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有件事還是要弄清楚?！拔业膁na是被特意保存下來的，有沒有什么問題？”不要等到以后再冒出一個炸彈。

    “沒有，放心?！蹦w親昵地捏捏他的耳朵，“我最后還是采集了一些普通地球人的dna，都給薩羅穆比對過了，他說每兩組dna在不同的區(qū)域有顯隱性的區(qū)別，但總體都是正常而完整的，你的當(dāng)然也沒問題。你現(xiàn)在的身體，處在正常的二十歲階段，我們好好維護，肯定能健健康康活到一百歲?！?/br>
    “起作用的是人類基因，而不是熊貓基因？”

    “是的，薩羅穆想要的原始基因片段是在你的dna中找到的，其他地球人的dna中也有。解決了你的問題，他正在鉆研護衛(wèi)者綜合癥的最終解法?！蹦w的話中明顯有松了一口氣的感覺，但又帶著一點戒備。

    熊茂一想就明白了，不禁笑著問：“你沒有告訴他我的真實來歷和擁有前生記憶的事？”

    男人點頭。他可不想那個瘋子了了一樁心愿后，再次盯上自己懷里的人。

    熊茂想象著墨遷讓薩羅穆分析自己的dna，想要清除所有隱患，但又不希望他發(fā)現(xiàn)秘密的糾結(jié)樣子，把臉埋進男人胸膛，發(fā)出悶悶的笑聲。

    墨遷收了收手臂，將下巴墊在青年頭頂，也笑了?！澳阌洃浟δ敲春?，肯定清楚記得我之前的樣子，會不會嫌棄我變老了？”

    沒想到熊茂卻突然抬起頭來，臉上的笑意消失得干干凈凈。

    ☆、第章

    “你說變老了是什么意思？”青年把臉板起來，竟透出一點威嚴，像嚴厲的一家之主。

    墨遷什么時候看過他這個樣子？他愣了一下，然后就笑了，重新把小愛人抱進懷里，也用一種從未有過的求饒般的語氣說：“不是說了沒事嗎？”

    從來很聽話的熊茂此時卻不吃這套，他著急地從男人懷里掙脫出來，喘著氣催促：“快說！”

    墨遷之前是說過長途奔徙的過程中，時間在他身上走得快了點，他以為過了那么久熊茂已經(jīng)把這事消化了，實際熊茂并未真正理解他的意思，只當(dāng)他單單是面孔變得更成熟了，又被地球的事轉(zhuǎn)移了注意力，聽到一個“老”字心才驚跳起來。

    現(xiàn)在這個樣子，墨遷也只能把事情說清楚。果不其然，剛說了幾句，他的話音還飄在空中，青年就露出了心疼愧疚的神色。

    墨遷撫上他的臉頰，柔聲安慰道：“我是異能者，就算少了四五十年，還是可能比普通人活得長。而且，我可以和你一起變老啦。”

    他說的道理熊茂都懂，什么生命在于質(zhì)量不在于長度，什么用富余的年歲換無人能及的實力是別人求都求不來的事，但熊茂還是內(nèi)疚到心臟抽痛。然而他很快就平復(fù)了情緒——假裝平復(fù)了情緒，主動提及其他話題。他知道這個男人付出那么多是為了什么，繼續(xù)難過是最不應(yīng)該的事。

    “你以后再用空間異能還會導(dǎo)致時間加速嗎？”

    “不會，只要距離不在我能力極限的基礎(chǔ)上成倍增加就沒事。所以，以后有時間我們就可以再去地球?！?/br>
    兩個月后，聯(lián)邦科學(xué)院首席科學(xué)家薩羅穆教授向公眾宣布，已成功攻克護衛(wèi)者問題，護衛(wèi)者綜合癥終結(jié)者“回歸”已通過研發(fā)、試驗階段，正式投產(chǎn)，最遲三個月后第一批就將面世。

    “回歸”實際是兩套治療方案，一套將幫助現(xiàn)有護衛(wèi)者徹底擺脫護衛(wèi)者綜合癥，另一套可以讓護衛(wèi)者的下一代成為普通人，擁有正常的身體和壽命。

    當(dāng)這一代人死去，“護衛(wèi)者”這個名字也將成為歷史。雖然此后奧萊人仍有普通人和異能者之分，人與人之間的矛盾永遠存在，但時代終是進入了一個更加美好的新階段。

