下，一個年輕的女人，立在破敗的家門口，孩子的哭聲早已隨風(fēng)而逝。

    “吱呀！”女人伸手推開房門，凹凸不平的地面上，一床簡單的棉被，松散而隨意地，搭在一個并沒有晃動的籮筐上，寒風(fēng)隨著女人進(jìn)來，襲進(jìn)了她的心里……

    “我的小魚兒。”女人扔下手中的布袋，沖進(jìn)屋里，開始仔細(xì)搜尋房子的每一個角落，說是女人的家，其實也就這一間房子。所有東西能看得一目了然，一床，一椅，一桌子，再加上擺在床邊，一個嬰兒睡的搖籮。

    年輕女人的雙眼，急切地尋找，明明敞亮到，藏不住任何東西的床底下也不放過。

    可是不管她怎樣尋找，除了這些簡單的家具，也并沒有看見她口中的小魚兒，一個大約半歲的小女嬰。

    “嫂子，哥?！迸讼氲搅耸裁?，轉(zhuǎn)身三兩步跑出房間，穿過草坪，朝50米外，對面的三間磚房，奔了過去。

    “你說她會不會突然回來？”這是個男人的聲音。

    “怎么可能，都兩個月了，要回早就回來了，真不知道她當(dāng)時怎么想的……”另一個女人，聲音有幾分尖細(xì)。

    “砰！”木門被推開的同時，年輕女人顫抖著雙唇，盯著有些陰暗的屋子內(nèi)，正聊著天的兩個人，“哥哥，嫂子，小，小魚兒，在哪里？”

    “你！”正在床上疊著被子，穿著一身打著補(bǔ)丁衣服的女人，轉(zhuǎn)身一抬頭，看到門外的女子，滿身泥垢，破爛的衣服上沾著血跡，披頭散發(fā)……

    嫂子滿眼的驚愕，不亞于在暗夜看到一個，游蕩的鬼魂。額頭已有了皺紋的她，身子一晃，尖細(xì)的聲音霎時顫抖，“你真，真是，阿菊嗎？怎么搞成，這個樣子？”

    要不是大白天，她說不定會嚇得肝膽俱裂。

    “小魚兒，嫂子，小魚兒在哪里？”

    “她……”嫂子確定阿菊并不是鬼魂以后，終于吁出一口長氣，但她并沒有回答阿菊的話，只是重新轉(zhuǎn)頭去，悄悄撇了一眼，不知何時已站到墻角，正背對著阿菊，埋頭抽著草煙的中年男子。

    感覺到阿菊走近，男子只得尷尬地回過頭來，他刀削般幽暗的臉上，笑容格外僵硬。

    “哥，你們把小魚兒怎么了？我把她托付給你們，她怎么不在這里？”阿菊跑過去，一把捉住，男子的手臂，看到哥哥躲閃的眼神，一種令人窒息的不祥之感，霎時間涌遍全身的每一根毛細(xì)血管。

    “那個，阿菊”男子干咳了兩聲，卻只眨巴著眼睛，不敢抬眼正視阿菊，“你說你最多只出去一周，可是兩個月了，你還有三個侄兒……”

    “小魚兒得了病，我們，我們沒錢治病……”嫂子在阿菊背后，搶著答了一句。

    “小魚兒，我的小魚兒，哥，你們把她怎么了？”阿菊雙目空洞，臉上的表情已經(jīng)扭曲，她身子一軟，“噗通！”雙膝跪在男子面前，“哥，你告訴我，她在哪里？”

    “她！”男子用力一甩，將她的手甩開，“我不知道?！?/br>
    “阿菊，你不能怪我們，你一走，就沒有音訊，小魚兒的病越來越嚴(yán)重，所以……”

    “所以怎么了？”

    “所以我們把她，放到了縣醫(yī)院門口，希望有醫(yī)生……”

    “啊！”隨著聲嘶力竭的一聲大叫，阿菊瘋了一般，轉(zhuǎn)身跑向雨中……

    “阿菊！”男子的話，淹沒在阿菊身后的雨線中。

    跪在暴雨中，任憑風(fēng)雨，吹打在身上，一次又一次，水珠淌下臉頰，分不清是雨珠還是淚水。

    “小魚兒，我的小魚兒……”全身淋得濕透的阿菊，跪在醫(yī)院的門口，此時已是深夜，只有樓上的值班室，還亮著一盞昏黃的燈。

    耳畔除了雨的悲鳴，再也聽不到別的聲音……

    “姑娘，走吧，還是好幾天以前的早上，醫(yī)院門口送來一個全身黑紫的孩子，不過早……”清潔阿姨的嘆息聲，好像無孔不入一般，一次又一次地鉆進(jìn)阿菊的腦海，阿菊幾次想把這個聲音趕走，可越是想趕走它，卻越像膠水一般，粘在她身體的每個細(xì)胞上……

    “小魚兒，mama有錢了，mama帶你看最好的醫(yī)生?！鄙眢w的冰涼早已感覺不到，在這咋暖還寒的春日，阿菊用手撐著膝蓋，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她背后背著的布袋子里，掉出一腚白色的銀子，只是她絲毫沒有發(fā)現(xiàn)，整個人如一具行尸走rou一般，目不斜視地往前走去……

    “砰！”門外傳來一陣沉悶的聲響，

    “誰？”肖愛華起身坐起，聆聽了起來，然而響聲過后，好像又沒有了動靜，她正要再次躺下。

    “咚！”這一次聽清楚了，是什么東西倒下的聲音。

    “守，守正，外面好像有人?！毙廴A推推睡在身邊的丈夫。

    “這么早，能有誰？”丈夫呢喃一句，翻個身又睡著了。

    東方已微亮，肖愛華內(nèi)心膽怯消除了不少，只在心中，生出一股煩躁與不安，她深吸了一口氣，起身下了床，微弓著身軀，手里拿上門邊的一根木棍，跌著腳尖輕輕走到門邊。

    隨著曙光擠進(jìn)門縫，房門猛地被拉開。

    “小，”一個身影倒了過來，眼光落處，愛華忙扔了舉起的木棒，趕緊伸手扶住了她，“阿，阿菊，是你，你不是回去了嗎？怎么成了這個樣子？”

    “愛華，誰呀？”守正睡眼惺忪地起身下床，當(dāng)他看到眼前的一幕時，睡意全消……

    阿菊臉色蒼白，全身濕透，倒在肖愛華的臂彎里……

    小姐，你要是還在，該多好?。‘?dāng)年我哥嫂，讓我的小魚兒得病死了，我一怒之下，再也沒有回去過，你說，我的小魚兒還在不在？

    往事不堪回首，想到此處，阿菊不能自已，她只覺熱血上涌，頹然伴著窗沿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