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天回去后，沈銳白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著，他只好睜開眼望著天花板，起了其他心思，那縷清幽的茉莉花香沁人心脾，仿佛還在鼻息間。

    他就是覺著奇怪，今天遇到的那個舞女似乎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舞廳那種喧囂嘈雜地方，總覺得有什么隱情，這也是他第一次因為一個女人而失眠了。

    沈銳白連續(xù)來了好幾次觀察這個相貌和自己母親有些相似的舞女，發(fā)現(xiàn)她有點特別，具體是什么說不出來，大概是她有種堅韌或者是出淤泥而不染的氣質(zhì)和舞廳這樣的氛圍極其不搭？

    ……

    “曼竹有客人找你?！?/br>
    “好，我來了。”水燈今天穿了雙平跟的黑皮鞋，果然走路順暢了很多。

    沈銳白推了推眼鏡，自然地同她打招呼，“曼竹女士，你好呀?！闭?jīng)得不像是來這里消遣的，事實也的確不是。

    她疑問道：“你來找我跳舞的？”

    沈銳白解釋道：“不不不，我今天想約你出去玩?！?/br>
    水燈狡黠地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好似在考慮什么，“?。磕阋页雠_??？”

    他連忙擺了擺手，“不是的，絕對不是。我只是覺得我和你投緣，我約你出去不會對你做什么的，只要求你單純地陪我吃頓飯?！?/br>
    水燈笑了笑，爽快答應(yīng)：“好啊?！?/br>
    沈銳白和水燈在街上并排走著，路上兩人的話都很少，雙方不知道該交談什么。他帶她進了一家西餐廳，真湊巧，這家西餐廳就是岑沅以前帶她來過的那家。

    水燈表現(xiàn)得沒有任何不適，沈銳白替她拉開椅子，她表情自然地就坐下了。

    兩人用餐期間，沈銳白準(zhǔn)備好了措辭，開口道：“曼竹女士，我……”

    她打斷：“不用這么生分，叫我曼竹就可以了?！?/br>
    “好，曼竹，你……你家里是不是有什么困難？”

    是啊，有困難，且難以掙脫。她的思緒一閃而過，她說：“沒有?！?/br>
    “那冒昧問一下你為何要去舞廳那種地方上班，那里三教九流，你一個女孩子在那里，很容易吃虧的。”沈銳白盡量委婉地說。

    她沒料到到這人會問這樣的問題，“因為仙樂都工資高，陪人跳舞就能很輕松地賺很多錢。”

    他好像是真的有疑惑，又繼續(xù)問道：“是這樣嗎？那你為什么不找其他工資高，又輕松的工作呢？”

    水燈皺了皺眉，一看這人沒吃過苦，“我沒有學(xué)歷，門檻太高的工作別人也不要我，沈先生應(yīng)該家境不錯吧，不然怎么問的出何不食rou糜這種問題?！?/br>
    被切好美味的牛排她一口都吃不進了，階層不同的人，溝通起來實在費力。

    沈銳白知道自己說錯話了，他的本意不是來說教的，焦急致歉：“對不起，可能是我眼界不夠開闊，要是你需要我?guī)兔Γ铱梢猿鲆环萘?，我可以幫你介紹其他適合你的工作?！?/br>
    “幫我？真的？” 她想他們不過見面才幾次，這人怎么就開始多管閑事了。

    “真的?！鄙蜾J白肯定地點了點頭。

    沈銳白仔細(xì)想了想，這個時代的女子淪落至此，想必是家里條件不好，且生活得十分不易，不然要是有飯吃，怎么會去做舞女呢？他頓時覺得自己駑鈍至極，有些懊悔。

    “你為什么想要幫我？”水燈盯住他鏡片后面的眼睛，他的眼神是真摯單純的。

    沈銳白也不知道為什么，或許是因為她長得像自己的母親，抑或是其他他自己也不知道的原因。

    他緩緩開口：“我只是覺得你這樣的人，當(dāng)舞小姐可惜了?！?/br>
    水燈放松了身軀，靠在椅背上，笑諷道：“呵，你恐怕還不了解，我這人好吃懶做慣了，你要是幫我介紹太累的工作，我可不樂意干。我只想每天不勞而獲，有大房子住，有花不完的錢，這樣的忙你也能幫嗎？”

    這樣的無理的要求，恐怕沒人會答應(yīng)吧，況且他們又不熟。

    沈銳白其實不怎么接觸錢，平日里的衣食住行，都是管家準(zhǔn)備的，他除了一些存了一些零花錢，平時基本不問自己父親要錢。

    再加上自己也沒有什么金錢的概念，所以對金錢方面很慷慨。

    但是再有錢也不能當(dāng)個傻子，隨便對個剛認(rèn)識不久的人慷慨吧。

    “我可以。”

    “……”

    沈銳白真的說到做到，將水燈接到這處公寓。

    這座西式公寓建了有些年頭，位置也不錯，是沈銳白生母留給他的遺產(chǎn)，樓上房間很多，這些年從來沒出租過任何一間，一直都空著。

    “這處公寓是我母親留給我的，你想住哪間就住哪間，你可以挑最大的那間住。零花錢的話，我每個月都有一些，因為我不想靠我父親，我自己有兼職給報社寫專欄，每個月稿費也有不少，這些錢都可以給你?！?/br>
    水燈掃視了周圍，這住的地方還真不錯，特別寬敞。她有些驚詫地望著他，“你在開玩笑嗎？”

