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深林人不歸(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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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的樹林里一個孩子在四處轉悠,他似乎是在尋找什么,終于,他確定自己迷路了,坐在林子里大哭起來。 燭陰觀察他許久,覺得此刻現(xiàn)身定可以把他嚇暈過去,然后吃掉他,這種小孩子的rou最為鮮美。 她現(xiàn)出原身,身體在落葉上摩擦發(fā)出沙沙聲,給這寂靜的樹林增添幾分恐怖之感,林中坐著抽泣的小人兒卻渾然不覺自己的處境危險,只是一味地哭泣。 燭陰在他腳邊停下,一點點盤上他的小身板,將他包裹起來,伸出舌頭在他臉上輕添,“食物!”她在這幽深的樹林里已經(jīng)有許多年了,已經(jīng)許多年沒有人來,更是許多年沒有吃過人rou,自從她被族人驅逐便再也沒有過了,這一次可是難得送上門的人rou。 小孩睜開眼不再哭鬧,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眼前的燭陰,毫無畏懼。 “我想回家?!毙『⒊冻稜T陰的臉,嘟嘴道。 太不給面子了,好歹她也算是一只妖,居然被一個破小孩捏臉!有失妖尊貴的身份!這是她妖生最大恥辱!燭陰愈發(fā)想吃掉眼前這個孩子,她張開嘴露出鋒利的獠牙。 那孩子見到燭陰的牙先是一愣繼而拍手笑起來,“好可愛!”手在她尖利的牙齒上細細撫摸,一點也沒有發(fā)現(xiàn)呢自己的危險處境。 可愛?從沒有人說過她可愛,她是燭陰,是兇惡的妖!一般人見了她都是害怕得發(fā)抖,這孩子不怕也罷,竟還覺得她可愛,簡直是對她威嚴的羞辱!這樣的人怎么允許他存在于世。 他又睜大眼睛詢問道,“你能帶我回家嗎?” “你不用回家了,你將變成我的午餐,我的肚子就是你家?!睜T陰大怒,既然不怕她,那就早點變成午餐好了。 “不行,我要回家,我要給弟弟找大夫。”聽到燭陰所言后,孩子哭鬧起來,揪住燭陰的臉不斷揉捏,“你帶我回家好不好!” 燭陰的臉愈發(fā)青黑,這小子太目中無人!吃掉就好! 正待她準備將孩子一口咬下之時,孩子突然抱住她,撒嬌道,“你帶我回去好不好嘛。我家有很多吃的,到時候一定讓你吃飽?!?/br> 也好,思量片刻,燭陰覺得這比買賣劃算,先且不論他家究竟有幾個人,至少還有一個弟弟吧,她可以把他們一塊兒吃了。 伴隨一陣煙霧燭陰化出人形,一個高挑纖弱的紅衣女子,她附身牽起小孩的手微笑道,“jiejie帶你回家?!?/br> 孩子停止哭鬧,睜大水眸凝視她,繼而露出天真的微笑,如一朵盛開的雛菊,陽光溫暖。 這么扎眼的微笑晃得燭陰眼睛不舒服,她果然最是討厭小孩! 不稍片刻,燭陰便帶那孩子回到他家門口,聞著這氣息,屋內(nèi)應該有四個人,看來今天收獲頗豐,還能存上幾天糧食。 “怎么不見了!”剛走近茅屋,一個敦厚的男聲便響起來,看來這家人還是挺寶貝這和孩子的。 “已經(jīng)失蹤好幾天了,估計已經(jīng)被山精野怪吃掉了?!庇忠坏莱领o的女聲傳出來。 山精野怪,是說她么?燭陰勾唇,現(xiàn)在這個山精野怪要把你們一起吃了呦。 “哎,真是可惜。”先前那個男人的聲音再次出現(xiàn)。 那孩子卻沉下了頭,站在門口不再上前。 燭陰上前拍打他肩膀詢問他為何到了家門卻不進去。 孩子幽幽開口,如同細碎的自言自語,含糊不清,但燭陰畢竟是妖,聽力好于常人。 “他們從來不會這么關心我的……”燭陰聽到他如此呢喃。 