    功德無量！唯有這個詞能形容薩羅穆教授及其帶領(lǐng)的科研團隊的巨大貢獻。

    但功德無量的薩羅穆教授卻緊接著就致了告別辭，宣布從即日起卸下所有職務(wù)，同時停止所有研究活動?！靶脑敢蚜?，年老體衰，讓位俊杰?！?/br>
    不論公眾如何挽留，薩羅穆教授去意已決，沒有再給過回應(yīng)，也沒有再公開出現(xiàn)過。

    在這種稱得上舉國歡慶又全民惋惜的時候，另一塊石頭投入本就沸騰的水面，雖也激起了一些水花，但并沒有引起特別大的關(guān)注。

    一個夜晚，“圈圈世界”上的“圓圓滾滾”悲傷地告訴大家，多日未發(fā)滾滾的消息，是因為它在與戎奇一戰(zhàn)中受的傷引發(fā)了多項疾病，病情兇險，雖盡力救治，仍未能挽救，滾滾已于當(dāng)夜告別所有喜愛它的人。

    雖然在慶祝儀式上已經(jīng)看過滾滾暴瘦的樣子，這條消息仍然讓圓子粉們難以接受。即便有薩羅穆推出的兩大新聞的壓制，一時間還是少不了哭泣、紀念、質(zhì)疑和謾罵。

    質(zhì)疑和謾罵都是沖著墨遷少將去的，這時候圓子粉們可不管他有多帥多英雄，以前對滾滾有多好，只覺得他哪兒哪兒都是錯的。一些看不慣墨遷風(fēng)頭的人也跟著起哄，出來為墨遷說話的純少將粉卻很少。

    網(wǎng)上的言論讓熊茂看得難受死了，既難受那么多人被他欺騙傷心，又難受墨遷被他連累挨罵。他都不想待在博格星，哪怕只在屋子里不出去也不行，想到基地里那些人為他難過，他就覺得自己罪大惡極。

    “別再看了?！蹦w催著熊茂關(guān)了光腦。他不在意別人說他什么，但他同樣不好受。他難受的是看到“滾滾死了”幾個字，雖然這是假的，還是勾起了他的隱痛，差點失去畢生珍寶的陰影這輩子都不會散了。

    熊茂要以人的身份堂堂正正地陪在墨遷身邊，滾滾就必須消失，這是他們的共識，但采用這種讓人悲傷的解決辦法，卻是因為熊茂又犯倔了。

    墨遷的意思，是告訴大家根據(jù)戎奇俘虜?shù)恼泄?，找到了滾滾的家鄉(xiāng)，將它送回同類之中過正常的生活了。熊茂想了想，認為這個說法會給墨遷帶來不斷的麻煩，也可能刺激一些人鋌而走險去尋找這個“家鄉(xiāng)”。比起這些，還是讓滾滾死了比較好。他沒想到作為聯(lián)邦偶像的家長會被那么難聽的話咒罵。

    扶住男人的肩膀，熊茂愧疚又珍重地親親他的額頭、眼睛，然后他羽毛輕拂般的動作很快就被墨遷變成了深深擁吻。

    隔了幾個房間，墨夫人看著滾滾紀念圖文無聲落淚。墨衍十分不能理解：“你不是知道滾滾沒死嗎，在傷心什么？”

    “太情真意切了，不知不覺就看進去了，忘了滾滾就在家里?！蹦蛉擞悬c不好意思。

    墨遷找到了認定的伴侶，他們多了一個會變成滾滾的半子，雖然兩個孩子的經(jīng)歷讓人心疼，但還是欣慰多一些。墨遷太冷硬要強，做母親的以前總擔(dān)心他一直一個人，現(xiàn)在看到他有了牽絆，總算放心很多。就是以后不能隨便摸滾滾，有點遺憾。

    在墨遷被網(wǎng)上的人罵“就縮在博格星一輩子別出來了”的時候，他跟熊茂正在首都星父母家里，而被認為還在首都星的薩羅穆，早就被送到了螢沛星，對外視頻也是在這里拍的。

