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檀郎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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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閃雷鳴,映得屋內(nèi)忽明忽暗。 屋里不冷,楚月卻將薄衾裹得緊緊的。憤怒已經(jīng)漸漸平息,心緒卻依舊不得安寧,楚月眼睛依然睜著,呆呆望著懸在榻上的羅帳。 楚晴光被她“請”走了,雨下得那么大,牛角兒直接按著胳膊把她架出院子,桓放的護(hù)衛(wèi)接著將楚晴光和她的一干隨從車馬轟出府去。 不用想,楚月都知道楚晴光必然恨她恨得牙癢癢,也許現(xiàn)在正琢磨著如何報(bào)復(fù)回來。 可是那又怎樣呢?俗語說“揮得一拳開,免得百拳來”,楚月不覺得自己的“一拳”可以免去楚晴光的“百拳”。但她知道,即使忍氣吞聲,楚晴光還是不會放過她,甚至?xí)儽炯訁枴<热蝗绱?,為什么不趁著機(jī)會回敬楚晴光呢。也就是現(xiàn)下是在桓府,不是在宮里,楚月才能這樣直接把人轟走。 可趕走楚晴光,也絲毫不能讓她感到快意。 “一切會回到正軌,我才是桓府夫人。而你,就做個小妾吧,正合你身份......”楚晴光刺耳的聲音一遍遍在她腦中回放。 楚月煩躁極了。她知道楚晴光的個性,被激怒時會口不擇言,說謊也是常有的。可是從今日不請自來的種種言行來看,楚晴光的話并不是為了嚇唬她而胡扯出來的。 楚晴光對桓放有意,不管是為何她先前逃婚,現(xiàn)在又反悔,都足夠讓楚月頭疼。 “桓放一點(diǎn)兒都不喜歡她,不用擔(dān)心、不要瞎想......”楚月努力說服自己,可是現(xiàn)實(shí)卻是,她忍不住擔(dān)心,忍不住瞎想。并不是今日楚晴光的瘋話讓她不信任桓放了,桓放喜不喜歡她,她比誰都清楚。只是人之本性,總是越在意什么,便越擔(dān)心什么。她太在意桓放了,也就太害怕失去他。如果楚晴光求皇帝強(qiáng)行下旨怎么辦?如果桓放的父親也覺得楚晴光身份更高貴、母族更有權(quán)勢怎么辦?.......她忍不住胡思亂想。 望著身邊空蕩蕩的枕頭和褥子,委屈涌上心頭。桓放又去哪里了呢,都不和自己說一聲,她知道他很忙,事情很多,可是她只能窩在院子里等他,猜他今天會不會回府,晚上會不會過來。真的好煎熬...... “轟隆——”驚雷變得沉悶,卻依然沒有停息。 楚月最害怕雷雨天,往往不能安睡,今日發(fā)生了這么多事,更是難以入眠。她記得自己很小很小的時候,也是雷雨夜嚇得睡不著,便從自己的小床上爬起來,偷偷鉆進(jìn)娘親的帷帳里。結(jié)果娘親也沒有睡,側(cè)著身子,淡淡地看著她。她囁嚅著說自己害怕,想和娘親一起睡??墒悄镉H卻說,沒什么好怕的,如若被雷劈死,那想必是命數(shù)盡了,不如歸去。楚月被趕回自己的小床,又傷心又害怕,電光雷聲連同娘親一貫冰冷的語調(diào),從此牢牢刻在她的腦海里,每逢雷雨,便讓她生出會被雷打中的恐懼。 往事如流水,卻又似蒙著一層霧,總覺隔得太久,看不真切。楚月努力回憶著自己能想起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發(fā)現(xiàn)記憶最開始的時候,娘親對她并不好,當(dāng)然也沒有苛待她,而是......像是不喜歡她。楚月猜,可能是因?yàn)槟镉H討厭父皇,連帶著也就不喜歡她。但是后來楚月稍微大一點(diǎn),快五歲的樣子,娘親不知怎的,對她漸漸溫柔親熱起來。那是楚月在宮中最開心的時光,母親每日都教她讀書識字,給她唱歌講故事,把小小的她摟在懷里,去看月下紛飛的桃花雨,花瓣緩緩飄落在鏡湖上,母親告訴楚月,她給她起名叫“月”,因?yàn)樵鹿馐侨碎g至純至美之物.....可惜的是,好景不僅不長,甚至短得像夢,母親半年后就病倒了,宮里人說是癆病,最后咳出的血都是黑色的,沒多久就去世了。 楚月眼眶發(fā)熱,腦袋埋進(jìn)一旁的枕頭里,她再也聞不到母親身上香香的味道了,不過好在,還有桓放清冽穩(wěn)重的氣味,讓她心安。 雨一下就是兩天,由雷雨轉(zhuǎn)至小雨,淅淅瀝瀝,連綿不絕。楚月只能在屋里窩了兩日,桓放一直沒回府,他先前送了一架子的新書給楚月,楚月開心了好久,現(xiàn)在卻覺得看不進(jìn)去了。 及至第叁天,太陽才出來,日光明媚,鳥雀呼晴。連日陰雨帶來的潮濕黏膩被干爽的風(fēng)兒吹得無影無蹤,丫鬟們的步履都輕快起來。楚月沒什么精神,但在屋里呆得太久,也確實(shí)難受,便叫人搬了藤椅矮幾去院子里。 雨后空氣清新,風(fēng)里帶著舒爽的涼意,日光溫和又不刺眼,確實(shí)是讀書的好時候。只是楚月連著幾宿都沒睡好,躺在椅子上只覺陽光舒服得很,沒多久就打起了哈欠。 一個恍神,楚月突然落到一片莊稼之中,沉甸甸的穗子在陽光下壓沉了腰,隨風(fēng)晃動,金色的海洋一直綿延到藍(lán)天盡頭,美麗極了。楚月卻沒有心思觀賞,她焦急地四下遙望,茫茫天地間,竟然只有她一個人。 “我明明還院子里躺著看書的,怎么突然跑到這里了!”她又害怕又疑惑,“來人啊?有人么!桓放?桓放?” 發(fā)現(xiàn)沒有人回應(yīng)后,她更害怕了,但突然間腦中一道靈光閃過——“我一定是做夢了!這一定是夢里!” 既然是夢里,一切便是假的,即使有危險(xiǎn)也沒關(guān)系,她會被嚇醒的,醒來就沒事了,楚月放松下來,不由為自己的聰明小腦袋豎起大拇指。 反正是做夢,呆呆坐著等夢醒,也挺沒勁兒,楚月決定沿著田埂間的小道四處走走,要知道她只摸過被割下來的麥穗,這么大一塊兒麥田,還是頭一回見。 她沒走幾步,額頭脖頸就變得濕漉漉得,伸手一摸,站了滿手的汗水,呼吸也有些不順。 “日頭也不大啊......”她疑惑道,“我的身子怎么這么虛?” 忽然間,身前不遠(yuǎn)處的麥叢中傳來一聲異響。 楚月嚇得呆在原地,不敢妄動。那是什么啊......沒有東西吧,是我聽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