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車，薛辰默默地開著車沒說話，姜若揪著自己的圍巾好一會兒才低聲說：“對不起……”

    薛辰的睫毛顫了顫，握著方向盤的手指微微泛白。

    姜若低下頭，“我也不知道最后一次會懷上，查出來的時候醫(yī)生說我狀態(tài)不好，孩子可能保不住，你說的對，我這個人就是……身體不好還逞強，期間感冒還吃了感冒藥，都是因為我才給孩子帶來那么大的風險。那會兒我真的很害怕，怕你責備我，也怕萬一保不住讓你也跟著傷心，所以我沒敢告訴你?！?/br>
    薛辰的頭“嗡”的一聲，雨絲不斷的打在擋風玻璃上又被雨刷掃去，路上車燈不斷滑過，他不能停，只能張開口深深的呼吸。

    他不知道姜若竟然還承受過這樣的壓力。

    姜若吸了吸鼻子，抬起頭看他，“現在，孩子情況已經穩(wěn)定了，之前我還沒想好怎么告訴你?！?/br>
    頓了頓，姜若又開口，“我沒有隱瞞你的意思，你是孩子的父親，這點我無法否認。要是你愿意陪伴他長大我也不會阻攔，但是孩子的撫養(yǎng)權我不會交給你。我知道，論經濟能力你比我好，做事也比我周到，我身上有許多不足……但是為了孩子我可以改，我也愿意讓自己變更好，所以——”

    姜若眼巴巴看這個他，薛辰的喉結滾動了一下，仍舊沒出聲。

    姜若很擔心，她最怕的就是他的沉默。

    “我知道，”姜若低下頭小聲說，“在你眼里，我一定不是個合格的母親，身體不算好，工作也得不到你的認同，做事只憑感性不會理性思考，不能保障將來的生活會一直穩(wěn)定，你沒必要讓自己的孩子跟著我受風險，可……”

    姜若有些哽咽，閉了閉眼說：“我實在已經割舍不下他（她），我真的會努力，給他最好的……”

    車子猛地拐進了路邊的加油站，姜若正擦拭淚水，薛辰的氣息突然鋪天蓋地而來，她被他抱進了懷里。姜若掙了一下，隨后眼淚便不受控的全灑在他衣服上。

    加油站的工作人員過來，看著車內擁抱的兩人后咳了一聲，不知這對小年輕到底加不加油。車窗降下，薛辰說了句，“加滿?！?/br>
    姜若也抽噎著推開他，加油的時間很快，因此薛辰簡潔地說：“我特別慶幸我的孩子能夠在你身邊長大，我也會幫著你好好照顧他，你別擔心以后?！?/br>
    姜若的淚水來得更兇了，薛辰拿著帕子傾身過來卻被她躲開，姜若扭過身去自己擦拭著眼睛。

    加完油薛辰付了錢，車子慢慢開出加油站，姜若的心已經放下了，薛辰不知在想什么。姜若偷望他幾眼，他的側面依舊冷峻堅毅，只是眉間似乎鎖著些許憂愁。

    她忽然很想問他一個問題，三年了，她和他做夫妻的時候都沒有探入過這個男人的內心?？墒恰€有必要嗎？他們不是已經分開了嗎？

    雨夜路況不好，薛辰緊繃著神經開到了姜若的小區(qū)樓下，把自己拿來的外套披在她身上，又拿了把傘。姜若乖乖的在他的保護下走進樓洞，被他扶著上樓，路上定臨給她打來過電話，說他已經到家了。

    到了門前，姜若轉身看他，薛辰頭頂的聲控燈將他的發(fā)梢和輪廓照的微微發(fā)虛，看起來比以往溫暖許多。

    “……進去坐坐嗎？”姜若問。

    薛辰搖了搖頭，“你早些休息，今后要去遠的地方我派司機接送你?！?/br>
    姜若抿了抿唇，還在猶豫間薛辰便垂下眼轉過了身，他慢慢走下樓梯，一階，兩階，背影漸漸要融入黑暗。

    “薛辰?！苯敉蝗蝗滩蛔〗械溃种讣讚高M了手心。

    薛辰轉過頭。

    “你……喜歡過我嗎？”姜若問，“當初娶我，是因為喜歡我嗎？”

    薛辰眨了眨眼睛，姜若就站在樓梯上方的亮處，似乎整個人都散發(fā)著柔和的光。

    喜歡……他的眼前一陣模糊，無數個姜若的影子出現在面前。

    她扎著兩條稀黃的小辮兒跟在姜洋身后，怯怯看著他。

    “你就非得帶著她嗎？”

    “我媽非讓我?guī)е?/br>
    她看他的眼神便更怯了，最后低下了頭。

    她是姜洋的小尾巴，也就成了他的半個小尾巴，在外面，她有時候睡在他們放書包的地上，像個蜷縮的小動物。他對她總是冷著臉，不承認心里那莫名的憐愛。

    她稍大一點，弄個毽子天天在樓道踢，見他下來，會立刻用手接住貼在墻邊讓路，垂下眼叫一聲“薛辰哥哥?！?/br>
    她在閣樓上睡覺，旁邊的書頁被風吹得嘩嘩響，伴隨著風鈴的叮當聲，看一眼就莫名擾亂他的心。

    她因為考試沒考好，在家門前抹了下眼淚才進去，他回去后便默默的整理了自己以前的筆記，卻始終沒能開口給她。

    在高中校園，她和同學一起有說有笑地走過來，見到他后突然拘謹一下，垂下眼走過去。

    “那是誰啊，你認識？”

    “鄰居一個哥哥……”

    哦，原來這就是自己在她心里的身份。莫名的，心里就有些不甘。

    她端著碗來自己家，有時候一開門正好撞到他懷里，窘得滿臉飛紅，讓他的手指莫名顫動兩下。

    她終于也出去上大學了，他心里總是隱隱不安，每次等在她宿舍樓下的時候，都在想她會不會已經有喜歡的男生。

    那個在他眼皮底下，像棵小草似的慢慢茁壯又開出花的姑娘，她的成長影像此刻就在眼前放映著。最后幕布顯現，是現在她那張溫柔恬靜的臉。就站在樓梯的上面，手搭在小腹上，里面還有他的骨血……

    薛辰的眼睛濕了，似乎情緒一下子涌到喉中然后哽在了那里。

    為什么他就是說不出來呢？

    當初為什么沒有抱住小小的她，不顧同伴們的嘲笑對她表示疼愛。為什么沒有爬上閣樓跟她說自己喜歡她，為什么在樹下看她奔來時沒有一把拉住她緊緊抱住，為什么……

    姜若看見黑暗中薛辰閃著水光的眼睛，似乎明白了。她不想再難為他，轉身拉開門準備進去。

    “小若。”薛辰突然開口。

    姜若轉過頭，心臟莫名激跳起來。

    薛辰幾步就上了樓梯，伸手攬過姜若，一手按住她腦后吻了過去。姜若感覺到一陣眩暈，伸手捂上了他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