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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逢衣連連擺手,說拒絕就是拒絕,若讓他反悔,那得讓滄海變成桑田。 洛衾也蹙著眉,她看出來這兩人生活不易,若是一時拮據(jù),說不定還能將馬賣了換些錢。 然而在幾人的勸阻下,婦人還是徑自走到了后院里,將那兩匹正在吃著干草的馬拉了出來,一黑一白甚是好看,襯得黑更黑,白更白。黑馬墨鞍,白馬銀鞍,兩雙眼睛實是靈動。 將馬牽出來的婦人把臉貼在了那黑馬的馬鬃上,還抬手撫上了它的鬃毛,喃喃自語般說道:“這是他留下的馬,我以為他終有一日會回來牽馬,可我等不起了?!?/br> 洛衾和魏星闌沉默著沒有說話,只默默看著她。 婦人笑了一聲,即便是一身農(nóng)婦的打扮也掩不住那一身的風華,她道:“我原是平昔城劉府的千金,那日他騎著這黑馬而來,蹄踏落花,似身帶花香般,劍未出鞘就趕跑了那群宵小之徒,我一見傾心,顧不上爹娘的阻攔,毅然隨他而去。” 被她撫摸著鬃毛的黑馬垂下了眼,似也在看著她一般。 “他仇敵不少,本要將我置于崧山不理,可最后還是斷了刀柄,他道退隱江湖,我自然隨著他,可不料仇敵上門,他不得已又動了武。現(xiàn)在想來,什么給人當護院,許是騙我的渾話罷了?!闭f到這,婦人有些哽咽,那低垂的眼眸濕漉漉一片,可卻硬是忍著沒讓那滴淚落下來。 她接著嘆了一聲,“鳳兒五歲,他離家也該有五個年頭了,至今也不知還在不在世。起初我以為你們是來尋仇的,后來一想,許是我想多了,這馬你們且牽去吧?!?/br> 鳳兒站在遠處看著,也不知有沒有將婦人的話聽真切,杏眼一眨一眨的。 洛衾和魏星闌無可奈何,只好牽上了這兩匹馬,可她們身無別物,也拿不出什么值錢的玩意來換。 在走前,洛衾只好給祈鳳留了一支短哨,是她時常帶在身側喚來飛鷹的小玩意。 女娃兒捧著鷹哨抬頭看洛衾,眼里登時多了些許欣喜,愛不釋手地把玩著,問道:“你們還會來嗎?” 洛衾沉默了半晌,心一軟還是點了點頭,只是究竟會不會再來,并無定數(shù),她垂眸看向了那一截翠綠色的短哨,道:“以后若是有事,你可帶著此物到青鋒島尋我?!?/br> 那垂髫小兒懵懂地看著她,杏眼圓似貓兒石一般,那玉白的小手緊緊攥起手中之物,“青鋒島在哪兒?!?/br> “在東面的海上,安坪渡口有船夫擺渡前去?!甭弭赖?。 那女童忽而一笑,燦若滿天星辰,雖沒聽懂,可那略顯圓潤的下頜還是往下一點,笑道:“那我定會好好保管這個……小哨子?!?/br> 站在她身后的婦人嫣然一笑,抬手又將鬢發(fā)捋到了耳后,笑說:“三位多加保重?!?/br> 三人兩馬疾馳而去,馬蹄聲嘚嘚離遠,最后消失得一干二凈。 在走遠之后,洛衾忽然道:“我仍是覺得有些奇怪,為何他們會有步步蓮?!?/br> “那瓷瓶還帶著嗎?!蔽盒顷@側頭問道,雙手緊牽著韁繩。 洛衾一手拉著韁繩,一邊從衣領里將那瓷瓶拿了出來,隨手拋向了魏星闌。 魏星闌接得穩(wěn)當,又細細打量著這曾裝著步步蓮的瓶子,手指在平底的印紋上摩挲著,“難不成那夫人的夫君是還俗的空海寺弟子,只是情竇初開,故而假扮俠客與夫人共白頭?” 洛衾:…… 這人可真敢想,難不成以為全天下的人都和她一樣話本成精了。 在聽了一會后,坐在馬背上的薛逢衣沉聲道:“空海寺不收帶發(fā)修行的弟子,若要還俗,需散盡周身功力,不得用這一身武力從惡?!?/br> 散盡功力之后,若要再練起來,可比頭遭更難,更別提躲什么仇家了。 洛衾朝魏星闌看了一眼,就想知道她這臉被打得疼不疼。 魏星闌裝模作樣地“哦”了一聲,神色沒有分毫變化,臉皮果真厚得很。 在又騎了一段后,洛衾忽然勒馬停下,她眉心一蹙,回頭朝來路看了過去,“不好?!?/br> “怎么?”魏星闌不解。 “你不覺得,這一路靜得過分么。”洛衾道。 這話音剛落,魏星闌也蹙起了眉,此時才發(fā)覺,沿路的確是太過安靜了,兩側的山林一片死寂,像是所有的山蟲異獸全都消失了一般。 她們相視了一眼,雖然并無多言,可這段時日相伴以來,卻在無形之中形成了默契,紛紛掉頭往來路策馬而去。 目不能視的薛城主愣了一瞬,只覺得周身的風像是旋了一圈似的,儼然是掉了個頭,心道這兩人明明互不忍讓,一路都是互嗆過來的,怎忽然又心有靈犀了,真是可憐了他這個瞎老頭。 一黑一白的馬匹沿著這鋪滿了沙石的窄路急奔而去,踏上了來時留下的馬蹄印,一來一回兩道印記還挺契合。 …… 農(nóng)舍里,一群身著粗布麻衣的絡腮胡子提著刀劍踹開了緊閉的房門。 碗碟嘩嘩落地,碎成了一片破瓷。 收拾著碗筷的婦人僵在了原地,她暗暗咽了一下,忍著沒讓牙打起顫來,問道:“諸位大哥有何貴干?” 幾人冷冷地看著她,為首的人只道:“他人呢?!?/br> 這話音剛落,婦人登時明白他們來尋的是誰,一顆心緊提到了嗓子眼上,驟然間腦子一片空白,她扯起嘴角干笑了一聲,說道:“昨夜喝多了酒,還在屋里躺著,大哥們在這稍等片刻,奴家這就進去喚醒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