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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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要拜祭父母的話,讓曇摩羅伽陪你去?!崩钪衮πΓ半m說沒有生養(yǎng)過你,也該去拜祭一下。杜思南信上說,他們以為你死在戰(zhàn)火中,為你立了衣冠冢,可惜和你無緣。” 瑤英嗯一聲,攔住李仲虔的胳膊。 “阿兄,我們回一趟荊南,去拜祭舅父他們?!?/br> 李仲虔嘴角勾起,點(diǎn)點(diǎn)頭。 走下長階,親兵簇?fù)碇惠v馬車駛過來,瑤英登上馬車,靠在車壁上,渾身散了架一樣,閉目沉睡。 馬車晃晃蕩蕩馳下坑坑洼洼的山道,朦朧的燈火從車簾漫進(jìn)車廂,腳步聲雜亂,李玄貞今晚調(diào)動了不少人馬,到處亂糟糟的。 瑤英忽然驚醒,猛地掀開車簾,對上一雙沉靜的碧眸。 她莞爾,疲憊不翼而飛,趴在車窗前:“羅伽,我就知道你會守著我?!?/br> 就像在高昌時那樣。 “你一直跟著我,是不是?在離宮射箭的人是不是你?” 曇摩羅伽一臉鎮(zhèn)定,絲毫沒有被抓到現(xiàn)形的狼狽,點(diǎn)點(diǎn)頭,眉頭輕擰,“睡吧?!?/br> 瑤英伸手夠他的袖子,“你進(jìn)來陪我。” 曇摩羅伽不語,一勒韁繩,翻身下馬,上了馬車,親兵牽走他的馬。 瑤英怕耽誤時機(jī),馬不停蹄,好幾天沒見著曇摩羅伽了,她知道他一定跟著自己,每次吹哨的時候,能感覺到他就在身邊,知道他在身側(cè),她做什么事都很安心。 她讓他靠坐著,自己坐到他腿上,勾住他的脖子,叭的一聲,在他側(cè)臉上親了一下。 “你不是答應(yīng)我不會讓王庭人進(jìn)京嗎?” 他們一起回的中原,幾天前在城郊分別,她帶著輕騎先行,曇摩羅伽答應(yīng)在城外等她,如果她和李仲虔出了什么意外,他再現(xiàn)身。 曇摩羅伽低頭,雙臂收緊,吻瑤英的發(fā)頂。 “我是文昭公主的情郎?!彼吐曊f。 既然是她的情郎,她回京,他當(dāng)然得緊跟著她。 瑤英輕笑,聞著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心里只有安定熨帖,疲憊再度涌上來,睡了過去。 曇摩羅伽細(xì)細(xì)碎碎地吻她發(fā)鬢。 明天,他可以現(xiàn)身了。 她曾在百姓的淚水中凄苦地離開長安,這一次,他親自來魏朝請婚,接她離開,讓歡笑取代她痛苦的回憶。 漫漫人生路,他們并肩一起走下去,她白首不離,共度一生。 第190章 完結(jié) sao亂平息, 但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李玄貞代理國事后, 朝中人心惶惶。 他沒有手軟, 肅清朝堂,提拔功臣, 連頒數(shù)道罪狀,一夜之間,牢獄里人滿為患。 幾家歡喜幾家愁, 有家族在這場父子爭端中沒落,就有家族趁勢崛起,如潮水漲落,長安又冒出一茬新貴,像枝頭新生出嫩枝, 只要雨露滋潤便可茁壯成長。一代一代, 生生不息。 李玄貞靠坐在榻邊批改奏章。 