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jì)初語垂眸，她抬腳伸到鞋子里，試了下，“可以。”

    男人看著她，嘴角勾了勾。

    紀(jì)初語躲閃著他的視線，她的心臟有些漲的厲害，她小心翼翼壓抑著，生恐自己的情緒會不小心泄露。

    霍鈞安是自覺自己有些過分了，所以就……有點類似道歉的含義。

    男人大約都是這樣，想讓他說句對不起，那簡直難如登天。

    但是換成其他的行動就會相對容易一些。

    跟葉旭約了地方，在酒店大廳的咖啡區(qū)。

    她到的時候，韓林軍和葉旭已經(jīng)到了。

    葉旭看她一眼，眼眉沖著她很是曖昧的挑了挑，紀(jì)初語臉頰有些微紅，她一偏頭裝沒看懂。

    韓林軍看著她，眸光深深的落在她身上，等紀(jì)初語坐下，他才開頭，“沒事吧?！?/br>
    “沒事。”

    紀(jì)初語牙齒輕咬，她有些故作輕松的沖著他眨眨眼，“多么大點事，還興師動眾的讓韓總親自跑來看我?！?/br>
    “……”

    韓林軍沉默，或許就因為她總這樣，似真似假的。

    一直以為很懂她，卻原來不是。

    從這個小姑娘邁進博銳的第一次，她眼眸彎彎充滿狡黠但是笑容純粹，韓林軍見過無數(shù)美女，各色各樣。

    可看著她，突然就心癢了。

    那是種特別微妙又特別美好的感覺。

    后來韓林軍想，或許就是時間正合適，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在他恰好想要心動的時候她那么恰恰好的闖了進來。

    紀(jì)初語是很直爽的人，有一說一，有二說二，生氣了不會給你好臉色看，不管是誰讓她不爽了，她會接著懟回去。

    這種脾氣實際上不太適合娛樂圈，也讓韓林軍頭疼不已。

    在這個圈子里，哪個人不是八面玲瓏。他提醒她，她笑嘻嘻的點頭應(yīng)是，有一段時間也確實有些改變的。

    但后來……

    就突然的油鹽不進了。

    “鄭劍鋒那邊韓總已經(jīng)警告過了，不會再有問題?！?/br>
    葉旭拍拍她肩膀，讓她放心。

    紀(jì)初語眼睫毛垂了下，她不說話，半響才開了口，“無所謂，我反正歷來身上就沒貼過什么好的標(biāo)簽，加一條打人而已?！?/br>
    她語氣輕松，臉上有笑，可明顯心里憋著一口氣。

    倘若可以不要先入為主，倘若可以平心靜氣的聽她說說，或許會更了解。

    撐在扶手上的手指有些收緊，韓林軍問她，“這戲你還想演嗎？不想演我們換別的?！?/br>
    “不演？”紀(jì)初語冷哼，“葉旭沒跟你說違約金是多少嗎？我就是這么傻逼自己坑自己拿了這么個合約。沈小姐可真是大方啊，把我的退路全都給堵死了。”

    “……”韓林軍看著她，淡淡的，“既然是沈婕接的，那就讓她出演。”

    本來懶散的坐在椅子上摳著自己手指的女人突然愣了下，她抬眼，眸光里的戲謔全消，她抬眼有些復(fù)雜的看向韓林軍。

    “你舍得嗎？”

    舍得讓她去演這樣一個角色？！

    舍得讓沈婕這樣一個星途光明的小花去自毀形象接這樣的角色？

    舍得讓你一直保駕護航的女人去替其他女人背鍋？！

    可更重要的是，這是紀(jì)初語這兩年里頭一次聽韓林軍這么跟她講話。

    一直以來，她說的話，他都當(dāng)她無理取鬧，時間久了，她就真的開始無理賴三分。

    “是她簽的約。那就讓她演?！蹦腥松ひ粑。行┣榫w幾乎控制不住就要出來。

    紀(jì)初語眼睛突然有些發(fā)澀，她其實不是一個要求特別多的女人，她想紅她想有錢她不想被別人踩來踩去，也從未想過踩著別人往上爬，她只是想生活可以輕松一點，卻發(fā)現(xiàn)不是你想要簡單這個世界就允許你簡單。

