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遙遠(yuǎn)(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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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北京迎來了今冬最強(qiáng)一次寒流。一夜北風(fēng)呼嘯,暴雪肆虐,氣溫驟降十幾度,天氣預(yù)報說,河北山區(qū)最低氣溫降到了歷史同期最低的攝氏零下二十四度。 周六,季舒玄休息??勺蛱熹浺魰r出了點(diǎn)問題,錄音師通知他今天上午加班,季舒玄沒有賴床,一大早便起來了。 洗澡,吃飯,換衣,穿鞋出門。 “兒子,等等。。。mama送你!”蘇荷聲一邊解圍裙,一邊去衣帽架上拿衣服。 季舒玄攔住她,“外面太冷,您就別跟著湊熱鬧了。” 蘇荷聲瞅了瞅庭院里厚厚的積雪,還是不放心,她裹上棉衣,又把季舒玄的圍巾緊了緊,“送你到路口,總行了吧?!?/br> 天氣比預(yù)想中更加糟糕,雪大風(fēng)急,一老一少艱難前行。 蘇荷聲護(hù)著季舒玄,心疼地埋怨:“我要說說小群了,有什么十萬火急的工作不能等,非要大雪天找你去加班!你也是,身體又不比原來,還強(qiáng)撐著。。?!?/br> 季舒玄把蘇荷聲往懷里緊了緊,嘆了口氣:“您還不了解您兒子嗎,工作狂,停下來不動會憋死的!” “怨誰?!”蘇荷聲嗔怪地瞪他。。 季舒玄就笑。。 蘇荷聲恨得牙癢癢,忽然伸手拉高圍巾遮住季舒玄的臉,用力揉了揉:“唉。。。你說,我怎么就生了個你啊。。笑。。。還笑。。。覺得好是吧?我看,以后誰家的姑娘敢嫁給你!” 季舒玄的唇角暈開淡淡的笑意,他晃了晃母親的肩膀,無奈地嘆息:“不行,咱娘倆湊合著過唄。。。” 蘇荷聲聽了這話,忽然就沉默了。 她不是為了兒子的話窩心,而是為了他描述的將來感到擔(dān)憂。 她看了看季舒玄,語氣變得沉重:“mama能陪你走多遠(yuǎn)呢?說到底,你還是要有個屬于自己的家庭,有個真心愛你照顧你一生的人,mama才能走的放心?!?/br> “mama,您扯到哪兒了!”季舒玄蹙眉,不滿地打斷她。 蘇荷聲拍拍季舒玄的手,“別嫌mama啰嗦,天下每一個做母親的,對待兒女,都和我是一樣的。舒玄,你的心事mama知道,而你現(xiàn)在疏遠(yuǎn)夕兮的原因,mama也知道。可你做這一切的時候,想過夕兮的感受嗎?愛一個人,不是只有成全和割舍才是偉大的,有時候,盡力爭取,也不失為一種博大的愛,它能給你身體注入能量,會讓你的視野變得更寬更廣,讓你學(xué)會怎樣去愛一個人,去珍惜呵護(hù)一份寶貴的感情。舒玄,你告訴mama,你和夕兮,真的。。。不可能嗎?” 夕兮對季舒玄的感情,就像她的人一樣,純粹,潔凈,美好,不摻一點(diǎn)私心雜質(zhì)。 這樣的姑娘,是最適合兒子的人生伴侶,蘇荷聲可不希望兒子因?yàn)槭裁礆埣膊慌涞南敕?,錯失掉那么好的姑娘。 明明,他也是喜歡的,而且,喜歡得不得了。。。 季舒玄沒有停步,可速度卻明顯降了下來。他和母親一步一個腳印走在雪地里,抿著唇,久久沒有回答。 聽到小區(qū)外的車流聲,他才駐足,握著蘇荷聲的肩膀,俯低身體,面色鄭重地說:“我承認(rèn),我喜歡她。可是mama,您所了解的夕兮,是什么樣的呢?” 蘇荷聲一愣,兒子在問她對夕兮的印象嗎? “很善良、樸素、大方。。?!彼患偎妓鞯鼗卮?。 季舒玄笑了笑,“我是問您,對她能力的評價?!?/br> 那就更不用思考了。 夕兮的播音能力蘇荷聲是親身感受過的,上次和播音界的老藝術(shù)家們聚會,她還聽陸雷陸老提起過夕兮,夸她先天條件好,是近年來少見的播音人才。 “非常優(yōu)秀。” “看來,我和您的想法一樣?!奔臼嫘p輕一笑,摩挲著拂去母親頭發(fā)上的雪片,“mama,夕兮的優(yōu)秀注定了她的未來是光明燦爛的,而我。。。?!彼⑽坷旖?,笑容漸漸變得苦澀,“您別擔(dān)心,我并不是自卑,只是不想因?yàn)槲覡拷O住她的腳步,屬于她的未來天地廣闊,能在成功的路上推她一把,我心足矣?!?/br> 同樣的不求回報,可他的守候,卻硬生生多了幾分惻然和無奈。。 蘇荷聲神情怔然地看著兒子,好久,才默默紅了眼眶。。 她擺擺手,“好了,mama不說了。” 到了電臺,才發(fā)現(xiàn)是小問題,但他卻不得不到場修正。