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希最終還是回了意識住房公司。

    雖然覺得討厭，但有句話沈南行說得沒有錯：這是成年人的世界。而每一個成年人都要為自己的行為負(fù)責(zé)。她可以任性，可以賭氣地辭職，然后呢？然后去要飯嗎？

    賣畫的收入目前尚不足以負(fù)擔(dān)起她的生活，而意識住房的這份工作，工資高，包吃包住，給交五險一金，最重要的是不用996，她可以有時間繼續(xù)自己的夢想。

    這樣的好工作哪里找啊！

    回去上班不是她向現(xiàn)實妥協(xié)，而是權(quán)衡利弊后做了對自己最合適的決定！

    她還是自己人生的主人，嗯！

    想通了這一點，她就爬進(jìn)“睡眠艙”里，打算睡覺了。

    不過，該吐的嘈還是要吐的。

    于是，這一回，沈南行在她口中就變成了一個冷血無情的糟老頭子。

    耳洞精：“你上次不是說他長挺好看的嗎？”

    小希狠狠揉了把手里的抱枕，面色猙獰道：“那是因為我的眼睛被shi糊住了！”

    這天是周末，正好忙完一個項目，沈南行感覺自己整個人都空了下來。

    早起去后院的露天游泳池里游了會兒泳，頂著一身濕漉漉的水漬爬上來，又躺在躺椅上曬了會兒太陽，還是覺得怎么都不得勁。

    越躺越廢。

    他干脆不躺著了，去車庫里選了輛低調(diào)的跑車，他駕車出了門。

    他并沒有要去哪里，只是開著車，滿城無目的地閑逛。

    記憶中，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過這樣放空自己、什么也不去想的悠閑時刻了。這幾年，他總是把自己崩得很緊，既是怕被旁人追趕，也怕自己一旦松懈下來，就再也崩不回去了。

    畢竟在從前，“沈少爺”的懶是出了名的，必須要有人時刻對他耳提面命鞭打他才行。以前覺得煩，總想要逃離，而如今，那些耳提面命、絮絮叨叨，他想聽也聽不到了。

    兜了一圈還是覺得無趣，不如回家繼續(xù)躺著。

    這么想著，他正準(zhǔn)備掉轉(zhuǎn)車頭走人，卻忽然在前方路口邊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李小姐！”

    沈總是個在大街上看見一個員工就停下車來打招呼的人嗎？

    必然不是。

    只是因為，這李小姐這會兒看起來，著實有點不妙的樣子。

    她穿著很簡單的白襯衫、牛仔褲，腦袋后很利落地綁了個馬尾，手里則提了一大桶……油漆？當(dāng)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此刻的她正被兩個孔武有力的壯漢圍住了。

    “需要幫忙嗎？”沈南行緩緩搖下車窗，他看了兩個壯漢一眼。

    那一刻，小希真的差點跪下喊爸爸，“太需要了！”

    事情還得從昨天晚上開始說起。

    昨晚，小希的手機(jī)就收到了欠費(fèi)通知，但她懶，沒及時充值。到了今早起床時，手機(jī)已經(jīng)是“禁止呼出”狀態(tài)了。這年頭手機(jī)又不是用來打電話的，禁止呼出就禁止呼出吧。小希當(dāng)時急著出門，也就沒去管它。

    她想的是現(xiàn)在滿大街的店鋪，放眼望去哪家沒wifi啊。她到時候隨便走進(jìn)一家店蹭個網(wǎng)，充個話費(fèi)不就行了?？赡睦锵氲剑怂悴蝗缣焖?，她走進(jìn)去的這家店，偏偏就沒wifi！

    不怕，我自己手機(jī)也有網(wǎng)！

    她理所當(dāng)然地覺得，“禁止呼出”的手機(jī)，還是可以用移動網(wǎng)絡(luò)上網(wǎng)的。然而，事實無情地嘲諷了她的無知。

    “禁止呼出”的手機(jī)是不能用手機(jī)本身的移動網(wǎng)絡(luò)上網(wǎng)的！

    而自從手機(jī)支付普及后，小希已經(jīng)出門不帶現(xiàn)金很多年了。

    小希徹底傻眼了，那怎么辦？店里的東西她都已經(jīng)吃進(jìn)肚子里了……正尷尬地?zé)o語凝噎的時候，沈南行出現(xiàn)了。

    管他們之前有什么過節(jié)呢，這一刻，小希只想大喊一聲：“沈總，救命！”

    聽完整個故事的沈南行：“…………”

    “多少錢？”他作勢咳了一聲，努力繃住嘴角，掏出手機(jī)準(zhǔn)備替她掃碼。

    小希：“5塊錢?！?/br>
    沈南行：“…………………………”

