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他和凜都少將離開了花園，曜儀獨自一人面對著波光粼粼的湖面，看得出神。

    微風(fēng)拂過，周圍慢慢泛起了朦朧的霧氣。曜儀抬起頭，看見迷霧中依稀有人影在朝這邊慢慢地走過來。

    是結(jié)楔空間，初源來了。

    剛才的花園景色全都消失不見，白霧彌漫的結(jié)楔空間里，初源遠遠地站著。

    初雨限制了他的意識擴散范圍，他現(xiàn)在唯一可以跟次級世界溝通的對象只有曜儀。他時常會來看看，有時候會和曜儀聊聊，有時候就只是靜靜地站一會兒。

    曜儀看著他，溫和地說：“又要走了嗎？在前往其他次級世界之前，你總是喜歡到我這里來?！?/br>
    初源沒有說話。

    曜儀又問：“你是不是等了很久了？我知道你不想跟亞頌見面。”

    初源還是默不作聲。

    曜儀笑笑，滑動輪椅靠近了他一些，問：“這次要去哪里呢？”

    初源沉默了一會兒，說：“粒子意識監(jiān)測到不正常的意識能量反應(yīng)，我要去看一看。”

    曜儀笑笑：“也許又是一個新的敵人，就像曾經(jīng)的你?！?/br>
    初源沉默著，突然嘆了口氣，說：“最近我時常在想，自己是不是老了。初雨給了我很大的權(quán)限，我不是沒有機會去扳倒他，但……總是提不起興致?！?/br>
    曜儀笑笑：“就這樣一直安逸下去，難道不好嗎？這兩千多年來，你也一直過得很累吧?！?/br>
    初源沒說話。

    曜儀說：“為你準(zhǔn)備的械化身體一直都妥善地保管著，你隨時都可以回來。”

    初源搖了搖頭：“不，我永遠都不會回來的?！?/br>
    曜儀輕聲問：“那么，你是想就這樣一直逃避下去嗎？”

    初源又沉默了。

    曜儀問：“你是不是依然不明白，星曜帝國的時代和現(xiàn)在的星盟時代到底有哪里不一樣？”

    初源搖頭：“不，我明白的。粒子意識所遵從的終極秩序，就是自體意識能量的消耗和轉(zhuǎn)換，也就是想要得到什么，本身就必須做出一定程度的犧牲?，F(xiàn)代械化和獸化的技術(shù)，是在人類得到漫長壽命和強大力量的同時，失去了自己原本的身體，同時生育能力幾乎完全喪失。而星曜帝國的皇族，他們的力量來源是進化鍵，而進化鍵是利用平民的粒子能量所煉成的，皇族是通過別人的犧牲在享受特權(quán)，這是粒子意識所不允許的事情?！?/br>
    曜儀點了點頭：“確實如此，你既然都懂，為什么還執(zhí)意要留在主級世界呢？”

    初源說：“我……沒有回來的理由。失敗讓我失去了人生的意義，我的心就像是變成了一潭死水，什么都不再需要了。說來也是諷刺，我曾經(jīng)花了無數(shù)的心血想要留在主級世界，而現(xiàn)在，當(dāng)我已經(jīng)沒有留在那里的意義了，卻又變成了它的一員?！?/br>
    曜儀問：“初雨對于你的選擇沒有異議嗎？”

    初源搖頭：“沒有，死亡的心正是粒子意識所需要的東西，沒有*就不會有威脅。再這樣下去的話，也許過不了多久我就會被粒子意識吞噬的。最后的贏家，終究還是他。”

    曜儀說：“我尊重你的選擇，但……還有很多人在等著你的，不要這么沮喪，行嗎？”

    初源沒有說話。

    他慢慢走到曜儀面前，單膝跪下，吻了吻他的膝蓋：“我得走了，再見?！?/br>
    曜儀的眼神有些哀傷：“……再見?！?/br>
    迷霧漸漸地消失了，花園的景象重新回歸到視野里，初源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

    曜儀依然獨自一人，遠遠眺望著澄澈的湖水。

    他輕輕閉上眼睛，腦海中又回想起許多的曾經(jīng)。他也時常在想，如果一切能夠重來，今天的結(jié)局會不會不一樣。

    但，或許不會的。

    初源永遠是那樣的驕傲，那份驕傲注定了他的命運永遠都不會改變，他也永遠不會后悔自己的任何選擇。

    哪怕那是錯誤的。

    ***

    深夜，微涼的夜風(fēng)拂過窗簾。

    亞頌在沉沉地睡著，連日來的工作讓他十分疲憊，初雨也已經(jīng)很久沒有到他的夢境中來了。

    初雨說，他很快就會回來。在次級世界基本穩(wěn)定的情況下，他可以離開主級世界一段時間，就像是上班族的放假。

    亞頌愿意相信他，所以他一直都在等待著。

    夜風(fēng)輕輕吹起了窗簾，空氣中有銀色的光點在飛舞。

    光點逐漸凝聚成一道朦朧的人影，那人影站在床邊，靜靜地看著亞頌。

    但是，他依然沉睡著。

    人影微微地笑了，那是初雨的容顏，依然是那么的清麗動人。意識是永遠不會衰老的，所以初雨也可以永葆青春，徹底擺脫時間的約束。

    他是不滅的。

    他凝視著亞頌的睡顏，低頭吻了吻他的臉，無數(shù)的銀色光點在他周身漂浮著，那景象仿佛是夢境一般的美好。

    ——抱歉，讓你等待了太久。

    初雨輕聲說。

    ——我終于又回到你的身邊了。

    為初雨準(zhǔn)備的械化身體一直精心的保存在實驗室里，亞頌為這一天已經(jīng)等待了許久。不知為何，初雨對于他們的重逢總有一絲情怯，所以他特意選擇了這樣的深夜，在亞頌不知道的時候悄悄地回來了。

    他久久地看著他，直到東方的天際泛白，才依依不舍的離開。

    朦朧的晨色中，有一道光芒劃過天際。械化研究所的實驗室里，監(jiān)視儀器突然發(fā)出尖銳的蜂鳴聲，儲存在培養(yǎng)皿中的身體有了生命反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