    她要的或許就是，你多看我一眼，你看看我，我真的沒那么讓人討厭。

    紀(jì)初語突然垂下眼去，無論她怎么抗拒，眼淚還是掉下來。

    那是累積多年的被人的不理解，所有人都以為她像瘋子一樣針對沈婕，可從來沒人問過她，沈婕對她做了什么。

    葉旭坐在她身邊，一看她眼淚掉下來，他伸手耙了下頭發(fā)，“艸！”

    他罵了句，也不知道罵的是自己還是誰，他站起身，“我去抽根煙?！?/br>
    葉旭咬著煙往酒店外面走，室內(nèi)禁煙，露天的地方才允許吸煙。

    迎面就碰上霍鈞安與宋培生，兩人穿的很隨意，休閑舒適，像是從房間出來喝一杯的感覺。

    宋小爺見到葉旭挑了挑眉，有些驚訝這個經(jīng)紀(jì)人跟的還挺緊的。

    見到他們，葉旭拿下咬在嘴里的煙，他眸光穿過宋培生就落在霍鈞安身上。

    霍七少自是一派清風(fēng)朗月，黑色休閑褲，白色體恤和黑色休閑外套，區(qū)別于正裝時的商務(wù)犀利，此刻這個男人身上有一絲的閑適慵懶。

    在葉旭視線投過來時，霍鈞安眸光也落在了他身上。

    對視片刻，葉旭開口，“這次，初語，真是多謝了?！?/br>
    霍鈞安挑挑眉，“所以，恐怕接下來我要收點利息。培生，留下他的聯(lián)系方式?！?/br>
    男人說完徑自往里走了。

    宋培生笑了下，他看向葉旭，“你的號碼我知道，你留一個我的私人號碼。”

    “……”

    錄入了，葉旭看向宋培生。

    宋小爺伸手拍了下他肩膀，“有事給我打電話?！?/br>
    葉旭在外面吸煙，一邊憂心忡忡一邊又覺得紀(jì)小妞的時代或許就這樣來了。

    韓林軍一見她掉眼淚有些慌了手腳，他從面前的桌子上抽了幾張手紙遞給她，很是有些惡聲惡氣的，“你哭什么？”

    “我愿意。”

    紀(jì)初語抿唇，一句我愿意說出了幾分別別扭扭的撒嬌味兒。

    霍鈞安耳朵里落入這幾個字，他的眸光微沉，伸手換了侍者過來點了杯咖啡。

    韓林軍沒招，只好再拿手紙遞給她。

    紀(jì)初語吸著鼻子，“我的角色，我不會讓給沈婕?！?/br>
    再說，霍鈞安說，換導(dǎo)演。

    “好?！?/br>
    韓林軍應(yīng)她。

    紀(jì)初語抬眼看看他，她抿了下唇，“這次怎么沒說我詆毀她？”

    “……”

    韓林軍沉默的看著她。

    “葉旭跟我說，博銳跟沈婕提出了解約。”紀(jì)初語垂眸，“你是知道了什么？”

    “不管我知不知道什么。合約到期了，就可以解約了?！表n林軍淡淡的。

    合約到期了。

    哪里那么簡單，當(dāng)紀(jì)初語傻子嗎？

    他這話明顯有深意，可是韓林軍顯然不想多說，紀(jì)初語也懶得再問。

    對于沈婕，紀(jì)初語覺得她真的很陌生了，那個好到喝一杯奶茶，吃一碗飯的朋友，就像是上個世界的事情。

    韓林軍看她，“當(dāng)時發(fā)生的事，我還沒完整地聽你解釋過?！?/br>
    “沒什么好解釋的?！奔o(jì)初語看看他，她抿唇，定了定心思，還是開口。

    有些事，總是要說明白。

    綜藝節(jié)目里她已經(jīng)跟過去的自己告別，而現(xiàn)在，她想跟他告別。

    不為別的，只是因為，她已經(jīng)找到了另一個讓她心動的人，哪怕這個心動只可以由自己一個人收藏。

    “沈婕一直也很想?yún)⒀菽遣縿?，哪怕是女三女四也不要緊?！?/br>
    當(dāng)時鄭劍鋒、沈婕、紀(jì)初語都是博銳旗下的藝人，那是紀(jì)初語有機會參演的第一部有分量的影視劇。