天氣炎熱, 他感覺到身上的傷口隱隱散發(fā)出腥臭味道,侍從早晚送來湯藥,滿殿飄散著清苦藥味。 一封奏疏送到他面前。 鄭景跪坐在案前, 道:“殿下,王庭的曇摩王親自來長安請婚, 使團(tuán)要求入城?!?/br> 李玄貞手上的動作一頓, 展開請婚書。 文書是曇摩羅伽親筆所寫,他果然精通漢文,字跡健秀清俊, 揮灑自如,一看就是苦練多年的功底。 李玄貞可以想象得出,曇摩羅伽一筆一筆寫下這封請婚書時,心里有多么雀躍。 瑤英喜歡他,愿意嫁給他。 李玄貞閉目了片刻。 這份只是走一個過場的請婚書,陰差陽錯,要由他親自批答。 他再一次送她出閣。 背上傷口裂開,疼得鉆心入骨,李玄貞睜開眼睛,提筆,額邊細(xì)汗沁出。 再不甘,也無法出手阻攔,她早已不是當(dāng)初的她,動她就得承擔(dān)西域動蕩的后果,何況曇摩羅伽背后是強(qiáng)盛的王庭,他沒有半分勝算。 逝水如斯,錯過就是錯過,沒有回頭的機(jī)會。 執(zhí)迷不悟,他就是下一個李德。 李玄貞定下心神,正要落筆,內(nèi)侍垂首入殿。 “殿下,文昭公主派人過來了。” 李玄貞一怔,忙問:“請進(jìn)來,什么事?” 內(nèi)侍道:“文昭公主說,殿下有傷在身,王庭的請婚書就不勞殿下批復(fù)了,曇摩王向她求婚,她可以自己回復(fù)?!?/br> 李玄貞愣了一會兒,放下筆,唇角翹了一下,沒有笑容。 果然是她的作風(fēng)。 她的婚事,她自己做主。 …… 消息很快傳遍長安。 文昭公主的駙馬來了。 不過先入城的不是駙馬,而是王庭送來的聘禮。 在樂伎賣力吹奏的歡快樂曲聲中,一頭頭渾身掛滿珠寶的大象踩著優(yōu)雅的步子入城,緊隨其后的馬車鑲金嵌寶,載滿一只只敞開的大箱籠,箱籠里裝滿貴禮,綾羅綢緞,珠寶玉石,日光照射,華光閃耀,燦爛奪目。身著王庭服飾的男女站在箱籠旁,面帶笑容,手捧金盤,向路邊拋灑鮮花和喜錢。 車隊所過之處,一陣濃烈馥郁的芳香。 京中百姓好多年沒看到這樣的盛景,滿城轟動,百姓紛紛奔出家門,追逐著王庭使團(tuán),人聲鼎沸,孩童緊跟著大象,滿臉好奇。 李仲虔站在城樓上,看著那一頭頭笨重的大象慢悠悠地在長街漫步,朝天翻了一個白眼,他以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和尚這么懂世俗人情? 身旁幾聲清脆的笑聲,如珠落玉盤。 瑤英望著一眼看不到尾巴的車隊,眉開眼笑,瞥見李仲虔好像面色不虞,眼珠一轉(zhuǎn):“阿兄,這些都是西軍的軍費(fèi)啊,你不是正打算組建一支專攻陣法的步兵嗎?地方選好了,只等你回去挑人?!?/br> 李仲虔下巴抬起,冷哼一聲,“這些聘禮你留著吧,到底是王庭的心意?!?/br> 聘禮之后,王庭使團(tuán)入城。 城門前挨山塞海,寬闊的長街被擠得水泄不通。 枝頭朝露未干,風(fēng)中回蕩著悠揚(yáng)的鐘聲,樂曲連綿不絕,余音裊裊,清冷的晨暉傾灑而下,淡淡的晨霧中影影綽綽,馬蹄聲悠悠傳來。 長街內(nèi)外,無數(shù)道目光匯成汪洋,望了過去。 蹄聲噠噠,幾道金燦燦的光束斜斜地切過,照亮一角浮動著金銀寶光的錦袍,一道挺拔的身影氤氳在夏日濃郁得化不開的晨曦中,面孔半明半暗。 