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涉及到另外一些東西了，普通人可能意識不到，身處其中的人卻是心里有數(shù)的。”段汀棲抬頭說：“在官場中，過度提攜一個人不可能沒有理由，單純用‘欣賞’不僅說不過去，還很可能會引起一些使絆子選手的懷疑——而用提攜自己女婿的這個身份就很合理了。”

    所以宋轍當年剛好拆開宋端和孟羨舒，一舉兩得。

    而讓宋端跟周煒結(jié)婚，肯定是有原因的，大概率是用孟羨舒威脅。余棠思索著偏頭……宋端的臉色卻已經(jīng)不能看了。

    她默默收回視線，回收了這個思緒。

    所以最重要的——孟羨舒到底可能知道什么東西？讓孟渡忌憚到要通過宋轍把她從宋端身邊拆走？

    又難怪孟羨舒總是受到威脅，孟渡卻沒有真的對她動過手。

    余棠又想到這么一點——

    可問題是，孟渡當年離開家的時候，孟羨舒才八歲。她八歲之前能知道什么事情？知道了又怎么記得？

    四個人一時安靜無話地直直坐著，客廳還不能亮燈，只有四個手機在茶幾上散發(fā)著幽幽的光線。

    段汀棲也捧著熱白開，點了一下剛剛暗下去的屏幕，讓它重新亮了起來。

    這種事情太天方夜譚了，在沒有契機的情況下，她其實也幾乎沒抱什么希望——

    可是孟羨舒在片刻的垂眼后，卻忽然抬起頭，一字一頓地說：“余棠……我可能見過你的父親?！?/br>
    第113章 余霽

    穿過二十多年的重重迷霧后，終于有一點真相的苗頭微弱地露了出來。

    屋內(nèi)的三個人一秒鐘同時轉(zhuǎn)頭，視線定在了孟羨舒臉上。

    孟羨舒一開口，思緒還沒緩過來，有些慢地說：“那大概有……二十八/九年了，是我六歲的時候，剛上學沒多久，一天下午放學回家的時候，家里來了個很年輕的陌生男人?！彼萑牖貞?，緩慢說：“因為我家以前是在非常落后封閉的山里農(nóng)村，平時基本不會有生人來，所以我記得很清楚，他衣著非?？季浚雌饋須舛群芎?，自稱叫……季余?！?/br>
    “季余?！庇嗵妮p聲說：“應(yīng)該是顛倒過后的假名字，所以他真名，是不是叫余季？”

    孟羨舒卻搖搖頭，拿起手機，輸了一個字給她看：“應(yīng)該是這個‘霽’，余霽?！?/br>
    余棠暫時沒問她怎么知道的，目光只是輕輕在那兩個單薄的字上巡梭了幾遍，然后抬頭問：“他是去干什么的？”

    “什么都沒有干，只是在我家住了大半年?！泵狭w舒回視她，“因為當年，似乎外面有人在追殺他，他是來我們家這個偏僻的山里避難的?！?/br>
    宋端好像很難理解“避難”這兩個字，低頭思考了一會兒。

    當年的孟家村，其實就是一處只有小腸小道才能進去的半山腰古村落，零零星星生活著數(shù)十戶人家，外人確實很難找到那里去。

    可關(guān)鍵是，余棠的父親……也就是余霽，他到底是什么人，為什么會被追殺？又會什么會避到孟家村那個地方？

    “他去的時候，受傷了沒有？”余棠輕輕撐著額頭想了會兒，問。

    “這個我已經(jīng)記不得了……”孟羨舒也閉了閉眼，“可能有，但那時候已經(jīng)是十月份，剛剛變冷，穿的衣服已經(jīng)看不到手腳。我只記著他非常高，聲音很柔和，臉上永遠帶著笑，明明長得很年輕，舉手投足卻非常穩(wěn)重——我當時家里條件不好，他應(yīng)該是給了我父母一筆錢，所以我家才暫時收留了他……”

    孟羨舒說到這兒，慢慢睜開眼：“那時候沒有多余和單獨的房子，所以他那大半年，一直是跟我二……跟孟渡住在一個房間?！?/br>
    段汀棲腦中忽然一閃而過地飛過了一個念頭，余棠睫毛卻輕輕動了動，只是用平板打開了一張西三省的地圖，低頭拉到了最大。

    在西三省中，云水位居中間，左右分別是濱海和云安，面積和緯度都差不多——

    一個毒梟家族，似乎很容易因為權(quán)力的爭斗和交替發(fā)生某種內(nèi)亂……

    宋端低眼看了會兒那張地圖，心里其實已經(jīng)有個模糊的概念了，但抬眼看了看余棠，沒有說出口。

    很短的半分鐘后，余棠抬起頭，繼續(xù)問孟羨舒：“那大半年的時間，有沒有人找到過他？”

    “應(yīng)該沒有。”孟羨舒搖頭，“那大半年很平靜，沒發(fā)生什么特殊的事，而且季……而且你父親是個很低調(diào)的人，平時和白天都不太出門招搖，大多數(shù)時候都在幫我們家劈柴和在山上割豬草，經(jīng)常勤快地補屋頂和燒火做飯，我小時候?qū)W的很多東西，也都是他手把手交給我的?！?/br>
    余棠靜靜聽著。

    “他應(yīng)該很喜歡孩子。”孟羨舒抬頭，說：“余棠，你父親是個很溫柔和很招人喜歡的人?！?/br>
    段汀棲偏頭看了看身邊的人，輕輕摟了摟她，問孟羨舒：“之后呢，在你們家住了大半年后，是他自己提出要走的，還是發(fā)生了什么特殊的事情？”

    “不是自己要走的——”孟羨舒手撐著太陽xue，揉了揉，有些低聲地說：“是第二年盛夏的時候，我們村子里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起了些風言風語，我父母隱隱聽說他來歷不明，留在家里會招致危險，所以明里暗里就讓他走了?！?/br>
    “但這些是我后來才知道的。”她深吸了一口氣，“大概過了兩年，也就是孟渡十八歲的時候，我記著他應(yīng)該就是因為這件事情，知道了余叔叔當年不是自己要走的，所以跟我爸媽吵了非常激烈的一場架，之后當晚就收拾了東西，從家里離開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