    導(dǎo)演很看好她，給了她一個女二的角色，雖然是女二但也是個很討喜的角色。

    對當(dāng)時的紀(jì)初語而言真的是太好的機會。

    “那天你給我打過電話，對吧。”紀(jì)初語搖搖頭，嗤的笑出聲來，“沈婕在我旁邊，我掛了你電話開心的不得了，她胳膊肘蹭蹭我說我花癡病犯了，不過就是約我一起吃個飯?！?/br>
    “后來，她告訴我那不是單獨的約會，是工作，地點改了一下。因為導(dǎo)演很喜歡我，所以讓我一定要幫她多跟導(dǎo)演推薦一下她?！?/br>
    想到這里，紀(jì)初語閉了閉眼睛。

    “因為是你約的我，我才去。實際上，那天除了鄭劍鋒，我，還有導(dǎo)演，房間里沒有其他人?！?/br>
    “酒喝到一半鄭劍鋒走了，導(dǎo)演喝多了纏著我不讓走?！奔o(jì)初語緊著下頜線。

    她的酒里有迷藥，暈暈沉沉的雖然記憶不清晰但是大約也知道，她被人拍了照。

    她跟葉旭認(rèn)識這么久，那是葉旭第一次氣急了給了她一巴掌。

    可是那時候紀(jì)初語自己都是懵的，她看著被葉旭攔下來的照片，整個人都嚇傻了。

    葉旭當(dāng)時真的想掐死她，韓林軍有意思捧她，可以說紀(jì)初語前途不可限量。

    可她竟然下賤到為了一個根本不可能的女主角色去勾引導(dǎo)演，那位女主是帶資進組，怎么可能換。

    而且……如果不是他覺得不對趕過來，她要真的被人拍下**傳了出去，那簡直……

    紀(jì)初語手指蜷縮在掌心里，她看向韓林軍，“還有手機上的微信信息，我說了多少次，不光是你，就是葉旭，他就算心疼我，他也不信我那些內(nèi)容不是我發(fā)的?！?/br>
    那是她發(fā)給導(dǎo)演的信息，毫無尺度。

    還定好了酒店房間。

    就是為了換一個女主的角色。

    被導(dǎo)演老婆拿著截圖找上門，她被人當(dāng)小三抓住了要丟出去。

    那時候她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躲在葉旭身后說她沒發(fā)那些東西。

    那些內(nèi)容一旦爆出去，她就完蛋了。

    “我跟沈婕，我們一起在縣里上高中，一起考出來，我是別人對我好我就恨不得拿全部都給她。她曾經(jīng)真的特別照顧我。”紀(jì)初語偏頭，“我們這么要好，我說了你不信，我的手機密碼，我的qq密碼，我的微信密碼，甚至我的銀行卡、信用卡，密碼換來換去不超過三個。”

    紀(jì)初語抿著唇笑，“沈婕記我的東西，比記她自己的都熟悉。甚至有時候我忘了還要問問她，我的密碼是多少?！?/br>
    “我現(xiàn)在想起來我自己也懷疑，我腦子里是不是都是淤泥，怎么就能那么信她?！笨删褪且驗樘湃瘟耍槐撑褧r的痛苦沒有人可以體會，更加何況，所有人眼里，沈婕是乖乖女，她紀(jì)初語才是無理取鬧的那一個。

    “但是那天，沈婕去了你要我去的地方?！奔o(jì)初語看他，“你們那天有朋友聚會，她跟在你身邊。你那天喝多了，然后你們上床了。對吧?！?/br>
    韓林軍沉默的聽著，像是在聽一個遙遠的故事。

    哪怕這個故事里，他也是主角之一，可聽起來，依然是如此陌生。

    “你那天喝了多少，很多嗎？”紀(jì)初語有些譏諷的問他，“葉旭說你那天沒有帶司機。”

    “……”

    韓林軍的下頜線繃著，這些問題，他問過沈婕，女人的反應(yīng)很平靜，沈婕質(zhì)問他，“但是事實是，你跟我上床了。林軍，你是我第一個男人，也是唯一的那個。”

