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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底下有一塊兒沾血的抹布,是程勇剛才刺傷這個老師后,還隨手將擦玻璃的抹布扔過去給她止血的。孟羨舒沒有抬頭,把這塊抹布折起來墊在了女老師手腕下。 確認(rèn)了車?yán)飼簳r沒有人喪生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但多了一個不可控的活人后,程勇的神經(jīng)卻繃了起來,立馬說:“現(xiàn)在可以了吧,你快對著鏡頭確認(rèn),我的女兒明天可以正常上學(xué)。” “我說過了,她們本來就有這個權(quán)利,但是犯罪的人,可能會有很多權(quán)利被剝奪?!彼味巳耘f沒有把話說死,“比如現(xiàn)在,這輛車還是可能隨時翻下去,所以我還是不能直接答應(yīng)你,只要確保了他們的絕對安全,我們什么都能談。” 可類似這樣的話,程勇早被敷衍過成千上萬次,或許他去過很多部門,很多部門的人都是這樣敷衍他的。所以他忽然將孟羨舒從座椅前提了起來,半個身子懸空塞到了門外,脖子上抵著刀:“敷衍我是吧?跟我談犯罪是吧?信不信我現(xiàn)在立刻就把她扔下去?!大不了都跟我一起死,大家一起死??!” 車身忽然劇烈顫抖了一下,形勢急轉(zhuǎn)直下。刑偵隊長的手指緊緊按在觸發(fā)器上,幾乎就要命令狙擊手動手。 但這時,沉默了兩秒的宋端忽然說:“你死了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全場忽然安靜下來,連程勇也愣了愣。 宋端又毫無表情地補(bǔ)充:“你們都死了跟我又有什么關(guān)系?我只是過來協(xié)助走個過場的,哪怕你們都死了,我甚至連個工資都不扣?!?/br> 整片山崖空地詭異地寂靜了下來,甚至連秋風(fēng)穿過樹葉的嘯聲也格外刺耳。 程勇表情忽然猙獰,咬牙切齒地低吼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們這些當(dāng)官的只顧自己過得舒服,該死的是你們!你們都該死?。 ?/br> “是的,”宋端臉上的表情猶如無波古井,“所以你不如挾持了我,這樣才有保障,哪怕事情最終沒有解決,你也起碼可以殺了我泄憤。更何況有我在手,你的要求才會更被重視,這樣才更有威脅性?!?/br> 提出用自己去換人質(zhì)的條件是任何一個談判專家都會試圖做的事情,但剛剛那位專家顯然沒有成功。 但這一次,程勇陷入了劇烈的掙扎,因為他反應(yīng)過來了,即使有媒體在場,這些無恥的高官也可以出爾反爾,那么劫持了她們,就是最有效的方法。 正如宋端說的,最不濟(jì)還可以在死之前拉一個這種本來就該死的人墊背。 宋端探知著他很微妙的情緒變化,忽然好像嘆了口氣,面不改色地捏著胡說八道的話:“我也是有孩子的人,所有才會心軟?!彼浅F届o地想了一下,隨口道:“同理心吧,”她又潛移默化地轉(zhuǎn)到大巴司機(jī)并不熟悉的性別領(lǐng)域,“女人很容易有這種心理,男人就隨機(jī),所以你應(yīng)該慶幸今天跟你談話的剛好是我。” 程勇仍舊猶豫,目光如刺猬一樣,謹(jǐn)慎又帶有實質(zhì)地刺探著她。 宋端又坦然地說:“同歸于盡或許可以一了百了,但這件事明明還有更好的解決辦法。只是現(xiàn)在,全部都看你自己的選擇了?!?/br> 心理學(xué)上有一種東西叫群體擔(dān)責(zé)效應(yīng),比如程勇今天的所作所為,他會給自己一種他是被逼走上這條路的心理暗示。也就是他會這樣,完全是整個社會逼迫的責(zé)任。 比如貧窮落后無法生存的故鄉(xiāng),無論怎樣拼命都沒有立足之地的大城市,病重?zé)o錢醫(yī)治的老母親,將所有希望寄托在讀書才能出人頭地的女兒,沒有辦法滿足的城市政策,被騙了救命錢的黃?!蛟S還有一次一次求助無門時所遭遇的敷衍和冷眼,每一根草都緊緊壓在了他們身上,最終造就了這個走投無路的自己…… 而宋端這番話,顯然就是把之后所有的責(zé)任全部丟給了他自己,哪怕你能豁得出去選擇死,心理上承受的壓力也是巨大的。 “把你身上所有的東西都扔掉,口袋翻過來讓我看,慢慢走過來!”程勇終于松動了,紅著眼對宋端下命令。 宋端依言扔了口袋里的打火機(jī)和煙,還有一串鑰匙和一包濕紙巾,然后慢慢走了過去。 “等等!”程勇忽然喝道:“脖子上掛的是什么東西?取下來扔掉?!” 宋端腳步一頓,緩慢拽著脖子上的繩子往出拉,目光靜靜望著他,卻好像同樣穿過著孟羨舒,“是喜歡的人送的戒指,這個不能扔,我認(rèn)為也沒什么必要,你判斷一下?!?/br> 一直安安靜靜被程勇用刀抵著脖子的孟羨舒忽然闔眼,表情有一瞬間的波瀾。 程勇目光也落在上面,遲疑了兩下后,沒說什么了,宋端得到他的默許后,繼續(xù)一步一步地走近。 同時底下的刑偵隊長按著耳麥小聲說:“讓陸局和程勇的母親都上來?!?/br> 宋端或許是為了讓程勇放松,或許是為了拖延時間,走得非常慢,并且在緩緩挪到車門正面,看到程勇的臉和半個身子后,忽然說了句:“你其實不是窮極畢現(xiàn)的犯罪分子,那些恐怖分子往往會得寸進(jìn)尺,而你這種人都有著明確的訴求,你甚至早上還答應(yīng)了孩子下午帶她們?nèi)コ缘驴耸康谋苛芸觳汀!?/br> 程勇忽然驚疑不定,對她的前半句話充耳不聞,只是問:“你怎么知道?” 他非常警惕,手上的刀緊緊抵在孟羨舒動脈上,所以沒有動手的機(jī)會,只能伺機(jī)閑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