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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是意料之中的打不開,我抓著欄桿,拼命朝外面望,可無論怎么望,都是漆黑一片,好像有霧靄彌漫,什么也看不見。 “救我!”嗓子好像壞了,喊什么都是啞的,我嘶聲叫道,“救我??!別把我關(guān)在這里!” 我聽到了回音,卻始終沒有聽到回復。 然后我意識到,我現(xiàn)在這副樣子,跟一個神經(jīng)病確實完完全全沒有差別。 狼狽地攀著欄桿,語無倫次地喊著救命,表情猙獰又神經(jīng)質(zhì)。 可我不知道自己還需要顧及什么顏面尊嚴,被關(guān)在這種地方,本身就已經(jīng)是最深的放棄,到底是誰做的決定,我要被關(guān)多久?為什么一個人都沒有? 在我喊得發(fā)不出聲音,只能喘著氣將頭抵在門后的時候,我聽到有人說話。 “梁暖。” 我驀地抬起頭,隔著欄桿和玻璃,我看見了傅斯澄。 “傅斯澄……”我攥緊了鐵欄,渾身發(fā)抖地開口,沙啞的聲音時有時無,“救救我……別把我關(guān)在這里好嗎……” 我的尾音像被戳破的氣球一樣消散下去,因為我看見傅斯澄滿臉漠然的不耐,眼底是不加掩飾的厭惡,那是我從來沒有在他臉上見過的表情。 “你騙我。”他冷冷地開口,“你一個瘋子,還裝得像個正常人一樣?!?/br> “不是的……”我開口時已經(jīng)發(fā)不出一點聲音,只是狠命地搖頭,“我不是瘋子……” “不是瘋子?”傅斯澄嗤笑,“那你也很臟,我什么都知道了?!?/br> 我猛然間安靜下來,連顫抖的力氣都沒有,只是瞪大了眼睛和他對視。 他說我是瘋子,我還能自辯我只是心理有問題,不會去傷害別人,可他如果提及那件事,我就毫無反唇的余地,因為它真的發(fā)生過。 “還想瞞我嗎?”傅斯澄微微湊近玻璃窗,森冷地盯住我,“梁暖,你太讓我惡心了?!?/br> 我以為自己已經(jīng)可以麻木地接受所有的惡意,從兒時的家暴,到少年時代的霸凌,再到三年前的性侵,我以為已經(jīng)沒有什么可以給我痛意了。 可是傅斯澄說的話,一字一句拆分開來,都像一把利刃,往我最脆弱的地方刺。 “要不是傅琛告訴我,我還不知道要被你騙多久?!?/br> 傅斯澄站直了身子,稍稍遠離了玻璃窗,然后另一個人站到視線里,傅琛面無表情地看著我:“你不是很能裝么,怎么現(xiàn)在不裝了?” 我生命里兩個堪稱救世主的人,現(xiàn)在正站在一門之隔外,共同冷冰冰地質(zhì)問我,質(zhì)問那件我花了好幾年都始終想不出自己到底做錯了什么的事。 “滾?!?/br> 我松開手往后退了一步,發(fā)著抖抬起頭,死死地盯著他們:“滾!” “你們有什么資格罵我?我他媽什么都沒有做錯!”我啞著嗓子大喊起來,瘋了似的在病房里四處尋找,然后拿起桌上的水杯朝房門砸去,“都滾??!” 鐵質(zhì)的水杯撞到欄桿彈回,摔落在地,響聲驚心。 “瘋子?!?/br> 我聽到一個完全陌生的聲音。 再抬頭看去,病房外,只剩下一個人。 那個在我夢里出現(xiàn)過的,結(jié)合了傅斯澄和傅琛兩人長相的人。 上一次他還問我要不要他救,這一次,他只是隔著玻璃陰沉地看著我,說:“真是個瘋子?!?/br> 他說的話變成無數(shù)道回音,像波浪一樣搖晃著擠進我的耳朵里,伴隨著傅斯澄和傅琛的那些刻薄話語,充斥著我百分之百的聽力。我連自己的聲音都聽不到了,只能聽見無數(shù)的謾罵和嘲諷,全部來自于傅斯澄和傅琛,還有外面的那個人。 我捂著耳朵跪在地上,胸腔抽痛了許久,我蜷縮著身子流了滿臉的淚。 “別再說了……”我的大腦分辨出自己在說話,卻半點聲音都聽不到,我張著嘴,無聲地哀求,“別再說了好不好……” 空間劇烈地晃動,仿佛地震來臨,我在模糊視線里看到自己腳下的地面裂開深淵巨口,失重感像閃電,一瞬間到達,我無能為力地跌了下去。 這樣也好,我閉上眼睛。 我還能再睜開眼,大概是因為有人在叫我。 聲音不急促,很耐心,好像融進了所有的勸慰,讓我孤注一擲地想要循著聲追去。 我睜開眼時,光線很明亮,瞇著眼睛緩了很久,才看清上方的白色墻壁與燈,與之前那間病房的環(huán)境大相徑庭。 “你醒了?” 我轉(zhuǎn)過頭,看見傅斯澄。 他見我看向他,笑了一下:“做什么夢了?你的手抓得很緊,我怎么都掰不開,只能把你叫醒了?!?/br> 我垂眼看去,自己的手正死死地攥著被子邊沿,至今未松。 “我在醫(yī)院?”我緩緩地放開手,問。 “嗯。” “什么醫(yī)院?” “市醫(yī)院?!彼p輕問,“怎么了?” 我搖頭。 是夢,精神病院只是一場夢。 那么夢里傅斯澄和傅琛的樣子,也都是假的,傅斯澄現(xiàn)在還不知道那件事。 可是當我看著眼前的人,卻怎么都生不出半點親近,好像有點陌生,陌生到……我都快忘了傅斯澄之前是什么樣子。 “對不起,一直沒告訴你?!备邓钩握f,“我就是怕你這樣,才瞞著沒說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