    宋小爺覺得霍七少有些怪異，大晚上的你抱著美人享受好了出來喝什么咖啡。

    從遇到葉旭開始宋培生就有點……明白。

    坐下來看看不遠處坐著的兩個人，宋小爺更加明白。

    雖然說宋小爺一直很是樂衷于聽八卦，但是他更加喜歡聽霍七少的八卦。

    只是這會兒，眼前這個人渾身冒著酸氣兒，讓宋培生的咖啡直接喝不下去了，加多少包糖都不管用。

    紀(jì)初語垂了垂眼，她抬起眼看他，“韓總，我曾經(jīng)，是真的很喜歡你?！?/br>
    噗——

    聽著這么句表白，宋小爺很是噴了下，他匆匆抬眼去看霍鈞安。

    男人已經(jīng)站了起來。

    宋培生慌忙跟著站起來，“七少?！?/br>
    別介啊，人家這正兒八經(jīng)的說話，這明顯是攤牌告別，你可……

    霍鈞安冷冷看一眼擋在自己面前的人，罵了句，“滾開。”

    宋小爺打了個寒顫，就匆匆讓開了。

    霍鈞安邁步出去，他越過女人所在的那一桌，然后往外走。

    宋培生：“……”你從這邊走可以了，你繞一圈再走。

    好吧，沒直接把人拖走，也算是……

    唉？！霍七少？！

    紀(jì)初語看著從韓林軍身后，從她眼前走過去的男人，眼睛睜大起來。

    韓林軍看著面前的這個女人，心中百味雜陳，男人堅硬的臉龐上有難以遏制的悔怒，他聲音低沉壓抑的開口，不接受她過去式的表白。

    “你現(xiàn)在也可以，繼續(xù)喜歡?！?/br>
    紀(jì)初語笑起來，“韓總，”

    剛剛說了兩個字，剛剛走過去的人突然又折回來，手臂被人抓住了直接拉起來。

    紀(jì)初語慌忙站起身，她腳步都還沒站穩(wěn)呢，腰身就已經(jīng)被攬了過去。

    霍鈞安看都沒看向韓林軍，他只睇著紀(jì)初語，“還要我等多久？”

    “……”

    紀(jì)小姐臉?biāo)⒕图t了。

    房間出來的時候，他站在她身側(cè)看著，男人眉眼間勾著一層戲謔與警告，“我明天一早的飛機，今天在你身上耗費太多精力，需要早休息?！?/br>
    什么叫在她身上耗費太多精力？！

    紀(jì)初語當(dāng)場差點一口氣憋回去。

    韓林軍站起身，他已經(jīng)完全不用猜，也已經(jīng)知道這兩人之間早已在他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糾纏在一起了。

    只是——

    “她是我旗下的藝人。七少是準(zhǔn)備挖角嗎？”

    霍鈞安眉眼含笑看向韓林軍，“hbc旗下的藝人哪一個不比你博銳的強？我還需要挖嗎？”

    “所以，”韓林軍沉著臉看他，“七少只是想玩玩？”

    一句話，說的紀(jì)初語頭皮都嗡嗡的。

    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一旦被攤開來講，似乎就只剩下了赤裸裸的交易。

    性與金錢。

    慘不忍睹，又現(xiàn)實骯臟。

    所有她自己描繪的美好色彩都不過是她用來安慰自己的煙霧。

    這樣被一下子驅(qū)散了，紀(jì)初語突然覺得像是被人當(dāng)面煽了一巴掌一樣。

    可她今天踩著一雙平跟鞋，站的穩(wěn)穩(wěn)的，背脊上出了一層汗也沒有讓她的表情出現(xiàn)絲毫龜裂的跡象，只有內(nèi)心深處被砍上了一道無法示人的傷痕。

    兩個人哪怕身高相仿，可男人骨子里天生的傲氣似乎生生占了上風(fēng)，霍鈞安的眸光里有一份玩味在里面，他盯著韓林軍，“玩你都沒機會！”

    丟下這句話，他眉一擰，轉(zhuǎn)身拉著她就往外走。

    手被他牽起來，手指被男人握在掌心里。

    紀(jì)初語腳步有些錯亂的跟上去，眸光從男人的背脊落到他們相牽的手上。

    她咬咬牙，回握過去。

    哪怕是煙霧，她也貪戀這一時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