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要命的是，王小哥大概沒想到殷朝暮給的這份兒真是正確答案，老爺子一直沒給喊停，抄完了正茫然，老爺子一句“王同學(xué)這道題解的非常正確，很好，同學(xué)們可以自己先看一看。這位同學(xué)可以回座位了?！?/br>
    王小哥還在迷蒙中，暈暈乎乎就下來了，根本沒想起殷朝暮叮囑的“紅線畫出來的地方你要特地說明一下”這碼事兒。

    下臺時的王冬晨明顯跟上臺時狀態(tài)不同，屁股還沒挨著凳子就興奮地瞪大眼，“神了，殷少！純實力啊~你啥時候還會解金融題了？”

    殷朝暮心里都快堵死了，冷哼一聲，看都懶得看這蠢貨一眼，“我讓你特地說明的地方呢？你怎么不說？”

    王冬晨的興奮勁兒被兜頭潑了盆兒冷水，訕訕道：“忘了，嘿嘿，一時緊張……”隨即又有些不以為然，“不說也沒什么啊，我這不是答得挺好么，下次見副院長也有得說道?！?/br>
    “鼠目寸光。”殷朝暮惱他不成器，壓低了聲音，“你以為只是忘說一句話而已嗎？本來你沒準兒可以接著讀大學(xué)，甚至連研究生都有著落了，現(xiàn)在好，被你‘忘’了?！?/br>
    “啊？夸張了吧？哪至于啊。”

    這回連陸維也不太相信，湊過腦袋來小聲問他，“殷少，你什么意思，說清楚點兒。”

    殷朝暮正想解釋，看到旁邊顧疏舉了手，頓時有些心灰意冷，“自己看吧。”

    這時候老爺子正在臺上錦上添花，就著王冬晨那不能看的板書，一步步講解。

    “王同學(xué)寫的這一種正是真正的解法，當年這一步，同學(xué)們看這里，現(xiàn)在咱們都把這一步當已知來用，但二十年前這一步的證明是有爭議的。我給大家寫一下啊，同學(xué)們能看懂的就看，這是比較深的知識……嗯？這位同學(xué)，有什么問題嗎？”

    教金融的老教授還是有兩把刷子，幾句話可謂說到了點子上，拍的孫金如一陣舒坦，仿佛再次看見年輕時風(fēng)華正茂的自己，然而這樣美好的回憶，突然被一個聲音破壞了。

    “老師，我認為這個證法的第七步到第八步推導(dǎo)不太對?！?/br>
    孫金如當了好些年官兒，雖然還保持著傲氣，但文人相輕，搞學(xué)術(shù)的最煩別人給自己挑錯，轉(zhuǎn)眼間臉就冷下來了。

    原本氣氛已經(jīng)比較和諧，一瞬間有些劍拔弩張的意思。

    顧疏站在韓之安和殷朝暮之間，連眼都沒眨一下。

    馬成文瞧著局面不對，適時發(fā)揮老將作用，“顧疏啊，你這是干什么，這些證明都是多少數(shù)學(xué)系、金融系的高材生驗證無數(shù)次的，你別添亂，快坐下！”

    “就是，這是課堂，別擾亂秩序，有什么想法課下咱們單獨說?！崩辖淌谝膊煊X出問題來，和馬書記的配合伸手就來。

    顧疏搖了搖頭，發(fā)絲隨著擺了擺，從韓之安旁邊出去，穩(wěn)步走上講臺，略略蒼白的手指比了比證明第七步和第八步。

    “不是擾亂秩序，老師，這兩步真的有問題。你看……”

    不得不說，顧疏這人有時候非常倔，殷朝暮雖然猜到他這次是故意在孫金如面前表現(xiàn)成學(xué)者最喜歡的“追求真理寸步不讓”類型，但隨著他一句句講開，孫金如的臉色卻是一點點冷下去，其他人更是大氣都不敢出。這樣的壓力，當年他不曾深入體會，這一回試著更關(guān)注顧疏后，哪怕清楚結(jié)局是好的，此刻眾人給予的壓力也很讓他猶豫。

    就算顧疏是有備而來，但至少殷朝暮覺得如果自己站在他的位置，是不可能無視所有人發(fā)黑的臉色接著講下去的。

    而如今十九歲的顧疏，不僅不急不緩地講下去了，還揮灑自如，仿佛在座不是看笑話一樣看他，而是懷著崇拜的目光。

    顧疏衣服一向素，殷朝暮早就覺得這人眉眼極淡，現(xiàn)在瞧著他以平穩(wěn)的語調(diào)朗朗而談，竟覺得有種難言的風(fēng)采。他從前對這人的印象都停留在“狼顧鷹視”“陰狠刻薄”等詞匯上，即便知道顧疏相貌不錯，也被他周身的氣勢奪去注意力。這還是他第一次看見為學(xué)術(shù)爭論的顧疏，干干凈凈，真正應(yīng)了一句話：書生意氣，揮斥方遒。

    “……所以，第七步根本不能直接推出第八步，這一點錯了?！?/br>
    語音落下，擲地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