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你隨我來?！遍L老嘆了口氣，帶方芷闌進(jìn)了醫(yī)館的后院。

    此處視線開闊，在院子里還能看見天極峰被雪花覆蓋的后山，白雪皚皚，美不勝收。

    方芷闌卻看見長老在半空中畫了個圈，劈出一塊虛幻之境。

    “請。”他做了個手勢。

    方芷闌走進(jìn)去，進(jìn)入了長老打開的空間，這是一處寬闊的儲藏空間，墻壁上放著一截一截像是骨頭一樣的東西在閃閃發(fā)光，一看就絕非俗物。

    “這是什么？”方芷闌問。

    “此乃龍髓?！遍L老答，“刀槍不入，水火不壞，尋常人若是將一小節(jié)嵌入體內(nèi)，便可大殺四方，乃是門派中從上古時期便留下來的神物。”

    “不知長老為何要帶我來看這個？”

    往日云淡風(fēng)輕的長老眸中別有深意：“不知方姑娘可還記得，當(dāng)年各大門派圍攻天極門，如今的謝掌門為了鎮(zhèn)住場面，不得已使出凌云劍法的最后一招?！?/br>
    只經(jīng)他一提點(diǎn)，方芷闌就想起來了，凌云劍法最后一式，未修煉到此境界的人若是強(qiáng)行突破，只會短暫的效果驟增，最后卻會修為散盡。

    而兩年后的試劍大會，謝慕凝再度現(xiàn)身之時，卻已經(jīng)是劍法與修為絕世罕有。

    “她…”方芷闌隱約猜出來了，“用了龍髓？”

    “不僅如此?！遍L老還補(bǔ)充道，“欲速則不達(dá)，當(dāng)年掌門為了修煉凌云劍法，本就走火入魔根基不穩(wěn)，后來一招散盡修為，便是簡簡單單的一點(diǎn)龍髓也救不了她，除非——將所有的骨頭都替換成龍髓，這其中要承受的換骨之痛，你可知曉？”

    方芷闌大駭，難以想象此番痛楚，謝慕凝當(dāng)時是如何渡過的。

    原來，她的每一寸骨骼，都不屬于她自己，而是這些龍髓鑄造而成，難怪才會有后來的蓋世劍法。

    烈火烹油，鮮花著錦，旁人只瞧得見外在的光彩，卻不知她私底下遭遇了多少痛苦。

    就連方芷闌這個所謂的枕邊人，也是渾然未覺。

    她手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也未曾察覺，如靈魂出竅般，聽到自己一字一句艱難開口：“那長老送鮫珠給她，又是為何？”

    “這也是龍髓的原因，龍族本就是神物，掌門又憑借一身龍髓修行大道，飛身上界是遲早的事，只是她一直用鮫珠抑制修為，你可知是為何？”

    方芷闌若還猜不出來，便是貨真價實(shí)的傻子。

    謝慕凝是為了她，才不愿飛升的。

    人間與上界，本就有一條無形的界限，便是大羅神仙也無法突破，相隔九重天，如何還能再見面。

    那長老看了她一眼，輕飄飄地道：“掌門有她自己的想法，老夫本不愿多嘴，只是方姑娘可知道，若是執(zhí)意逆天而行，只會讓渡劫時天雷加倍懲罰，這是逃不過的?！?/br>
    方芷闌渾渾噩噩，也不知將他的話聽進(jìn)去了沒有。

    就連離開時，也是神不守舍。

    看著她的背影，一向心善的長老輕嘆了口氣。

    作孽了，枉他一世清明，居然晚節(jié)不保，在掌門的授意下故意將這些隱秘之事說出來，雖他說得半字不假，卻也不知掌門為何刻意要讓這小姑娘知曉此事，莫非她還能助她渡過天劫不成？

    方芷闌在天極峰找了半日，終于在峰頂?shù)暮短幷业街x慕凝。

    她一身白衣，浸泡在冷水中，似是渾然未覺有人到了。

    “別裝了?！狈杰脐@走上前，心生惱意，“你究竟還要瞞我多久？”

    如果不是自己不小心發(fā)現(xiàn)，是不是非要等到天劫將至，她才會知道一切。

    謝慕凝睜開眼，神色清冷：“你都知道了?！?/br>
    “難不成我還要一輩子被你傻傻瞞在鼓里？”方芷闌反問。

    謝慕凝輕笑：“不用一輩子，這寒潭也有抑制修為的功效，只可惜如今天道已察覺，我若是走出其中，只怕即刻就會有天雷降下?！?/br>
    方芷闌抬頭，果真看見向來晴空明朗的天，隱約有烏云集結(jié)。

    謝慕凝繼續(xù)道：“阿闌，我只是不放心，我怕自己一旦飛身上界，你又不知道會去哪兒?！?/br>
    “你修煉不肯努力，也未必愿意修煉，只怕我等得自己化身大道，也不能再看上你一眼。”

    她說得并不假，方芷闌靠在寒潭邊，牙齒輕輕打顫，眼眶開始泛紅。

    她習(xí)慣了離開別人，卻未曾想到被別人離開之時，心境會如此難受。

    謝慕凝抬眸，伸出骨節(jié)分明的手，一把將人扯下來，攬入懷中：“阿闌，再陪我最后一回可好？”

    寒潭中的水冰冷得刺骨，她的手指卻燙得人不禁渾身戰(zhàn)栗，方芷闌那些哭腔，都破碎得不成音。

    天邊厚重烏云一片片聚攏，二人卻就這樣不管不顧地，相互抵死糾纏。

    意識混亂之時，方芷闌顫著嗓音：“你等我，我會來找你?！?/br>
    她一定會來。

    謝慕凝笑了笑：“你是由養(yǎng)魂之術(shù)練聚而成，無法再修煉得道。不必找我，你只要等著，等我來找你便是?！?/br>
    說罷，還不等方芷闌回話，便在她額間點(diǎn)了一點(diǎn)，方芷闌徹底昏睡過去。

    這次輪到謝慕凝手一揮換好衣衫，召來斷岳劍：“將她帶遠(yuǎn)些，莫讓雷劈到了?！?/br>
    “娘親…”斷岳眼淚汪汪的，快要哭出來。

    雖然她向來有些怵這個冷冰冰的娘親，可此刻卻還是舍不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