    重新修繕過的老房子里，除了監(jiān)控人員，就薩羅穆一個人居住。他有大功，也有大過，余生都將被軟禁。他也清楚這一點，提出的唯一要求，是將軟禁地點放在螢沛星。

    監(jiān)控人員開始還時時刻刻看著他，后來就發(fā)現(xiàn)沒有必要。這個異能者理論上還有五十多年好活，卻像個將死之人，暮氣沉沉。沒過多久，只要他身上的定位器沒報警，周圍沒有攔截到對外信號，他們就不再管他，而這兩件事從來沒有發(fā)生過。

    這一晚也沒有什么不同，薩羅穆獨自在房間里做著孩子級別的數(shù)學(xué)題，身邊卻突然投下一片陰影。

    “你知道嗎？我小時候每當(dāng)覺得時間難熬，就做數(shù)學(xué)題。你讓我等得有點久?！?/br>
    來人沒有回答，只是看著他。他渾身又臟又破，黑眼圈大得熊茂看到了也會自嘆弗如，但這些都比不上他那雙眼睛，像兩潭死水，中間燃著將熄未熄的鬼火。

    “你在想什么？從哪里開始折磨我嗎？”薩羅穆平靜地問，像在談?wù)摻裉斐允裁础?/br>
    “你知道我來是為了什么？”來人終于出聲。他的聲音非常嘶啞，似乎很久都沒有開口說過話。

    “當(dāng)然，你是我養(yǎng)大的孩子，班森，你在想什么我還是猜得到的?！?/br>
    這句話卻像是踩到了班森的痛處，他陡然憤怒起來，惡狠狠地走到近前，一把拽住薩羅穆的領(lǐng)口往上拉，俯身逼視著薩羅穆的眼睛說：“那你為什么不知道我被你拿來做實驗的時候有多害怕？不知道你說異能者罪孽深重的時候我有多痛苦？不知道我有多希望你能像個正常父親一樣，好好看看我，關(guān)心我？或許你都知道，你只是視而不見，你只是不在乎?！?/br>
    是啊，我都知道，我還知道你為什么要做那些事，你想擺脫我，也想反過來掌控我?？墒俏抑赖锰?。但這些都無所謂了，我并不后悔?？赡芤灿幸稽c，只是一點點。

    薩羅穆嘆息一聲，沒有回避地直視養(yǎng)子的眼睛，第一次用一種父親的口吻安慰一個迷途復(fù)歸的孩子：“你逃了很多天了吧，這段日子肯定不好過，休息一下吧，好好休息一下……”

    白矮星從灰色瞳孔中升起，緩緩旋轉(zhuǎn)。恍惚中，班森仿佛看到了一個安寧幸福的未來，在那里，自己和父親隱姓埋名生活在一起，互相扶持，互相關(guān)心，日子簡單而溫馨，是他從小到大不敢宣之于口的渴望。

    這是真的嗎？不，這不可能實現(xiàn)！

    下一刻，他陡然清醒，澎湃的怒火將他的肺腑燒成灰燼。他狠狠掐住眼前的脖子，憤恨的語言從胸腔中擠出來，一路燒灼他的喉管，他的神志。

    “你還想掌控我！到現(xiàn)在你還想掌控我！”

    極致的高溫猛然籠罩這片區(qū)域，整所房子的空氣都變得guntang。薩羅穆想伸手摸摸那個孩子的頭，還沒有觸到，那只手和那顆頭顱都開始熔化。

    當(dāng)兩個糾纏在一起的人影飛速消失，房子周圍才燃起火焰。

    最后那一瞬，薩羅穆腦海中出現(xiàn)的是“回歸”。

    誰能想得到呢？解開護衛(wèi)者枷鎖的鑰匙，來自更低級的文明，更原始、更純粹的人類。

    墨遷他們不告訴他，薩羅穆卻猜到了也看到了一點。護衛(wèi)者問題的解決就像一種回歸，回歸生命本源的狀態(tài)。

    墨遷防著他再盯上熊茂，是想多了。宇宙何其神奇，他這輩子窺到了一點，就已心滿意足。

    就這一點，終究讓他明白，無論一個人走到多高多遠，對于生命，都要有一顆敬畏之心。

    他失去的敬畏，他也要找回。

    回歸家鄉(xiāng)，回歸初始，回歸虛無。

    ☆、第97章 完結(jié)：不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