    沈銳白收起了笑，“我是認(rèn)真的?！?/br>
    “曼竹我看你言語間，不似沒讀過書，你還年輕，不應(yīng)當(dāng)在這種酒色場合呆一輩子，這樣沒有前途，又容易……總之，我會為你找一份能讓你糊口又輕松的工作，你不要去仙樂都了好嗎？”

    水燈見他表情頗為認(rèn)真，單純的模樣有些同自己的哥哥趙玉青相似，她想他們是不是都一樣善良呢？

    沈銳白想更走近一步同水燈說話。

    她卻突然往后退了一步，恍惚地看著他，說了句“十三點。”

    于是她就如同被鬼追一樣，頭也不回地跑了。

    她跑到很遠(yuǎn)的地方，直到實在跑不動了，才停下來靠在墻上直喘氣。

    她想她沒有辦法欺騙這樣善良的人，她實在不行。

    她不是岑沅那樣的人可以隨意玩弄別人的人。

    她不行的。

    ……

    水燈今天叫阿香煲了排骨湯，她拿著一個鋁制的湯桶裝著，來到醫(yī)院看趙玉青。

    趙玉青依舊還在養(yǎng)傷，氣色不是很好，水燈想著法子，每天煲點有營養(yǎng)的湯給他喝。

    水燈進了病房，準(zhǔn)備倒碗湯給他喝。

    他靠在病床上，咳嗽了幾聲，他擔(dān)心水燈，這幾日總是愁容滿面，“水燈你能告訴我，你和岑沅做了什么交易嗎？”

    水燈拿起湯匙，想喂他，安慰道：“哥你別問了，放心吧，不是什么難事的，很快我們就能回蘇州，你要相信我?！?/br>
    趙玉青問過好幾次了，見她還是不肯說。

    他只好氣餒地閉了眼睛，撇過頭，感覺自己時刻躺在床上，像個廢物?！八疅?，我是不是很沒用，身為兄長，卻保護不了你，反而跟著你一起騙父親?！?/br>
    她只好放下碗，“舅舅身體不好，哥你可千萬不能和他說這件事，我怕他擔(dān)心，身體會出毛病?！彼w玉青彎了彎嘴角，握住他的手安撫道：“哥，你不要想太多，我真的沒事。”

    趙玉青躺在床上養(yǎng)傷，自己什么都不能做，深感無力。居然要水燈為自己到處奔波，他實在是躺不下去了，可是他現(xiàn)在又能做什么呢？

    ……

    沈銳白這人平時只是對學(xué)習(xí)持之以恒，可是他居然對第二件事也這般持之以恒。

    他居然每天都來找曼竹，也不找她跳舞，卻老是報她的花名。

    他認(rèn)為曼竹不肯接受他這樣無故的饋贈，這樣言行不一，說明她根本不是愛財之人，不然自己表露出有錢的姿態(tài)，她早該貼上來了。

    沈銳白有些慶幸，慶幸自己沒有看錯人。

    水燈有些頭疼，“你每天來找我到底干什么？”

    “我只是想幫忙你，可是你不接受我的幫助?！?/br>
    “仙樂都的舞女百來個，你為什么非要幫助我，你去幫別人發(fā)你的善心不行嗎？”她不想傷害這般良善之人，想避開都不行，他還每天都過來找她，讓她苦惱萬分。

    “你和她們不一樣。”他篤定道。

    “哪里不一樣，你怎么就看出來的？”水燈有些好奇。

    他想了想說道：“總之就是不一樣，很多地方都不一樣，我就是看得出來。”

    水燈也不逼他，望著他干凈的雙眸問道：“沈銳白，你是不是別有所圖？”

    “哪有?！彼凵裼行╋h忽。

    “真的沒有？”水燈盯著他的表情一直沒放過，她表示懷疑，“你這般殷勤，難道不是因為喜歡我嗎？難道是我想錯了？”

    “??？沒有，沒有，不是！”沈銳白突然鬧了個大紅臉，心想似乎自己已經(jīng)被她看穿了，只好嘴上下意識否認(rèn)。

    “原來你不喜歡我啊，哎，真是可惜?！彼疅粢荒樖溷皭澋谋砬?，很是惋惜。

    沈銳白心想是該承認(rèn)呢還是不該承認(rèn)？可是喜歡一個人，不承認(rèn)那就永遠(yuǎn)沒有機會了。他瞬間想通。

    “沒有，沒有，我其實……是喜歡你?！彼Y(jié)結(jié)巴巴承認(rèn)了。

    本來他也不曉得，自己怎么會喜歡上一個舞女，他總以為自己將來會喜歡一個端莊典雅飽讀詩書的淑女?？墒鞘澜缟虾芏嗍虑槎际菦]道理的，就像他就是忽然喜歡上了她，晚上睡覺老想著她，不睡覺即便是讀書也想著她，滿世界都是那縷帶著茉莉花的氣味，就是躲不掉，就這樣把他的魂都勾跑了。

    水燈依舊盯著他看，舞廳有些暗，但她看到他臉上的緊張拘謹(jǐn)。

    沈銳白此刻臉上一片通紅，愛情雖然來得快，但是他此刻不應(yīng)該拒絕，便說出自己真心話了。

    “好，我知道了。”水燈暗自嘆了口氣，是不是真的躲不掉了？

    她牽過沈銳白的手，問道：“你真的愿意帶我走嗎？”

    “嗯！”他此刻有些欣喜若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