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棠的目光從劍尖流下，逐漸游走到劍身，劍身非常干凈，沒有花紋和棱線，只刻著兩個字的劍銘：孤鶩。她在這里停頓了一秒，心里輕輕念過這兩個字，最后看向了劍柄。

    這把劍的劍柄并沒有做圓弧狀的收尾，也沒有留掛劍穗的地方。而是削出了一個很小的切面，切面并不平整，刻著微小卻細密的弧線。

    盡管并不能看得非常清楚，但余棠還是看出來了——那是一朵薔薇。

    她眼中并沒有多少意外的神色，又靜靜將整把劍來來回回看了一遍。據(jù)銘牌介紹，這把劍陳列在這里剛剛二十年，說明二十年前，它應(yīng)該還是在段家的。

    余棠腦海中不合時宜地想起段汀棲握著這把劍的場景……但那個時候的段汀棲才十歲，應(yīng)該是拿不起這把劍的，但她至少應(yīng)該摸過。

    靜靜看了一會兒后，余棠拿出了手機。博物館并不禁止拍照，她留下兩張照片后，抬腳離開了這里。

    不遠處就是棣花如今發(fā)展最落后的一片區(qū)域，這片區(qū)域地理位置不占優(yōu)勢，道路少而狹窄，除了一些還留在這里的原住民一直在忍受著等待拆遷，剩下能離開的人都離開了。

    余棠輕車熟路地在小巷中繞著彎子，最后停在了一片荒廢的印刷廠門口。她視線不遠處有一座小橋，這座橋遠沒有千秋橋的古樸和秀美，底下穿橋而過的也不是溪流而是一些污水了。

    巷口的一個小院子里走出一對顫巍巍的老夫妻，兩個人相攜著將攢下的垃圾拎到了橋頭，扔在了一棵半枯的柳樹下。這片區(qū)域甚至沒有專門扔垃圾的地方，有時候這里會停一個垃圾車，有時候又會開走，附近的人已經(jīng)習(xí)慣就近把垃圾甩在旁邊。

    老夫妻兩個扔完垃圾，又相攜著慢慢挪了回去，數(shù)十米的路他們走了很久，矮小的身材后拉著長長的影子。

    余棠目送他們關(guān)上只能算小棚戶的院門后，轉(zhuǎn)身走到了百十來米外一處賣糧油米面的地方。

    “哎？現(xiàn)在很少有人親自上門買這些了，您看點兒什么？”店主是個壯士的中年男人，邊從米倉里卸貨邊招呼余棠。

    余棠端詳了一下四周，看向他，“您剛來的，這里換人了嗎？”

    “誒？”店主抹抹汗，從架子上嫻熟地爬下來，“原來的店主是我老爸，人老了爬不動了，兩個月前我讓他回去養(yǎng)老去了，你是熟人嗎？那買的多了我給你打折?！?/br>
    店主很豪爽，面相也很和善，余棠含糊笑了一下，從他臉上收回視線。也沒多說什么，只是掏出手機，指著照片上的一個地方說：“想讓您幫這個地方送些米面油。”

    “沒問題啊?！钡曛鳒惤戳丝矗钢鴸|方向確認道：“這個地方，就是東邊兒郎兒橋口那個小院子是吧?！?/br>
    “對。”余棠掏出手機，很利索地轉(zhuǎn)了一千塊，低頭說：“不是送這一次，麻煩你估摸著他們快吃完的時候就幫著送一下吧?！?/br>
    店主一愣，看著她的神色有了幾分打量，“那個小院子只住了兩個老人，聽說唯一的兒子十年前因為化工廠爆炸的事情去世了，兒媳婦后來也卷了賠償金抱著沒幾歲的小孫女跑了，你是什么熟人嗎？”

    “不太熟，只是個還債的，因為欠太久了，所以不太敢露面?！庇嗵臒o意多說，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東西就照最好的送吧，我不時還會過來的?！?/br>
    店主雖然心里有所猜測，但也沒碎嘴多問，只是有些犯難，“那我這把東西拉去怎么說來著……說是有人幫他們買的？”

    “不用，你隨便編吧?！庇嗵奈⑽⑿α艘幌?，“我聽說你們街道社區(qū)有公租的門面房，收入也會平等均攤當福利發(fā)下來，而你這里是社區(qū)合作的糧油店，你就用社區(qū)養(yǎng)老福利的理由隨口說說吧?！?/br>
    店主心里嘀咕：“……哪兒還有這種事情?！?/br>
    余棠沖她誠懇地笑了下：“麻煩您了。”

    店主嘆了口氣：“行……行吧，你應(yīng)該也不是什么壞人，這個我倒是能看出來的?！?/br>
    余棠只是微微點頭，沒搭這句話，又看向了對門兒的一家小蔬果超市。

    “哎，那是我兒子開的店，剛好離得近，平時方便互相幫把手?！?/br>
    余棠頓了一下，又掏出手機轉(zhuǎn)了一千塊，點點頭說：“那麻煩您再說一聲，平時那兩個老人過來買菜的時候，每次象征性地少收點錢，多照顧一下?！?/br>
    店主表情復(fù)雜起來，“你到底……是李家老兩口的什么人，”他打量著余棠，“我尋思著，他們家當年那被帶走的那個孫女兒……現(xiàn)在應(yīng)該也沒這么大吧？”

    余棠心底微動，從善如流地裝出幅諱莫如深的樣子，“您看我像多大？”

    “……”店主打量著她，笑了起來，“還真不好猜，最少上大學(xué)了吧？要不然也隨便拿不出兩千?！?/br>
    余棠心說并不隨便，兩千也攢了好久的，但她嘴角一彎，面不改色地說著胡話，“沒有那么老，我還沒成年呢?！?/br>
    店主驚疑起來，開始認真懷疑她就是那個偷偷回來看老人，卻又不方便露面的孫女兒。了解他們這片的社區(qū)情況，還了解關(guān)心李家二老的人，想也確實沒什么別的人了。

    余棠心里原本要囑咐他保密的話收了回來，只是利索地說了句告辭后，就抬腳離開了。

    店主心里碎碎念了一會兒后，忍不住走向了對面兒子的蔬果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