    付完了錢，倆人站在大馬路上，都有些相對無言。

    小希抓抓腦袋，覺得人得知恩圖報，就率先打破沉默道：“那個……謝謝你了啊，沈總?！?/br>
    沈南行：“不客氣?！?/br>
    說話的時候，兩人正好同時抬眼，視線不經(jīng)意間在半空中交匯……

    小希：艾瑪，還是感覺好尷尬。我還要說些什么？跟他說5塊錢我下次還你？可他看起來也不是很想要這5塊錢的樣子……

    “走了?！?/br>
    “那我先走了?！?/br>
    異口同聲。

    彼此對視一眼，又詭異地沉默了。

    “咳咳——”小?？攘藘陕?，抬手指指前方的一條小巷子，“我、我要去那里……”我跟他說這個干什么？！“那個，今天，真的很謝謝你啊沈總?！闭f完緊緊張張地朝他一鞠躬。

    沈南行：“……”

    望著小希同手同腳跑走的背影，沈南行起先面無表情，繼而，他的眼角眉梢像是繃緊的橡皮筋突然松了開來……他緩緩失笑。

    前頭那條小巷是a市老城區(qū)的重要地標(biāo)之一，著名的涂鴉藝術(shù)一條街。每年都會有世界各地的涂鴉愛好者來到這里，在小巷的墻上奉獻(xiàn)出自己的作品。

    若換做從前，沈南行早腳下不停地往那邊去了，但現(xiàn)在……他搖搖頭，決定繼續(xù)先前的計劃——回家宅。

    正要拉開車門，他忽然自后視鏡里看見一個男人閃身進(jìn)了小巷。

    從側(cè)影看，那男人無論是身高、長相還是衣著都平平無奇，卻莫名叫沈南行覺得熟悉。然而，待他回身望過去時，巷子口已空空如也。

    沉思了一會兒，沈南行撥出了一個電話。電話響了好幾秒才被接通，“喂，老喬，是我。上次讓你盯的人，怎么樣了？”

    被稱作老喬的男人其實長著一張頗年輕的臉，看起來甚至比沈南行還要小上幾歲。他的襯衣領(lǐng)口開得很大，露出里頭尚帶著幾分曖昧紅痕的皮膚。他正神采奕奕地從酒店里走出來，全然不顧身后男伴望眼欲穿的目光。

    “哪個？猥褻你公司女員工那個？”

    “……嗯。”

    “沒收到消息，應(yīng)該就是沒動靜吧。怎么了？”

    “我剛才好像看見他了，你讓人盯緊點?！?/br>
    “我做事，你放心。”

    結(jié)束了通話，喬術(shù)把雙手往褲兜里一插，懶懶散散地朝馬路對面走去。那里停著一輛銀色大奔，正是他的座駕。只不過，此刻的車前，兩個男人正在推搡著吵架。

    “吵什么吵？”

    喬術(shù)一開口，那兩人立馬停了下來，并一齊恭敬地朝他問好。兩人中年紀(jì)大的那個是喬術(shù)的司機(jī)老王，他當(dāng)然認(rèn)得。至于另一個……那是個很年輕的男孩子，一直低垂著腦袋，叫人看不清臉。不過……長長的睫毛簌簌顫動，男孩兒的皮膚像奶一樣白。

    “怎么回事？”喬術(shù)盯著男孩兒的頭頂心，又問了一次。

    “他就是個碰瓷的！甭理他！”老王大聲道，“喬先生，咱們走吧！”

    “不是……”男孩兒顯然有話要說，可他剛開口，就被老王粗魯?shù)赝崎_了。

    “你這種人我見多了，就愛占人便宜！給我有多遠(yuǎn)滾多遠(yuǎn)！”老王一再地把試圖上前的男孩兒推開，最后那一下他更是用了狠勁，男孩兒直接被狠狠推倒在了地上。

    喬術(shù)并沒有多言，比起一個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男孩兒，他當(dāng)然更信任自己的司機(jī)。可誰知，他貓著腰正要上車，那男孩兒卻忽然在他身后大喊了一句：

    “老王剛剛喝了酒，不、不能開車的！”

    15分鐘后。

    行進(jìn)的銀色大奔內(nèi)。

    “所以，你是我公司的保安？”

    正在開車的男孩兒朝著車后座稍稍側(cè)過臉來，有些羞澀地笑，“嗯，我認(rèn)得喬先生。”

    金色的陽光自窗外打進(jìn)來，將男孩兒的小臉映照得愈發(fā)明亮。喬術(shù)這個時候才注意到，男孩兒右邊的唇下有一點小小的痣。

    對一個男孩子來說，他長得過分漂亮了。

    下一刻，喬術(shù)張開雙臂往椅背上一靠，翹起了二郎腿，他的目光在男孩兒精致的側(cè)臉上停留：“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子又笑起來，齜出兩顆小兔牙，異常得可愛，“陶肖，陶瓷的陶，姓肖的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