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又做了那個夢。滿室的斷肢殘骸。但這次有所不同,在我試圖逃離時,不知何處的門被推開。吱呀一聲,一陣新鮮的空氣涌進來,沖淡了那血的腥氣。 來的人是拯救我的英雄。他高大英俊,金發(fā)在暗處也閃動著迷人的光輝。他藍色的眼睛掃視著,終于看到了角落里的我,他笑了,朝我走過來。 我?guī)е稽c希望,張開雙臂等待他的一個擁抱。回應我的,是一記重重的鞭打。 疼痛從夢里延續(xù)到現實,我驚醒了,同時痛苦并沒有消除,甚至加劇了。整個后背像被放在火上炙烤,火辣辣的,稍微一動,便是一陣深及骨髓的劇痛。 而那始作俑者卻將我摟在懷里,沉沉地睡著。 我看著他死亡一般沉寂而美麗的臉龐,胸口一陣撕裂的疼痛。我伸手捧住他的臉。他悠悠醒轉,正好對上我的視線。藍色的眼睛里先是茫然,然后突然,他笑了,甚至還有點孩子氣地,他親昵地來吻我的側臉。 我避開,身子也向后縮,退出了他的懷抱。每挪動一點,后背到大腿都是尖銳的疼痛。以前從未被鞭子抽打過,如今才知道這種疼痛多么恐怖,鞭刑的設定果然是有它的道理的。 “你不在乎那人是誰了嗎?”我問。 他搖了搖頭,湊近一些又來吻我,再次被我避開。 “所以昨天,為什么要打我?”我努力冷靜,卻感覺到聲音在顫抖。 “不能把這件事翻過去嗎?”他終于開口,金發(fā)垂落胸口,為他的面容增添一絲無辜,“我連新來的美人都沒有去看,親手為你包扎了傷口,還在這里陪了你一晚,還不能夠讓這件事過去嗎?” 我望著那張美麗的天神一樣的臉,眼前卻一直閃現昨晚他被憤怒吞噬的可怕的模樣。怒極反笑,我問:“這在你看來,是天大的恩賜,是嗎?” “未經我的允許,你與陌生的血族發(fā)生了關系,這在我的性奴隸里,是十惡不赦的重罪,你明白嗎?”他撫上我的長發(fā),挑起一縷在唇邊親吻,“我舍不得你死,只是鞭打,這在我的城堡里,是頭一次發(fā)生。我只為你破例這一次?!?/br> 我看著他親吻著我的頭發(fā),半晌,問:“你喜歡我嗎?” 他驚訝地抬起臉來,笑了起來,眉眼彎彎:“當然是喜歡,才舍不得你死去啊。” 厭惡和喜悅同時涌上心頭,我憤怒得幾乎要失去理智,卻同時又打心眼里感到一陣高興。這卑賤的心,因為缺少愛的澆灌,這樣一個美麗的人渣的廉價的告白都可以讓它震顫,意識到這一點,我?guī)缀跻獓I吐出來。他見我低著頭,以為我態(tài)度軟化了,便又來親吻我,抓著我的一只手往他下身按,我摸到那昂然挺立的巨大物事,才知道他竟然又想做了。 昨天剛剛那樣對待過我,竟然還有心情要讓我為他解決欲望。 我猛地抽回手,推開他的臉,翻身下床,隨便撿起地上一件衣服披在身上,不顧身后他的呼喚,沖出了門。 厭惡,憤怒,此時只覺得這些單純的詞語都像白開水一樣溫吞。rou體的疼痛像一把火,直燒得我臉頰發(fā)燙,呼吸也滯澀起來。但是這些都可以忍耐,都可以忽略。我用最快的速度登上一階又一階盤旋的樓梯,朝著古堡最高處而去。身后隱隱聽到熟悉的腳步聲,異常匆忙,是他來追我。 像是被誰炸出了全身的力量,我用盡全身力氣跑了起來。疼到麻木,肺部要爆炸,喉嚨里甚至感覺到了血腥氣,仿佛一個全身著火的瘋女人。隱隱看到了古堡里最高的那處窗臺,我?guī)撞經_上前去,扶住了雕花的欄桿。 窗外還在下雨,天空暗沉沉的,帶著無盡的雨水,向這世界俯下身來。 身后,金發(fā)男子也匆匆追到,他的金發(fā)凌亂地披散在肩上,那件睡衣甚至來不及系上腰帶。 “你要做什么?”他有些緊張地問。 “你知道嗎?我是死過一次的人。死對我來說,沒什么可怕的,不過是再來一次罷了?!蔽逸p輕笑了一聲,“你覺得鞭打我,是對我的恩惠嗎?” 他窒了一下,沒能回答。 “那溫泉是你的領地,那男子說他經過了你的允許?!蔽覍⒒卮饋G擲給他,“聽他的話,你從來都是直接給他分享優(yōu)秀的性奴隸的。如果違背了你的規(guī)矩,直接殺死我不就好了么?卻要打我一頓,卻還說這是給我的恩惠!”最后一句話幾乎是顫抖著吼出來的。 然后,不等他回答,我一步跨過了低矮的欄桿,直直從窗邊墜落。 電光石火之間,只聽到一聲長長的呼哨,窗前一道身影一閃,竟然是他跟隨著我一起跳了下來。 也就是那一剎那,一個巨大的身影擦過我的下方,我重重摔在了上面,傷口被這么一撞擊,痛得我叫出了聲,喉間一甜,有什么要沖出來,被我堪堪咽下。我美麗的“主人”,緊隨其后,也輕輕落在我的旁邊。 忍著疼痛,打量一下這塊落地點,發(fā)現是一只巨大的青龍的后背。它帶著我們兩個穩(wěn)穩(wěn)地降落在古堡前面。我的“主人”沉默著,走到我面前,替我扯好散開的領口,把我抱了起來。 雨水,像無盡的陳年的瀝青,落在我的頭上身上,順著額頭淌落下來,滑過鼻梁便分叉,就如眼淚滾落下來。這相同的淚水也從抱著我的那個人臉上滑落,再滴在我的臉上。他低著頭看著我,眼神里有一種我分辨不出來的情緒。 是后悔嗎?是悲傷嗎? 我挪開了視線,抬頭看向古堡的大門。卻看到大門斜上方,一個窗口,站著那黑龍少年,半邊身子隱于窗紗之后,正目不轉睛地看著我。 我扯一扯嘴角,這一動,便帶動了滿口的腥甜的鐵銹之氣,有一絲迫不及待地順著嘴角流淌而出,和雨水混雜在一起。 仿佛一把大火,從后背一直燒到我那顆通體烏黑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