眾人呆呆地看著那一騎從霧氣中馳出的男子,半晌回不過神。 漫天風(fēng)聲縈繞。 李玄貞緩緩走下高臺,掃一眼左右呆立不語的年輕官員,看向曇摩羅伽。 那道風(fēng)姿卓絕的身影在官員親衛(wèi)的簇?fù)碇谐邅?,金銀線綴的錦衣繡袍,腰束革帶,別匕首彎刀,豐神俊朗,風(fēng)儀出眾,舉止高雅雍容,睥睨間有種高潔出塵的清冷風(fēng)姿,立在那里,一語不發(fā),只是一個眼神,周圍那群器宇軒昂、特意換上裝束,暗暗和他較勁的年輕兒郎霎時間全都黯然失色。 那幾個不服氣的年輕官員神情僵硬片刻,默默退下,垂頭喪氣。 眾人暗暗贊嘆,如此天人般的郎君,和文昭公主就是一對璧人。 禮部官員上前奉承,曇摩羅伽頷首致意,一開口,優(yōu)雅地道的長安官話,沒有一點(diǎn)域外胡人的口音。 眾人又是一呆。 李玄貞走上前,目光和曇摩羅伽的在半空遇上。 一瞬間,兩人都沒有退讓。 李玄貞目帶審視,曇摩羅伽骨子里散發(fā)出從容不迫的氣勢,面容溫和,深邃的碧眸中卻有鋒芒無聲涌動,像佛,威嚴(yán)內(nèi)蘊(yùn)。 兩人在官員的簇?fù)碇腥氲睢?/br> 宴席上,年輕官員絞盡腦汁刁難曇摩羅伽,他應(yīng)對如流,對漢文典籍了若指掌,風(fēng)土人情也隨手拈來。 官員們不由氣餒,相貌風(fēng)度上已經(jīng)差了一大截,學(xué)識上也難不倒駙馬,論武藝,他們更是無法和駙馬相提并論。 禮部官員泄氣地對望一眼:準(zhǔn)備婚禮吧。 王庭使團(tuán)和朝臣交涉期間,瑤英忙著處理西軍事務(wù)。 她公布了身世,朝廷保留她的封號,因她要嫁曇摩羅伽,又予以加封,百姓仍然稱呼她為公主。鎮(zhèn)守南楚的秦將軍以她的名義招撫南楚,還在負(fù)隅抵抗的殘部很快投降,南楚漸漸安定。 南楚文風(fēng)昌盛,得知瑤英本是南楚人,歌頌她事跡的話本就如雨后春筍一樣一本接一本地流傳于坊間。 瑤英改進(jìn)過話本刊印,現(xiàn)在文人寫好文章,很快就能刻板印出販賣,百姓對這些話本趨之若鶩,沒過多久,她和親西域、和曇摩羅伽共結(jié)連理的故事就傳遍大江南北,其故事之曲折悲戚,緣覺這個域外長大的人聽了,立馬嫌棄西域百姓的那些謠言不夠動人。 她沒有理會這事,打點(diǎn)行囊,預(yù)備回高昌。 楊遷堅決不肯尚主,也不許自己的兄弟尚主,她勸他道:“河西和中原斷絕太久,楊家?guī)ь^融入朝堂不是什么壞事?!?/br> 在她的努力下,如今西域諸州的政策法令一如中原,民間已經(jīng)開始廣泛地貿(mào)易往來,東歸之路不僅僅只是收回國土那么簡單。 楊遷撓了撓頭皮,哈哈笑道:“公主有所不知……公主身份矜貴,一個賽一個嬌氣,我這人是牛脾氣,怕相處不來,怠慢貴人?!?/br> 話還沒說完,想到瑤英也是公主,一溜煙跑遠(yuǎn),找李仲虔喝酒去了。 瑤英失笑。 這天,忽然有人送來一窩細(xì)犬,她問侍從,侍從說是宮中送的賀禮。 “殿下特地出城,親自為您挑的呢!每一只都很精神。” 瑤英出了一會兒神,吩咐侍從:“送去鷹奴那,讓他養(yǎng)著罷?!?/br> 侍從一臉可惜:“公主為什么不自己留著養(yǎng)?” 瑤英淡淡地道:“我以前養(yǎng)的細(xì)犬沒了,以后不會自己養(yǎng)?!?/br>