前后不過半個多小時就搞定了,錄音師敲敲玻璃,告訴他好了。 簡單收拾一下,他從密閉的錄音室出來,發(fā)現(xiàn)外面不止錄音師和小柯兩個人。 說話的人盡管語氣焦灼不安,可他還是聽出,那是生活頻率錄音師阿木的聲音。 他正追著小柯問:“你最后一次見小。。。。夕兮是什么時候?方主編聽你們中心的熟人說,夕兮好像出事了!” 季舒玄的心“咚”地一跳,攥著冰冷水杯的指尖,忽然間凍得有些疼。。 “夕兮出啥事了!昨天上午我還看見她和花溶在一起呢!”小柯從椅子上跳起,拉住阿木的胳膊。 阿木神情凝重地?fù)u搖頭,“聽說外出采訪失去聯(lián)系了,電話打不通,具體什么情況,方主編也不知道,她早上有會,抽不開身,讓我叫過來問問?!?/br> 小柯沉吟兩秒,拉住他,“走,我們上樓問問!”走了兩步,想起什么,頓步,轉(zhuǎn)身看著浸在陰影里的季舒玄:“季主播,我和阿木上樓一趟,你在這兒等我還是。。?!?/br> “一起去!”季舒玄拿起靠在角落里的導(dǎo)盲杖,顧不上和錄音師討論剛才錄制的細(xì)節(jié),徑自繞開小柯先走了。 小柯和阿木互相看了一眼,也大步跟上。 季舒玄聽到劉洋的辦公室里傳出蘇群和幾位副臺長的聲音,就知道事態(tài)遠(yuǎn)比他想象中更加嚴(yán)重。 方慧竟先一步到了,開會中聽到令人揪心的消息,她再也坐不住,抽空找到了劉洋這里。 “劉主任,這類暴力性質(zhì)的暗訪平常不都是派年輕力壯的男記者們?nèi)?,怎么會讓夕兮去!她一個女孩子,又沒有多少經(jīng)驗(yàn),出了事誰來負(fù)責(zé)!還有這該死的天??!你們都親身感受過了,就算在北京城里呆著都能凍死人,更何況被困在那種零下二十幾度的山區(qū),整整一夜!”方慧又氣又憂,不顧蘇群和臺領(lǐng)導(dǎo)在場,連珠炮似的沖著劉洋就是一通吼。 劉洋沉著臉,正想辯駁,‘新聞早八點(diǎn)’節(jié)目主編匡翼站了出來,“這事不怪劉主任,怪我,是我決定讓老金帶著夕兮去采訪。。事先,是我低估了任務(wù)的危險程度,如果真出了事,我來負(fù)責(zé)!” “哼!”方慧冷哼一聲,手一下子指到匡翼的鼻尖寸許位置,憤怒地叱責(zé):“負(fù)責(zé)?你拿什么來負(fù)責(zé)!檢討、辭職還是丟官?匡翼,我告訴你,老金和夕兮有一個人出了事,你這輩子就后悔去吧?。 狈交壅f完,轉(zhuǎn)身對著面色嚴(yán)肅的蘇群:“臺長,給我輛車,我?guī)巳縣!” 記者采訪失蹤可是比新聞線索更大的大事,蘇群掂得清輕重。 他示意方慧冷靜,然后問面色鐵青的匡翼,“事已至此,只能想辦法找到他們,匡翼,陳警官什么時候到?” 早晨聯(lián)系不到金啟力和夕兮,新聞中心已經(jīng)報警了,市局極為重視,派出了以特警支隊支隊長陳寒青警官帶隊的搜尋小組和電臺的人一起前往大巴失蹤的地方河北x縣進(jìn)行搜救。 “陳警官已經(jīng)到了,他們在大廈外面等。”匡翼說。 蘇群點(diǎn)點(diǎn)頭,微一思忖,“這樣。匡翼你從新聞記者里抽調(diào)兩名經(jīng)常跑這條線的男記者,宋臺長你從臺里再抽調(diào)十名年輕男員工組成搜尋小隊協(xié)助公安。我親自帶隊,其他的人,留在臺里等消息。” “我跟你們?nèi)?!”蘇群話音未落,一道銳利焦灼的男聲插了進(jìn)來。 蘇群身子一震,扭過頭,驚訝地看著來人,“舒玄!” 今天是周末,他以為季舒玄沒在臺里,所以才沒有封鎖消息。可他這個新聞敏銳度異于常人發(fā)達(dá)的表弟,很顯然是知道了。 蘇群頗為無奈地壓住鼻子,遮掩了一下情緒,不贊同地說:“那邊天氣更糟,你就別跟著添亂了?!毖酝庵?,我們照顧自己還成問題,哪兒還有時間照顧你呢。 季舒玄和蘇群親近慣了,兩人之間說話從不避諱,所以,季舒玄聽了也沒生氣,而是保持一貫的冷靜,語氣沉穩(wěn)地說:“在阿拉斯加雪山迷路五天,我還能順利逃生,更何況是一馬平川的河北平原?!?/br> 蘇群知他不是有意炫耀,他也相信季舒玄有本事安全無虞地回來,可畢竟今時不同于往日,他去了,反而會讓自己更不安心。 正想嚴(yán)詞拒絕,立在季舒玄背后的小柯卻搶上前,“臺長,讓季主播去吧,他最了解夕兮,到時候有個蛛絲馬跡的,也好盡快找到人。。噢,臺長放心,我保證一定照顧好季主播,決不讓他涉險!”小柯拍胸脯錚錚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