燭陰看了一眼男孩略微搖頭,她可沒有那么多同情心,填飽肚子最重要,在她剛準備推門而入時,屋內(nèi)另一個聲音響起,那是一個商人的口吻。 “的確可惜,不然還能用那孩子換些錢買藥呢。既然如此,我便先告辭了,改日你們找到了那孩子再通知我,不過那種晦氣的孩子也賣不了幾個錢?!?/br> 燭陰驚愕,不是說凡人最重視親情么,居然要將自己的親兒子拿去賣錢?實在荒誕! 再看身旁的孩子,燭陰本以為他會傷心地落下淚來,卻不想他仰首沖燭陰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如斯溫暖,如斯討厭。明明要被賣掉卻還笑得起來,小孩子腦袋里想的東西真是奇怪。 “那樣弟弟的病就能好了?!?/br> 身側的孩子準備推門而入時,燭陰忽而將其攔住,帶著他如風般閃到一棵樹后。 只見茅屋的門被人打開,一個身材肥胖的男人走了出來,大概便是對話中說要買孩子的人。 夫婦送走商人后回屋,略有失望。燭陰還能聽到屋內(nèi)他們的私語,“那清兒得病可如何是好……” 慌神間,孩子掙脫了燭陰的手,想要去追趕那個商人,燭陰將其扛在肩頭,“你是我的食物,想去哪兒!” “我要去換錢,給弟弟治病……”孩子不斷掙扎,眼看那商人漸行漸遠,消失在天空與荒野交壤的邊際,他不由得落下淚來,這是救弟弟的唯一希望,無論如何他都不能放棄。 燭陰大為不解,“既然他們對你那么壞,你何必作死,乖乖變做我的食物多好。” 孩子的眼淚止不住得流下來,一顆一顆如東海鮫人的珍珠淚,晶瑩透亮,閃爍迷人光輝。 “你不明白的。他們不喜歡我,嫌棄我是陰月陰時出生,覺得我晦氣,只有弟弟對我好,有什么都分給我吃,我只有他了,只有他了……”孩子說出的話帶著稚氣,不斷重復的幾個字令人頓感痛心。 燭陰不禁想到多年前的自己,她很小的時候父親便死了,母親因養(yǎng)不起兩個孩子而將她拋棄,為了躲避獵妖師和大妖怪,她只能躲在小小的山洞里,那時候她的雙胞胎弟弟每天都會悄悄地給她送去食物,從不間斷,三十年后卻再也沒見過了,聽說他被貪心的人類捉去煉燈油了,他還那么小…… 逞燭陰發(fā)呆之際,孩子掙脫她的禁錮,一路小跑著往茅屋方向。 燭陰手快,再次鉗制住他,厲聲道,“不許去!”不論是什么原因,她都不允許她的食物逃跑。 孩子無休止的哭鬧掙扎,卻始終無法逃脫,終于,他安靜下來,低著頭沉默不語。 燭陰以為他放棄了,剛想美餐一頓,卻被孩子突然的一句話嚇到了。 “你把我吃了,可以給錢嗎?”孩子天真的開口。 拜托,她是燭陰,是妖哎!哪里來的錢,有也不給。 “不給!”作為食物要求還那么多,真是任性。 “那,可以給我弟弟看病嗎?”孩子繼續(xù)小心謹慎地詢問。 還當她是大夫了,她是妖啊!吃人的!怎么可能給人看病。 “不給!” 聞言,孩子緊繃的神經(jīng)斷裂,毫不顧忌的大哭起來,燭陰還沒見他哭得如此傷心過,一時間有些無措,不知該如何是好。 思來想去,燭陰覺得吃掉他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你那么厲害,一定可以救弟弟的?!焙⒆永蹲T陰的衣角,楚楚可憐。 燭陰不說話,與孩子對視,良久,燭陰垂下頭去,不知是受不了他那純潔無暇的眼神還是受不了他那一聲“弟弟”,燭陰最終還是決定幫他。 “好啦!起來,煩死了,在這里等我,不許進去!”燭陰拖起地上的孩子,自己消失在樹林深處,不久又回來了,手里拿著一物什,看起來像是某種藥材。 把那東西放在門口,敲了幾聲門后,燭陰帶孩子躲在一旁。 只見夫婦兩迷茫的出門,撿到東西后興奮不已,那是大夫曾經(jīng)給他們看過的藥材,是他們無論如何要買不起的東西,夫妻二人匆匆跑回臥室去找床榻上病弱的男孩。 “哥哥……”男孩虛弱至極,卻還是看著藥材落下淚來,孩子特有的直覺告訴他,他哥哥再也回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